[創作]巢鄉

我一直覺得我的家鄉——「巢鄉」的那些蜘蛛很不對勁。

※ ※ ※

巢鄉是靠山的地區。

因為鄰近山區，還保留著許多未開發的樹林和雜草叢生的荒地，而且還多半是古民居類型的木造建築，蜘蛛在我們那裡也算是很常見的生物。
常見到什麼程度呢？

我曾經數過，就算待在建築物內，一天下來就看到了二十幾次。從不及一片指甲大小的到比人的手掌還要大的、淡色或透明的到有紅紅黑黑鮮豔色彩的、體表充滿皺摺的到毛絨絨的、細腿到粗腿……種類應有盡有。

那些蜘蛛總是不知不覺就出現在抽屜裡、傢俱後方或某面牆上，被人目擊之後，又如同來時一般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時就消失了。

或許也是拜那麼大量的蜘蛛所賜，這裡不太會出現像蚊子、蟑螂、螞蟻、蒼蠅之類的有害蟲子，就算是在上述那些蟲子橫行的夏天，就算房間裡再髒亂，卻連一隻都見不到。

我把這件事說給現在和我住在一起的友人聽過。

當時我們為了處理租屋處的螞蟻問題已經煩惱了很長一段時間，也難怪友人聽完之後會露出很羨慕的表情，還喃喃地說了句「如果這裡也和你的家鄉一樣，有那麼多蜘蛛就好了」。

「可是比起螞蟻，我更不想看到任何蜘蛛啊。」

「欸？為什麼……啊，我記得你很怕蜘蛛對吧？」

我是很害怕蜘蛛沒錯。

但我更害怕的其實是隱藏在巢鄉那些……很不對勁的蜘蛛背後的真相。

※ ※ ※

現在回想起來，最早感覺「有哪裡不對勁」好像還要追溯到我三歲的時候。

我知道很多人長大之後或許連自己三歲時在做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就因為那次經歷太過詭譎，我直到成年之後都還可以很清晰的記起；也是在那之後，我變得很害怕蜘蛛。

三歲那天我一開始好像只是玩累了才想躺在玩具堆中休息一下而已，卻沒想到剛躺下閉上眼睛沒多久，我忽然感覺到有東西碰到了我的臉。

本來我還以為是四周的玩具滑動了才碰到我的，可是過沒多久就意識到那並不是玩具，因為那個東西開始在我臉上爬動了，觸感也不對，感覺起來像是粗糙的細毛。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當時的我一時之間還想不到答案，但卻已經因為那個東西的觸感和動作感覺到不舒服了。

我很想張開眼睛坐起身把那個東西從臉上抖掉，很想伸手把那個東西從臉上撥開，很想張開眼睛看看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但身體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似的完全動不了
。不要說是伸手起身了，就連簡單的張開眼睛都做不到。

而那個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我完全無法反抗的事，更加肆無忌憚的在我臉上爬行著。

我在還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的時候，還以為那個東西好像長了很多很多的「腳」，不然我的整張臉怎麼都感覺到了細毛呢？

可是一想像那個有很多很多腳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正撲在我臉上移動著，比起不舒服和噁心，那幅畫面更讓我發自內心的恐懼起來……好像不趕快把那個東西從臉上弄走的
話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於是我更加劇烈的掙扎起來，只要一點就好，哪怕只能移動小小的一點，就算只是發出一聲尖叫也好——

只要尖叫的話，在旁邊的房間裡做著功課的姐姐應該就會跑過來，然後幫我趕走臉上這個東西的。

或許是我的努力終於走了回饋，我感覺到自己的嘴巴好像能夠張開了，也嘗試著放聲尖叫——

但在我發出任何聲音之前，房間裡就已經先響起了另一陣尖叫聲。我認得出那時姐姐的聲音，接著急促的腳步聲就來到了我的身邊，然後……那個東西終於從我臉上離開了。

說起來也很不思議，那個東西離開我的臉之後，身體上那種被什麼東西壓住的感覺就消失了。我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滿臉憂心及恐懼的姐姐。

「……蛛。」

姐姐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維持著把什麼東西揮開的動作。喃喃自語的聲音也像是被嚇到似的斷斷續續的，我也是花了一段時間才聽出姐姐想說什麼：

「剛剛你的臉上有很多蜘蛛。」

我後知後覺地想像著那個畫面……然後從此以後就變成了一個強烈的害怕著蜘蛛的孩
子。

然而那次的事情並非唯一，從我三歲那年的那天起，直到我離開巢鄉之前，怪事都還是陸續發生著。

※ ※ ※

我是直到上了高中，遇見某位轉學生後才正式確定，我其實一直都生活在那些蜘蛛的「監視」……或者該說是「垂涎」之下，正是因此我才決定未來有能力的話無論如何都要
搬離那裡。

但在那名轉學生出現以前，我其實已經隱約有了自己「被監視」的感覺了。

在我還小的時候，好幾次半夜驚醒，會看到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匆匆從被窩旁經過，繞過睡在一旁通舖上的姐姐溜出紙拉門。因為那個東西只要察覺到我醒過來了，動作就會變得特別快，我試著裝睡了好幾次，才終於在半瞇眼的狀態下看清楚那個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隻幾乎和我家養的貓一樣大小的、毛絨絨的黑色蜘蛛。拖著鼓脹到像是快
要破烈開來的腹部靈活地運用著八隻腳，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就跑到了紙拉門外。

我本來在有了三歲那年的經驗後就很害怕蜘蛛了，又是那種從來沒有見過的大小，突然也忘了要尖叫。過了一段時間反應過來後才敢移動身體，趴到拉門邊往外看去。再確認走廊上沒有任何蜘蛛的身影之後，我才連忙搖醒姐姐。

「怎麼了？你看起來怎麼好像……嚇到了？是做惡夢了嗎？」

被我硬是叫醒的姐姐邊揉著眼睛，邊打著呵欠，這麼問著。

惡夢？

我自己也很希望那個巨大的蜘蛛身影只是小孩子想像力太豐富才出現的惡夢產物，可是感覺起來卻又那麼的真實……

吞吞吐吐的把我看到的東西告訴姐姐之後，姐姐看起來完全醒了，還變了臉色。

「蜘蛛……好，沒關係，你先睡吧！姐姐會在這裡醒著，保護你。」

我本來怕到連被窩都不敢回去的，但在姐姐的再三保證下，不知不覺間還是真的放鬆下來睡了過去。

這次倒是好好的一覺天亮。

我完全不知道在我熟睡期間又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隔天早上醒來時，發現姐姐臉色慘白的守在窗戶前，手還維持著用力閤上窗板的姿勢。

「……姐姐？」

姐姐的神情有些呆滯，只是定定看著那扇窗戶不停低語著：「……我要把窗戶關好，
如果窗戶打開了的話，蜘蛛就會爬進來的。」

等姐姐的情緒穩定一點之後，姐姐才向我說出下半夜發生的事：據說在我睡著後沒多久，姐姐就看見蜘蛛出現在窗外了。

和我描述中的完全一樣，是渾身長著絨毛的巨大黑蜘蛛，頭上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與姐姐對視著。也不知道為什麼，姐姐忽然感覺到「如果讓祂進來的話會很不妙」，於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把窗戶拉上。

那個蜘蛛還一直撥弄著窗戶想要進來，好幾次長著絨毛的腳都已經從開了一條縫的窗戶邊伸進來，碰到了姐姐的手臂，又硬是被姐姐壓了回去。姐姐憑著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和堅持，就那麼硬是和蜘蛛抗衡了一整晚。

……多虧有姐姐。

類似的事在我小時候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直到後來，姐姐不知道從哪裡學來了在房間裡放鹽堆驅邪的手法，我才不用再害怕半夜醒來時會在床邊看見那隻巨大的黑蜘蛛。

※ ※ ※

隨著姐姐陸續在其他房間放起鹽堆，我就沒有再在家裡見過那隻巨大的黑蜘蛛了。但其他種類的蜘蛛卻還是會照常出現。

有時是在浴室洗了臉後，一抬頭直接就在鏡子上對上色彩鮮豔的人面蜘蛛，或是沒有心理準備就打開抽屜，這才發現抽屜中原來躲著長腳白背蛛。

到了高中時，我注意到只要進入某個房間裡的十分鐘內，身邊就會以各種方式出現蜘蛛。那些蜘蛛通常會一動也不動地待在同一個地好一陣子……給我的感覺也越來越像是在
「監視」了。

我也思考過會不會是我想太多了……畢竟同樣都是生活在「巢鄉」的人，除了我和姐
姐以外，包括父母在內每個人卻都像是沒注意到那些蜘蛛的異狀，看起來只是很平常的過著日子。

但我偶爾還是能從其他人的閒聊間聽見關於「蜘蛛」的怪談。奇怪的是，怪談的發生地點大部分都密密麻麻的集中於——某座廢棄已久的寺院中，以及後方生長著南天竹的墓
地內。

光是我進入高中的第一天，就已經聽說那塊範圍發生了「流浪漢誤入了夜半寺院裡的蜘蛛們的宴會，還在宴會上吃下了蟲子大餐」、「夜宿廢棄寺院的男子不知不覺間帶了滿滿一背包的黑色大蜘蛛回家」、「女孩從詭異女子那裡得到了黑色大蜘蛛髮飾」這三件怪事。

要說近期的話，大概就是某位女性的失蹤案了吧？

那位女性其實是先前犯下轟動全國的「剜眼拔舌連續殺人事件」的那對夫妻的女兒。在父母死後因為受不了他人口舌間的流言才回到了巢鄉，也一直過著低調、若非必要不太出現在人前的生活。

所以直到那位女性失蹤至少一個星期後，才有人發現這件事。因為那位女性的背景特殊，有被報復或私法制裁的可能性，認定那位女性大概凶多吉少的警方接到報案後，迅速朝着這方面開始了調查。

越查卻越是處處透出詭異。

據說那位女性最後被人目擊的地方正是廢棄寺院後方的那片墓地，當時的她看起來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的樣子，還喃喃自語著：「……我要去救他們。」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呢？警方調查後發現指的似乎就是那位女性死去的父母——而
能夠知道這一點，還是仰賴那位女性在自家桌上留下的一篇手稿。

手稿記敘著那位女性在墓地裡的蜘蛛洞中聽見父母求救聲的經過。而當那個蜘蛛洞一天一天擴大，終於成為足以容納一個人進入的深坑時，那位女性終於決定「她要去救『他們』」——手稿就停在這裡。

據說警方看完那份手稿後馬上就來到寺院後方的墓地裡，無論手稿內容是真是假都想試著找找那個深坑，說不定也是一條重要線索……結果不要說是手稿中記錄的墓碑下了，
警方就連每棵南天竹的底下都檢查過了，卻連個洞都找不到，只找到了大量的長腳蜘蛛。

在不考慮超常現象介入的前提下，也只能推測那位女性大概是長期壓力過大產生了幻覺，那天來到墓地中後就又被自己的幻想帶到其他地方了。

至於那位女性最終到底去了哪裡呢？直到我搬離巢鄉之前，警方似乎都還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倒是我在聽了某位轉學生的一些話，並且了解巢鄉蜘蛛的「真相」後，似乎就得到了答案。

※ ※ ※

那位轉學生是在高三那年才轉到我們學校的。

是位看起來有點陰沉、不太愛說話的男孩子，所有情緒都被巧妙地隱藏在那副黑框眼鏡之下——但也正是因為有那副眼鏡在，多少修飾了他的氣質，畢業多年後終於離開巢鄉
，再度回憶起那位轉學生時，反而是宛如某部偵探漫畫主角般的神秘又無所不知的形象。

那位轉學生好像是因為身為民俗學家的父母在考察某個傳說時莫名失蹤了，才在各方安排下輾轉寄宿到巢鄉的親戚家裡。

正是因為提前從師長口中知道了這件事……雖然明白相處時間不到一年就要各奔東西
，我還記得在那位轉學生來到班上的那一天就有幾位男同學主動對這位乍看之下孤僻不合群的男孩子釋出了善意，後來也和他成為了好友。

但我注意到轉學生即使在和男同學們聊天時一直表現得極其投入的樣子，下課時卻不常和他們一起到球場上去活動，總是留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書。

畢竟是高三的年紀，我一開始還以為轉學生讀的是志願備考相關的書籍。直到某天我從他的座位旁經過時，才不經意發現了：那位轉學生一直攤在桌上讀著的那本厚重的精裝書……其實是記述著各地區鄉野怪譚巷說異聞的民俗學相關書籍。

而翻開的頁面——寫著「棚機傳說」。

我印象中先前在學校的古文課中讀過，那似乎是《古事記》中的故事，說的是很久以前有位擅長紡織的棚機津女為了從水患中拯救自己居住的村落，於是在河邊織製神衣祭祀河神，後來還成為了河神的神妻。

那本來不是什麼會讓我提起興趣的內容，但偏偏我又在同一頁上瞥見了那句「巢鄉地區也存在著棚機傳說類型的獻身故事，那個故事或可作為巢鄉所有蜘蛛怪談的起源……」
，接著就完全移不開視線了。

——什麼……巢鄉的棚機傳說？

——什麼……巢鄉蜘蛛怪談的起源？

我實在是太好奇了，忍不住就在轉學生的座位旁停下了腳步。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無意間打擾到他了，轉學生從書頁中抬起頭來，推了推眼鏡。

說也奇怪，我明明什麼都還沒說，那位轉學生卻像是知道我想問什麼似的，和我對上視線後鏡片一閃，直接開了口：

「巢鄉的蜘蛛是類似妖怪的異常存在」還有「現在這間教室周圍至少有幾百隻蜘蛛在監視著妳」。尤其是後面那句，直接讓我一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那果然不是我的錯覺，那些蜘蛛是真的不太對勁。只是那些蜘蛛實在藏得太好了
，就算有了這句話，我左右張望了好一陣子卻遲遲看不出什麼異樣。除了一個——

視線瞥過轉往教室的窗戶時，我發現窗外的那棵南天竹上似乎有什麼龐大的東西在。定睛一看時，那正是過去某段時間常常出現在我床邊的巨大黑色蜘蛛。

長著紅眼睛的黑蜘蛛一動也不動地趴在南天竹的枝椏上，一定是在注視著我、「監視」著我吧？

不知怎麼的，那時的我突然很害怕……這裡沒有鹽堆，如果牠突然動起來從窗戶跳進
教室裡，還向我爬來的話要怎麼辦？如果那種事發生了，會有其他人幫我嗎？還是和以前一樣……所有人彷彿看不到異狀似的，只是繼續做著自己的事？

被轉學生指出了在「監視」著我的蜘蛛，在監視之餘又到底想對我做些什麼？

那天接下來的時間裡，我一直渾渾噩噩地沉浸在諸如此類的可怕的幻想中，並且緊盯著窗外的黑蜘蛛，根本就不知道講台上的老師又教了什麼、身旁的同學們又說了什麼。放學的鐘聲響起時還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

幸好黑蜘蛛在這段期間仍舊一動也不動。接下來只要能撐到回家就安全了——於是我
匆匆忙忙的收好了書包出了教室，踏出校門的那一刻，卻又被轉學生一把拉住了，帶往另外的方向。

「你要做什麼——」

「妳被盯上指定為『祭品』了……妳自己不知道吧？跟我來，我有東西要給妳。」

然後我糊裡糊塗地被那位轉學生拉到了他住的地方，看著他在房間裡翻箱倒櫃了好一陣子才好不容易找出一個破破爛爛的御守，硬是塞到我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但在御守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剎那，上面似乎有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過。說也奇怪，也是從看見金光的那一刻起，我感覺到身心完全放鬆下來。

我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轉學生沒有任何笑容，只是淡淡說著：「這是一間專門處理這種被妖怪纏上之事的神社的御守，這個對我來說沒用了，可是妳帶著這個的話，以後應該就不用擔心那些蜘蛛了。」

※ ※ ※

我後來又從轉學生口中得知了很多事。

雖然我是在「巢鄉」長大的人，但也是在那天才第一次從那位轉學生口中聽說了那個巢鄉版本的《棚機傳說》。

……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巢鄉地區，有名女性曾經為了保護重要的人們免於戰爭的傷
害，決意仿傚棚機津女。

那位女性不顧青梅竹馬的戀人勸阻，自願犧牲自己成為這個地區某位災厄神的「神妻」，期望能以自身的自由和供奉換來災厄神對這個地方的庇護。

結果卻是——被那位災厄神變成巨大的黑色母蜘蛛，用那種扭曲的身體織出了災厄神
要的神衣(蜘蛛網)，成為神妻之後，也真的為災厄神產下了很多神子(蜘蛛卵)。

但那位女性在被青梅竹馬的戀人撞見自己扭曲的樣子之後，還是忍不住崩潰了，最後選擇藉由戀人之手葬身火海。從那之後，巢鄉地區的怪事就開始接二連三的發生。

「畢竟還是有收到過神衣和神妻的，那位災厄神可不能食言……只是祂大概很不甘心
被人類這樣捉弄吧？所以才在保護著的同時，捉弄起巢鄉的人們。」

——那些事……只算是「捉弄」？

在轉學生口中，巢鄉版本棚機傳說的後續是「蜘蛛火」的出沒。

——夜裡在村落中四處逡巡的龐大火球，只要靠近一點就能看見火焰中的那上百隻被
燒到糾結成團的，密密麻麻的小蜘蛛。

「畢竟是神子，就算巢穴的神社付之一炬，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被燒死的。然後算算時間，都過了那麼久，當年的火該完全熄滅了。」

雖然轉學生口中用的稱呼是「神子」，可是災厄神的孩子……怎麼聽都是「妖怪」。

「神子幫著災厄神監視著這個地區的人，本來也算是一種保護，可是有的時候就和神社的神使一樣……會求取『祭品』。」

「這本書上寫了，祂們似乎會異常關注祭品的狀況，就是為了等祭品長到最美味的時候再……好好享用。」

看著被推到眼前的精裝書的內容，我不由得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御守。所以如果照原來的方向走下去的話，我很可能在某天外出時……直接變成那隻黑蜘蛛的食物嗎？

從小到大的那些怪事，對那些蜘蛛的疑慮……祂們的舉動已經不只是「監視」了，更
應該稱為「垂涎」吧？

但是也都過去了——就在一瞬間因為憤怒和畏懼而緊緊握起拳頭時，我感覺到御守中
湧出一股暖流，注入我的身體，讓我又再度放鬆下來。

我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我又在害怕什麼呢？依照轉學生的說法，拿到這個御守並且從今以後也會一直隨身帶著的我，應該也不需要再擔心了吧？

我心裡還在努力的在說服自己放心、已經沒事了、已經沒問題了……轉學生後來那番
話卻又讓我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 ※ ※

「我能告訴妳的就這麼多了，未來絕對不可以讓這個御守離開妳身邊，這樣就會沒事……對了，還有一件要注意的事。」

從蜘蛛的垂涎中脫身的我，當時環視著轉學生的房間，邊讚嘆著為數龐大的的民俗學書籍收藏，邊順口回應了一句：

「是什麼？」

「如果妳某一天在地上看到一個不知道通往哪裡去的洞，洞裡又傳出像人的聲音的話，絕對不要下去。」

「為什麼？」

從那天開始，直到搬離巢鄉之前，我都很後悔當時多嘴問了那個問題。

「因為我叔叔說，整個巢鄉地底下的靈脈……其實就像是個巨大的蜘蛛網。一般情況
下最大的蜘蛛，也就是災厄神本身喜歡在蜘蛛網上到處遊走，如果肚子餓了的話——」

那位轉學生推了推眼鏡。

「祂就會模仿人的聲音，把人騙下去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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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自己家地下也有大蜘蛛，所以這次也用了虛構地名
這篇是「蜘蛛之絲」的關聯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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