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兒時忌趣 - 02

很奇怪，自從那天的怪夢之後，我的身體變的越來越體虛，有事沒事就要感冒發燒一下，後來甚至還變成了醫院的常客，短則住個三五天，長則住三四個禮拜，連醫院的醫師跟護理師都認識我了

不過怪的就是，儘管我這麼常去拜訪醫生，但醫生對我的病情還是沒有半點頭緒，醫院的各項數值檢查都很正常，但就是沒來由的高燒不退，有時候我還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多少次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躺在病床上，對於一個小學生來說，這真的太痛苦了，除了身體上承受的疼痛以外，還有心靈上的，不為了別的，就單純因為別人都在外面玩，而我卻孤單地躺在病床上吊著點滴，這簡直是非人道的折磨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個月，原先對鬼神斥之以鼻的爸媽也開始動搖了，難道說我真的卡到了什麼？或是玩耍的時候得罪了什麼非自然的存在嗎？

於是一天下午，媽媽趁我稍有好轉的時候，帶著我到了一間街坊推薦的宮廟，據說很多人有事情都是來這裡問的，一進去，就有一位師兄迎上來，簡單的問了一下我們的來意，聽到是來詢問我身上的情況後，請我們稍坐，他去請老師出來

沒多久，就見一個穿著道袍的人負手走出，看起來不算太老，應該在五十歲左右，沒有過多的開場白，他逕自走到我面前，突然伸手壓住我的頭，口中唸唸有詞，但我完全聽不懂，而且只覺得被壓住的頭很痛，先不說是不是在幫我驅邪，但是物理上很痛！

因為他實在太用力了，我開始喊痛掙扎，媽媽見狀原就要上前阻止，但被剛剛的師兄制止，他表示老師正在作法驅邪千萬不能被干擾，只見媽媽半信半疑的停下動作，站在一旁焦急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頭才被鬆開，只感覺腦子痛的像是要炸開，當然，這都是因為被壓的很痛，道人揮了揮手，再憑空比畫了幾下，像是在畫符咒，反正不管他做什麼，我一點都不明白，只能捂著自己快裂開的頭，生怕又被攻擊一次

「退！」

突然，他大喊一聲，對著我隔空兩指由上而下揮動，就像是落墨的最後一筆，磅礡有力，但我沒什麼感覺，甚至從頭到尾除了被壓的頭很痛以外，都沒有其他任何感覺

媽媽走到老師面前詢問我的狀況，由於頭實在太痛了，加上對於他們的談話實在沒有多少興趣，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門外嬉鬧的小孩們身上，趁著他們交談時，我一溜煙的就往門口跑，不過耳邊還是聽到了幾句

「妳孩子的冤親債主實在是不好惹」
「雖然暫時被我斥退，但沒處理的話，終究是逃不過的……」
「幫忙是一定會的，但處理的費用妳……」

對於身後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我不是很在乎，我當下最關心的只有眼前的皮球，小孩子就是這樣，一下子就打成了一片，大家只是追著一顆皮球跑，也能玩的不亦樂乎

直到火紅的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媽媽才從裡面出來，背後還跟著那老師以及師兄，看著媽媽不斷點頭道謝的樣子，我覺得好奇怪，為什麼要跟他們道謝呢？

道謝完，媽媽牽著我的手離開了宮廟，對於那弄痛我的老師我實在不懂媽媽為什麼對他們這麼客氣，我回頭望了一眼，看見那師兄與老師兩人低頭私語著什麼，講到一半還不時往我們的方向看來，我深怕跟那恐怖的老師對上眼，於是急忙轉過頭

「為什麼媽媽妳要道謝呢？而且剛剛那叔叔弄的我頭好痛」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剛走沒有多遠，我就拉了拉媽媽的手問道

「乖！叔叔是在幫你哦！這樣以後都不會再生病了！」媽媽蹲下身子，與我平視，溫柔的摸了我的頭，但除了放心以外，我在她的眼中看到更多的卻是擔心與煩惱

等到晚上爸爸下班回家之後我才明白，媽媽的煩惱與擔心是什麼

「什麼！？十萬？」爸爸那震耳欲聾的聲音，連在房間的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小聲一點，孩子在房裡睡覺呢！」房門外爸爸跟媽媽不斷的爭吵著什麼，但對於那個時候的我而言，這些我還不是很明白，只能默默將被子拉到頭上，希望能早點睡去

但就是在那個夜裡，我又開始渾身發冷，全身不能控制的顫抖著，不斷的咳嗽，難以自止，爸爸媽媽著急的臉我都還記得，不知道是我的眼淚還是他們的打濕我的臉龐，爸爸一把抱起我， 跑到眷村外的大馬路上，一輛又一輛轎車呼嘯而過，那個時代的計程車不好叫，爸媽焦急的等待，終於看見一輛計程車，急忙攔車，一路衝向醫院

可是就如同以往，醫生對我的情況仍舊束手無策，他們始終找不到原因，因為我的各項檢查都十分正常，我躺在病床上，全身早已不受控制，不斷的抽搐顫抖，就算打了鎮定劑也只是減輕了顫抖的幅度而已，爸媽著急的在一旁來回踱步，在那個當下，我真的是痛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流淚

媽媽發現我又哭了，她也哭了，同時，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張名片，跟爸爸說了不知道什麼，爸爸就急忙的跑走了，她回過頭走到我的身旁，緊緊握住我的手，媽媽的手，真的好溫暖……

起初還有大批醫生過來查看我的情況，但結果一次又一次的讓人失望，漸漸的，醫生似乎也放棄了，只剩護士偶爾過來看一下數值有沒有穩定，就沒有其他醫護人員再出現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爸爸回來了，氣喘吁吁的，同時，還帶來了下午看到的那位老師以及師兄

只見那位老師從懷裡拿出一串珠鍊，然後抬起我的手，把珠鍊戴到我的手上，但是下一秒，鍊子就當場斷裂

「噹、噹、噹」只見珠子灑了一地，而在場的四個人，每個人的表情都越發凝重了起來，大家不約而同的都看向老師，老師彎腰撿起了一顆珠子，另一隻手從衣服裡拉出佩帶的項鍊，項鍊上有一尊玉做的佛像，他一手握著珠子，一手握著項鍊，雙眼緊緊閉著，過了一會，他張開眼睛，隨後就把爸媽叫了出去

雖然隔著房門，但還是能依稀聽到幾個句子，好像說著什麼除了他就沒有人可以救我了之類的，但是爸媽好像沒辦法滿足他的要求，為此雙方爭執不下，聽著聽著，那種感覺又來了，突然覺得周遭的一切都被鏡頭拉遠，聲音也是越來越模糊……

睜開眼，又是那座寺廟的廳堂

兩旁點滿紅色的燈籠，漆黑大佛前，黑袍老者依舊跪伏在那裡，這時我才注意到我的食指上有著一條漆黑的線就這樣牽到他手上，跟上次一樣，他又緩緩地起身轉了過來，臉部仍然是模糊的一片，不發一語的佇立在那，就像是等待什麼一般

但不同的是，這次他並沒有揮舞袖襬，我就能感覺到四周的氣溫突然開始急遽的下降，通紅的燈籠此時看起來卻像是帶著點點青火，無比的詭異，突然，我眼角餘光撇見我的肩膀上居然搭著一隻毫無血色的手掌，那手凍如寒霜，隔著衣服都能刺痛著我的皮膚，耳邊甚至開始出現哀怨的嘆息聲，我還來不及思考身後的東西

「唉……」聽到那令人窒息的嘆息聲

我只感覺頭劇烈疼痛、耳鳴不止還有全身都好冷、好痛，我真的以為我會這樣痛苦的死去，在那嘆息的悲鳴裡，我提不起任何一絲求生的慾望，只剩下悲働的絕望

黑袍老者動了，只見他才剛抬起腳，突然就一陣黑影閃動，他直接出現在我的面前，這次我清楚的看見，他慢慢抬起那沒有半絲血色如估木的手指，往我身後就這樣指去

瞬間！

「啊！！！啊！！！！！！啊！！！！」淒厲的慘叫迴盪整個廳堂，我嚇了一大跳，同時周遭突然刮起一陣大風，風吹的我睜不開眼，我感覺我的思緒好像也被這陣風一併刮走……

等到我睜開眼，眼前又是熟悉的天花板，我坐起身子，環顧了四周，沒有半個人，外面依稀還傳來爭吵的聲音，就在我很自然要下床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竟然不會痛了，而且全身上下也沒有半點不舒服，想到這裡，我加快腳步，打開房門，一把抱住還在跟老師爭吵的爸媽

原本的爭吵聲在我打開門的瞬間嘎然而止，大家都詫異的看著我，我想也是，畢竟我上一秒還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媽媽把我抱了起來，用額頭頂住我的額頭，發現我的燒也退了，爸爸也急忙問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搖頭表示都沒有，一家三口喜極而泣，緊緊相擁

同時，我發現那所謂的老師與師兄不知為何鐵青著臉快步離去，就這樣直接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而我的故事也就此告一段落，這次康復之後我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沒事就跟朋友到處探險打鬧，同時一邊慶幸著自己還好沒得什麼絕症，真是太好了呢

才怪

因為平凡的日子沒過多久，我又開始像以前一樣經常怪病纏身，久久不癒，甚至還遇到許多無法解釋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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