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電影《青春18x2》勾起我的兩地鄉愁 /米果

https://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57/article/14630 天下 米果

原本以為是一部講述台灣男孩Jimmy與日本女孩Ami，利用日本JR青春18套票展開的鐵道旅行，因而相遇相愛的故事，但其實不然，我想得太青春太純愛了。

雖然青春18套票不侷限於18歲以下的購買資格，Jimmy跟Ami真實相遇的地方也不是JR鐵道列車，他們竟然在我的故鄉台南相識相熟。我被電影裡騎機車的他們一把拎著進入時空鄉愁的異次元。他們騎機車路過的地方，我一眼就認出那個街景，右邊巷子走進去是雙全紅茶跟總趕宮，左邊是剛修復的五福商店；我甚至連他們被台南夜色包圍那時經過某處大橋，都熟悉到彷彿鼻子一吸就嗅到空氣裡的氣流與潮溼味。他們竟然還去全美戲院看電影。

這是日本導演藤井道人親自執筆改編的腳本，他為何知道那麼多台南細節？據說導演的爺爺曾經在台南生活過，所以藤井導演的基因當中，已經有了台南的甜度嗎？我猜是這樣。

恰到好處的男女主角和重量級客串演員

許光漢真的適合演台南高中生，他在台劇《想見你》就演活了20未滿的李子維，很中二也很陽光，但偶爾還是會想起他在電影《陽光普照》那位把心事藏在心裡、外表可靠但內心憂鬱寂寞的大哥，能夠同時有18歲的青澀跟36歲的成熟，可不只是《想見你》的李子維與王銓勝，青春18的林家銘Jimmy同樣從18歲跨到2倍歲月的36歲，而我那些名喚家銘或是志銘的朋友，他們的英文暱稱都剛好叫做Jimmy。這是題外話。

很多台南小孩就跟Jimmy 一樣，尤其是男生，大考之前總是被父母逼著去廟裡拜拜，更慎重地還要許願，真的考上前幾志願，就要如約定回到廟裡還願，譬如請布袋戲班來酬神。我看到Jimmy跑去大天后宮拜拜的那段，真的好想抓住隔壁的朋友說對對對，就是這樣。

我對清原果耶的注目來自日劇《我的事說來話長》那位一心想要成為廣播節目主持人的高中女生春海，因為母親離婚又再婚，有了無血緣關係的新爸爸，又因為家裡裝潢，搬去跟外婆還有長期無業的舅舅同住，喜歡碎嘴嘮叨的舅舅意外成為春海祕密的出口。共演的生田斗真、安田顯、小池榮子都是非常厲害的演員，但清原果耶毫不遜色。我很喜歡她把春海那種思春期女孩在乎與不在乎都表現得很平淡卻不至於扁平的性格，演得入木三分，卻不過於用力，真的很喜歡。

有這兩位強大的演員，那麼圍繞著Jimmy與Ami的其他演員，更是像一邊看著電影一邊打開恐怖箱的過程，不是害怕的那種恐怖，而是天啊劇組你們也太厲害了竟然找到這些人來客串的那種恐怖。同時我也覺得每個重量級客串演員出現，好似都在跟經典日劇或電影致敬。譬如張孝全出現時，我想到《深夜食堂》；黑木華出現時，我想到坂元裕二編劇的《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她在劇中也是個沉迷線上遊戲的宅女。至於道枝駿佑出現在只見線列車時，我真的太驚訝了，是只見線啊，東日本地震7周年當時，我也搭乘過只見線，完全知道道枝駿佑引用文學作家川端康成的名句「出了長長的隧道就是雪國」的那種全世界靜默下來的悸動，電影畫面在那個瞬間完全安靜下來，沒有對白，沒有配樂，安靜卻充滿力量，那是向電影《情書》致敬的用意吧！然後Jimmy去到只見町，見到Ami的母親黑木瞳的時候，我立刻想起《情書》裡的渡邊博子，來到藤井樹家裡，藤井的母親說，這孩子很幸福啊，因為你們如此愛著他。

我看過藤井道人導演的作品《新聞記者》與《黑道家族》，最近也看了他編導的Netflix長片《パレード》（The Parades／那夜我們行向彼方），藤井的作品有相當程度的犀利與批判，可是在犀利與批判之中，卻又不失體貼與溫柔，有時候會讓我倒吸一口氣，不是被嚇到，而是恍然大悟，原來可以是這樣的表現手法。我慢慢也跟上他說故事的節奏，理解某些角色安排的用意，接收到某些過重的情緒，也接受某部分的留白，當然也有不能理解的地方，但那沒關係，我在習慣並愛上是枝裕和電影的過程，也是這樣。

兩倍的鄉愁

因此我在台北東區放映廳看這部電影時，劇情畫面如千堆雪那般，朝著我飛奔而來，反覆感受到只見線的凜冽與台南的濕熱，不僅僅是台南故鄉的鄉愁，也有那年在極寒冷的初春從仙台入境，搭乘新幹線去了福島，再從福島經由郡山搭乘磐越西線鐵道進入會津若松，從那裡搭乘只見線進入東北豪雪地區，彷彿去了仙境，也就有了一期一會的鄉愁。

什麼是鄉愁？有一說法是離開之後，會想念的那種情緒。

原本以為「青春18x2」的意思是兩張青春18套票，想想也是如此，有兩個時間點的上車下車，也有兩地的抵達與離開。台灣早於日本公開放映，台灣觀眾看到台南與只見線和日本鐵道旅行，以及日本觀眾看到只見線與台南還有日本都會鄉間的鐵道移動，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共感。我猜想兩地影迷應該都很愛岩井俊二的電影《情書》，兩地歌迷可能也都喜愛五月天與Mr. Children，這電影既貼心又貪心，把畫面塞得滿滿的，太多可以寫入私人經驗的元素，說穿了，不也是每個人不同的鄉愁嗎！我連電影裡的全美戲院，日本鐵道的月台音樂與列車廣播，乘客上下樓梯的腳步聲，還有電車運行的框啷框啷聲，都思念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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