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男兒王-戲假情真的女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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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鞠躬盡瘁一輩子、廣受同事愛戴的曹啟明，無預警被高薪裁員，偏偏
他剛換新房、老婆又懷了第二胎，他開不了口告訴家人，只好硬著頭皮到處
求職。但中年失業幾乎找不到好工作，最後只剩下一家變裝酒吧願意用用他
。令人彆扭的場所、他看不慣的LGBTQ群體、加上難搞的變裝皇后，為了錢，
他忍！但只要打打雜、湊湊人數，他還扛得住，偏偏意外網路爆紅、又被地
頭蛇纏上，老婆兒子還快要發現自己成了「紅牌」，「潔身自愛、不作阿官」
的曹啟明，這次可以高唱自己「賣藝不賣身」、平安地全身而退嗎？

一開場的歌曲選擇〈愛拼才會贏〉就讓人眼睛一量（耳朵也一亮？），一來
凸顯了新加坡跟台灣流行音樂的密切連結，二來讓人見識到男主角李國煌的
好歌喉。第二遍改過歌詞的歪歌版「來做男子漢，別做臭阿官，愛拼才會贏
～」曹啟明內心對「阿官」（舉止、衣著陰柔的男性或人妖）有著內建的偏
見，連表演都用這樣的「玩笑」來炒熱氣氛，足以得知當他發現自己最後一
個工作機會是在變裝酒吧裡時，內心會有多崩潰。

雖然心裡很抗拒，但曹啟明以為人家找他去做AGM，總歸是個Associate
General Manager或Assistant General Manager，「助理總經理」聽上去仍
是個體面的位置，但沒想到人家找他當的AGM是Ah Guan Manager，是要打點
藝人表演的「阿官經理人」。再怎麼想走人，但在金錢面前，誰能不低頭？

接下來的劇情推動，便落在了曹啟明跟男兒王當家花旦「珍珠」的衝突上。
雖然啟明為了錢，勉強半推半就地幫忙上台湊人數，珍珠卻看出了他戴著「
檢視濾鏡」在看待他們的表演，不管是花枝招展的裝扮，或是浮誇投入的對
嘴演唱，啟明就是看不慣一群男人穿女裝上台扭腰擺臀。啟明自有一套「對
」的邏輯，即便「強龍不壓地頭蛇」地聽從指示，內心也並不認同，珍珠因
此更加對他百般刁難。

直到一次表演器材出了問題，啟明為了救場直接開口唱歌，這首梅艷芳的〈
女人花〉讓我瞬間紅了眼眶。片頭就展現過的好歌喉，在此時成了漂亮完成
表演的秘密武器。而由原本趕鴨子上架、且對這樣的表演無法由衷認同的他
，本著「愛拼才會贏」的認真性格，在舞台上進行心態的「無痛轉換」，完
全融入當下化身為女性的表演，情緒飽滿的演唱，意喻著他將逐漸由外型的
轉化切入到內心的接納，進而解決危機、獲得滿堂彩。

出現在許多電影裡、Gloria Gaynor的〈I Will Survive〉，更成為啟明的鎮
場金曲，他彷彿打開了某種「開關」，把極富女性力量的〈I Will Survive〉
也內化成專屬於他、華麗的〈我站起來〉，在這首歌亮相的電影名場面中，
【男兒王】絕對值得被記上一筆。

對珍珠來說，變裝表演不只是工作，更是一種信仰般的存在，成長過程中受
到的排斥與傷害，在這個世界裡被拯救包容，因此他近乎虔誠地堅持一直以
來的表演守則，試圖維護這個安全世界不受改變。

表面看來是向下沈淪，一個有妻有子的堂堂總經理，跑去上不了檯面的阿官
酒吧，作起不三不四的表演和工作，這是妻子所代表的普羅大眾視角。實際
上卻是一個放下身段、重新認識與理解他人的過程，在老人院義演、和小吃
攤衝突中，一點點看到啟明的柔軟和轉變。

「是不是開口唱」變成啟明與珍珠爭執的重點。啟明唱得好，自然能在歌唱
及表演中找到認同感，但他同樣要面對「不敢讓家人、外界知道自己現在工
作」的憂慮。而珍珠因為擁有姣好的外貌與姿態，一直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
，內心最深的恐懼，卻是沒有辦法用自己真正的聲音示人。

回頭來看，啟明沒辦法坦言職場上的挫敗，沒辦法在家人面前展現自己的脆
弱，只好一個謊言接著一個謊言。當他開口唱歌時，暫時放下了自己的扭捏
、以及害怕被家人發現的恐懼，這時候在表演的就只是他，無關男女。

原來所有人想要的，都只是自己能夠「被接受」。

啟明扮起變裝皇后來，沒有珍珠的婀娜多姿，用歌聲跟態度同樣能征服全場
，他用心唱歌、奮力真誠的表演，補足了不夠女性化的外表，反而成就了更
精采的表演。如果我們會被啟明的〈女人花〉感動、為〈我站起來〉喝采，
又為什麼不能擁抱同樣認真展現自己的珍珠、一大粒、money呢？

啟明在過程中漸漸發現，這些「阿官」也是人，喜怒哀樂都跟一般人差不多
。如同啟明從一開始的「忍辱負重」，到後來的「求好心切」，都是為了照
顧他想照顧的人，這份心意是真切的，做什麼工作、什麼裝扮，都不再重要
。外表、身分、職位都是假的，只要能穿過那層假象，就能看到底下真實的
情感。

「能真唱為什麼要對嘴？」這問題原本仍是啟明用自己的邏輯在看待這個世
界，用自己的標準在要求別人比照辦理，卻沒想過其他人跟自己並不一樣（
能不能唱歌、做什麼打扮）。我們跟著啟明，在與團員們互動的往來折衝下
，理解中間地帶的存在，從「非黑即白、簡單看世界」的二元對立思考邏輯
中走出來，擴展更柔軟的人生態度。

啟明的兒子在學校話劇中演花木蘭，卻遭到了同學的恥笑排擠，兒子天真無
辜地開口訴苦「那只是演戲啊...」讓還懵懂的小孩子來面對性別藩籬的壓力
，他的困惑與展開理解，正是我們希望群眾意識前進的方向。

同理心並不是去「覺得對方好可憐，所以即便自己完全不認同，也說服自己
直接原諒對方的行為」，而是「理解對方這麼做的原因，看到思考以及妥協
的過程，理解對方的難處後，用更寬容的心態來互動」，溫暖地接受每一個
人「可以成為的樣子」，不管有多好、或是多不堪。能唱就唱、不能唱也不
用非得硬唱，在充滿善意的世界裡，每個人都能活得自在。

李國煌在本片的表現，完完全全值得一座金馬最佳男主角獎。

個人私心是喜愛李在本片的表演、勝過莫在【親愛的房客】中的表演的。我
之前對於李國煌的演技印象，大多是新加坡片裡那種略嫌浮誇的表演，加以
我對新加坡片內心的小小抗拒，總覺得會像【小孩不笨】或鬼片系列那樣說
教得太過明顯、搞笑得太過用力，因此對本片、對李都不抱太大的期待（
<--這整段再次展示什麼叫偏見）。

但是我意外在【男兒王】中看到了他的真誠。從意氣風發的建設公司總經理
職位退下後，為了收入不得不委身變裝俱樂部，他一邊要掩飾自己的抗拒，
一邊又衝著錢留下來，認真耿直混雜著自我催眠，多面向的複雜情緒展現，
左右掙扎都是戲。在老人院講述這幾個人的善舉，與其說是要說服他，不如
說是要說服觀眾。這種容易流於矯情的橋段，在他突然發現自己「被接納」
時的害羞跟感動中，有情感流露了出來。在小吃攤的衝突，同樣是為了讓他
（與觀眾）見識到社會對這群人的不友善，他的反應不像一般常見的回罵，
而是用一個更陽剛的方式正面衝突，一秒讓他（跟觀眾）確定了「我們站在
同一邊」。

我們沒機會像啟明一樣去變裝表演，但是在經濟壓力下為五斗米折腰的委屈
隱忍、在妻子面前的緊張驚慌，透過他的表演，完全能讓人感同身受。而他
自然流暢的小聰明、快反應，更是撐起全片笑聲不斷的最重要功臣。李國煌
的表演夠真，加深了故事的厚度，也保留下空間讓喜劇的部份得以展現。

私以為，莫去年出線除了他對角色的詮釋能力之外，更因為他幾乎魔化般地
跟【親愛的房客】故事共生。李則是被戲給拖住了，雖然【男兒王】我看得
很開心、且到處推薦朋友進戲院，但我心裡一樣跨不過對於妻子如此功能性
輕易邪化的障礙。以「妻子」作為大魔王代表廣大的「惡意群眾」，雖然衝
突升高起來會簡單很多、但也難免變得稍嫌淺薄。而讓人捉摸不定的鳳姊，
也將本片再往搞笑片類型的方向推了一把。恐怕也是因為這些因素，才讓結
尾的處理變得略顯簡單倉促。

一般來說，我不愛用力過猛的搞笑片，但【男兒王】在定位給闔家觀賞家庭
喜劇中，挑戰了性別認同的敏感議題，理解與包容只會發生在願意開始了解
之後。光是這一點，就讓本片與一眾常見的喜劇區隔了開來。扮演的珍珠
Kiwebaby張承喜，即使偶爾仍有點生硬，但樣貌姿態頗有說服力，也在多場
戲中撐起了對撞的衝突張力，以沒演過太多戲的新演員來說表現不差。【男
兒王】雖然故事不脫常見走向，但沒有流於說教的老套，卻能觸及性別平等
的思考，在輕鬆爆笑的氣氛下，讓人跟著中年直男曹啟明，一起認識這群人
，看到華麗裝扮下的真性情。

因此，如果想跟家人一起開心共度兩小時的話，【男兒王】絕對是我春節、
連假推薦電影的首選！在電影院跟滿場觀眾一起笑瘋拍手、忍不住腳打拍子
開口唱歌、又意外地感動到熱淚盈眶，在最後充滿年味的氣氛中、心滿意足
地走出戲院，這不就是我們心目中最想看到的「過年賀歲片」嗎？

ps. 看完【男兒王】，沒有在腦中反覆響起〈我站起來〉旋律的話，我輸你！

另外，片中一閃而過的彩蛋，是丟下燙手山芋給啟明的前任AGM Kumar。他在
緊急時刻代打上陣、驚鴻一瞥的妖嬈身影，幾個抖肩的頓點就讓人秒明白這
位一定是高手。出戲院後一查才知道，這位果然就是新加坡正宗的知名變裝
皇后，果然，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預告：https://youtu.be/pfrlDIC9bbk

本文圖片版權所有：光年映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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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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