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機關算盡太聰明：詐欺女王(I Care a Lot)

沒看過的觀眾塊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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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非常機巧的片。

每年，我們都會看到平常熱衷於推出爆米花商業大片的主流片廠，選在特定的季節，推出一些「志在得獎」的作品。彷彿「拿獎是工作，賺錢是生活」，兩者間的差距似乎日益難以弭平。

但在疫情尚未平息的今天，線上串流平臺Netflix推出了這部「詐欺女王」(I Care a
Lot)，選擇了「銀髮族長照詐欺」這個有新意又夠道德衝突的題材，已經為本片打下好的基礎，順著演繹就能講一個不差的故事；又組建了兼具演技與話題性的卡司組合，就是一個「又要當X子，又要蓋貞節牌坊」的套路，擺明「錢也要賺、獎也要拿」，野心不可謂不大。

但同時，這又是一部小心翼翼、機關算盡的作品，從選角到情節安排，方方面面都要關照，又不能相互矛盾、更不能踩線出格，還得小心不要用力過猛，讓人怒罵一句「X 人就是矯情」。

以烹飪來比喻，本片的主廚選了「威靈頓牛排」這道話題性十足又讓人食指大動的料理來做，本身就是先成功了一半；他/她又挑選了上好的牛肉、派皮和蘑菇，只差烹飪手法，就可以做出讓人垂涎欲滴的佳餚。

誰是牛肉？當然是擁有一個詩意十足的中文姓名「裴淳華」的英國女演員Rosamund Pike。她在本片的演出，是真正把角色吃透、內化，再用嶄新而不同於自己過去其他表演方式的能量展現出來。有看過她其他作品，甚至是名導David Fincher的作品「控制」的觀眾，大概都不會覺得「裴淳華又拿一樣的東西出來交貨」，而是誠意滿滿的方法演技。

但畢竟這部片是在串流平臺上播放，要吸引觀眾按下遙控器，光憑她是不夠的。所以製片另外挑選了嘴唇豐滿欲滴、魅力男女通吃的性感尤物、演技平平但夠用的Eiza Gonzalez來當咬起來咔咔作響的派皮，又延攬了演技遠遠超過男主角這個角色所需、因飾演「權力遊戲」中的「小惡魔」一角而爆紅的Peter Dinklage來充任這道料理所需的提味與中和外酥內軟口感的蘑菇。 從上述選角，就可以看出本片製片和編導群的深刻用心。

再者，本片的議題設定，精密地和想要訴求的各個觀眾群體緊密交纏，機關算盡：

本片探討的主題是銀髮族，可是銀髮族不是串流平臺的重度使用者，所以本片的銀髮族幾乎扁平化成了背景，沒有一個印象深刻、有血有肉的角色，對銀髮族照護的制度和實際作法也幾乎沒有著墨，遑論反思與批判。

當觀眾以為上述對核心議題的欠缺論述是明顯缺點時，卻忽略了這也是編導群刻意為之的結果。因為醫療改革是美國內部糾纏多年、分歧極大的社會議題，任何想要探究這個議題的人，都很難逃脫動輒得咎的結果。因此，這部片最大、最重要的取巧賣乖之處，就是一方面諷刺了由政府強制介入個人健康生活的左派理念，另一方面又鞭打了醫療高度商品化的右派作法，可以說「各打五十大板」，兩不得罪。而在鋪墊為何長得人模人樣的女主角，為何會以這種惡劣至極的生財之道吸取無辜老人的畢生積蓄，編導以女主角自述「我媽是反社會人格，你們想殺她，我根本不在乎」輕輕帶過，讓觀眾心想「喔，原來她是童年陰影導致病態人格，不是美國病態的醫療體系與深入骨髓的資本主義，讓人心為了牟利而扭曲」，就此輕輕揭過對體制的批判與控訴。換言之，此一表面上看起來懷有社會改革企圖，實際上沒有直探根本的作品，恰恰是奧斯卡等主流電影獎項最喜歡的口味。

本片在討好各個觀眾群上也是挖空心思。

首先，在電影中時常擔任權力仲裁者角色的法官，本片刻意挑選過去少用的老黑男，讓這部原本「很白」的電影，加了一點政治正確和 empower黑人的意味，可是老黑男法官超出常理的不明事理和顢頇，只有「被收買」或「我就笨」兩種可能，本片技巧性地沒有揭穿。可以說黑人觀眾群在覺得被關照的同時，不知不覺掉入上述二選一的惡趣味。

飾演女配角、「蝙蝠俠」身旁的「羅賓」，則由拉丁裔性感女星 Eiza Gonzalez擔綱。這個角色跳脫窠臼之處，當然是她女同志的身份，還有過去少由拉丁裔演員出演智慧型犯罪者的定位。但在討好拉丁裔觀眾之餘，這個角色依然淪為賣肉的功能性定位，平板而沒有太多表演空間，完美地飾演了「老白女」從犯，相信可以讓美國當地主流的白人觀眾眼睛大吃冰淇淋之餘，又感到安心不少。

本片也透過讓女主角與女配角成為一對女同志情侶，政治正確地關照了LGBTQ族群。兩人也比名片「末路狂花」(Thelma and Louise)的兩個女閨蜜更進一步，既是靈肉交融的愛侶、又在片中用智計、暴力和性犯罪惡整權力男性，賺個盆滿缽滿。但在讓LGBTQ大呼過癮的同時，又由從頭到尾戴著一頂紅色棒球帽、明顯為川普支持者的受害中年低教育程度白人男性給女主角一記冷槍，既標舉「善惡終有報」的命題，又讓許多在近年來深感被跨國資本、進步派勢力奪取正當性與話語權的白人男性保守派出了胸中一股惡氣。

本片對性別議題的操弄還有一層。本片安排一對女同志匪類透過鬥智鬥力鬥嘴，把象徵權力、男子氣概和暴力的俄羅斯黑幫打得落花流水，讓女性和性別弱勢群體大呼過癮。可是編導沒有忘記安撫受創的男性心靈。首先，俄羅斯黑幫首腦居然是由「武大郎」Peter
Dinklage飾演，表面上是對傳統父權的醜化與貶抑，實際上是讓男性觀眾藉由「他鬥不過女同志是因為不是完整的男人」的心理保護機制，以及他莫名喜感的體型與動作方式，來緩解男性觀眾的不適。如果您不相信，只要想像如果是讓Jason Statham來演這個角色，男性觀眾會有多麼被冒犯、會多麼影響本片的點閱率、口碑，並得罪老白男為主的影藝學院評審群，就可以明白編導刻意挑選一個男性侏儒來飾演被女性羞辱的角色，是多麼的高章。況且，編導最後安排男主角在智力與肉體雙雙被擊敗後，仍然用雄厚的資本，說服女主角與女配角和他合股，壟斷美國境內的銀髮族長照市場，讓男性觀眾的雄性自尊獲得更多滿足；最後，當女主角與女配角在春風得意時突遭暗算，男主角不但沒有受到牽連，在事發前還憑藉女主角的卓越能力，狠狠大賺一票，更是變相對父權的一種鞏固。

綜合上述，這部片為了要叫好又叫座，用心深刻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至於那些對達到此二項目不是那麼關鍵的其他細節，譬如妝髮、美術設計、攝影運鏡、色彩調配、配樂等等，以稍早前用過的烹飪來打比方，就是醬汁、配菜和擺盤。編導作為主廚，就是抱持「不要太差就可以」的心態在處理，就連敘事方式也是平鋪直敘、主角視角一線到底的最簡單方式。這麼做的好處，是讓觀眾集中心力在享用主角群的演技和消化本片新穎的題材，但壞處就是缺乏後勁與深刻的感悟。

不誇張地說，這部片的所有細節和演員表現，幾乎都是為了裴淳華 (Rosamund Pike)在抬轎，她也不負眾望，用舉重若輕、不露痕跡，幾乎可說臻至化境的演技，一肩扛起本片的重擔。我認為，她這次的表現不僅值得一座金球獎喜劇類最佳女主角，更有角逐各大影展的實力。

所以，回到本文最開頭，「詐欺女王」算不算是一部好電影？我會說它是一部用心深刻的電影，也有相當的機率可以拿到若干影展獎項，特別是女主角獎。但我不會認為這是一部發人深省、有其他傑出表現的作品，甚至嚴格來說，也不是那麼好的黑色喜劇。

那麼，我推薦大家去看嗎？當然，光是為了Rosamund Pike的傑出表演，還有Peter
Dinklage露出的屁股，就值回票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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