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鍾孟宏《瀑布》好萊塢報導者專訪全文翻譯

鍾孟宏的新作《瀑布》
入圍今年威尼斯影展地平線單元，也已首映完成
而隨後也將於即將開展的多倫多影展的特別放映單元展映
台灣預計在10/29上映

好萊塢報導者繼年初跟鍾孟宏對談《陽光普照》的製作過程及鍾導的電影製作方式後
也在威尼斯影展前再次與鍾導就新作《瀑布》對談並詢問了他為何要改變拍片方式

我也再次的花了點時間翻譯全文XD 如有錯有也請不吝指正

原文請見 https://reurl.cc/OkbZ9X
訪談內容有《瀑布》電影雷 請斟酌閱讀

------------------------------------------------------------------------------

台灣電影人鍾孟宏以全新的創作風格拍攝新作《瀑布》

這位台灣導演繼2019年廣受好評但卻被慘烈忽視的家庭史詩作品《陽光普照》後，新作品是以疫情爆發初期為背景的母女關係劇情片。

台灣導演鍾孟宏以生動、引人入勝的電影作品在他的家鄉台灣廣受好評，但西方電影圈仍然在等待著他的重大突破。

這位55歲(應為56歲)的導演的作品曾兩度代表台灣參加奧斯卡獎最佳國際電影競賽，分別是2013年心理恐怖驚悚片《失魂》和去年廣受好評的小說般的家庭劇《陽光普照》。

《陽光普照》於華語電影界最負盛名的金馬獎獲得12項提名，並獲得了包括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觀眾票選獎等六項大獎。之後網飛買下了此部的全球發行權並謹慎的發行這部作品(你仍然能在網飛觀賞這部作品，而你也應該觀賞)。儘管此作受到了許多影評人的好評－好萊塢報導者影評稱之為“引人入勝的作品”，Variety的首席影評則將此作選為他
的年度第一，《陽光普照》卻被影藝學院忽視而在網飛上的觀看數也跟著下降。

雖然鍾孟宏是許多電影節的常客，但他仍然設法往更高層級的電影節邁進。他的處女作
《停車(2008)》於坎城影展的一種注目單元首映，也獲得了許多好評，此後他的作品也在世界各地主要電影節出現，《第四張畫(2010)》入圍釜山影展和東京影展；《失魂(2013)》、《一路順風(2016)》都分別入圍了該年多倫多影展的前衛單元；《陽光普照》則是入圍該年多倫多影展的當代電影世界單元。即使鍾孟宏的佳作持續產出，他仍然還未入圍過世界A級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此因素也無疑削弱了更廣泛大眾對他作品的認識。

而對於電影愛好者來說這卻是件好事，至少一段時間內鍾孟宏仍會是最珍貴的電影人：一位成熟的藝術家等待著被大眾挖掘且秘密地被發現。
(這段我個人是認為作者在講鍾孟宏並不會為了想入圍A級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而去改變他的拍攝方式或風格，而是照著他自己的拍攝方式或風格被這些電影節和世界的影迷看到)

2019年的《陽光普照》被認為是他職業生涯迄今為止的巔峰，這是一部長達155分鐘的家庭劇巨作，融合了黑色喜劇、通俗劇和龐大的道德元素－為兄弟競爭和寵兒情節的傳統悲劇注入了此類的新元素。

鍾孟宏的最新作品《瀑布》將在威尼斯影展的地平線單元首映，這部作品進一步的擴展了從《陽光普照》開始跟過往作品不同的拍攝風格，擺脫了他早期作品中突出的暴力元素和堅韌不拔的底層階級故事，反倒去講述了一個更簡單的故事，一個富裕的單身母親和她十多歲女兒之間令人擔憂的關係。

《瀑布》的故事時間背景設定在疫情爆發初期，17歲的女兒小淨(王淨飾演，在片中有著突破性的演出)因為同學的Covid-19篩檢呈陽性被送回家隔離，而母親品雯(資深電視女演員賈靜雯飾演，在片中也展現出她演技的另一面)被她的雇主要求請假。同時間這對母女所居住的豪華公寓正在進行外部整修，整棟建築物被藍色的建築防水帆布封閉住，而她們家的時尚裝潢也都沐浴在無處不在的藍光之下，在這看似與世隔絕的環境中，母女之間本就暴躁的關係也迅速惡化，而品雯的心理狀態也開始惡化。她們需要重新看待生活，而生活中所有事情的優先順序也需要重新調整，任何經歷過疫情困境的人都會熟悉這些事。

鍾孟宏除了編寫自己的電影劇本外，也擔任自己電影作品的攝影師，而在過去十年是用"中島長雄"的化名擔任此職位，但在《瀑布》這部作品，鍾孟宏把這個化名退休，並首次在攝影師的職位掛上了自己的本名。但他具啟發性的運鏡、畫面中高對比度和飽和色彩的風格依然沒有改變，鍾孟宏則說他趁這部作品改變了他以往拍攝方式和創作方式－從選角到他喜歡的電影鏡頭，甚至是他指導演員的方式。

好萊塢報導者在威尼斯影展前透過視訊方式跟鍾孟宏訪談，談論《瀑布》這部作品他的創作方式，及為何他想講述一個關於家庭關係的故事。

Ｑ：
《瀑布》這部電影的最初靈感是從何而來的 ?

Ａ：
有一天我妻子問我是否能拍攝一部片中沒有死亡或暴力，或者沒有任何人的手被砍斷的電影？我是否能拍攝一部關於日常生活的電影，人們只是吃飯、四處走動，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的電影？我只認為她是半開玩笑地問我。

之後，我一位女性朋友在農曆新年前的時候從哥斯大黎加回來台灣，有一天大約是晚上10點的時候她來找我，她跟我講了一個故事。她的女兒長期都被精神疾病困擾，多年來她一直陪在她女兒身邊照顧她，後來她的女兒上大學後病情就有所好轉，她們開始過正常的生活。但就在三週前，女兒和一位朋友去一條大河邊的鄉下健行，而水壩洩洪的時候她們剛好就在那，她們就這樣失去了生命，這僅是發生在幾周前的事情而已。

她用了三個小時跟我講這個故事，整個過程中我沒有任何回應或打斷她，我就是聽著她講著一位媽媽失去了女兒的事，我非常的震驚，當天晚上我甚至無法入睡。大約三天後我打電話給她，我想要拍她講述這個故事，我不打算用這影片做任何事情，只是想記錄下來而已，但她無奈的告訴我她人在機場準備要搭機回哥斯大黎加了。這個故事在我心中留了很久，我並不打算拍成電影，對我來說這只是一個關於一位母親和她寶貝女兒的生動故事。

有天我看到了一棟完全用藍色帆布罩住的房子，就像在電影中看到的一樣，因為這棟建築物正在進行一些工程所以整棟都被罩住。我每天都約晚上11點左右散步，有一次晚上我沒有回家，我跑進了這棟房子，而之後我就回到了我的工作室開始寫《瀑布》的故事。

Ｑ：
是什麼讓您對那個景象印象深刻？

Ａ：
我開始想像，如果這對母女這在這棟建築物裡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這個故事發生在2020年初，而當時也是疫情剛開始的時候，我認為這棟建築物是一個很好的象徵，它表達了人們是如何開始失聯並開始感到彼此疏遠，所以這不僅僅是代表著人們戴上口罩，而是整棟屋子也戴上了口罩，但那不是表面上所謂的口罩，而是你心中去限制住你的東西。所以這棟被藍色帆布罩住的建築物的景象讓我開始去創作這個故事，我開始把這些不同的東西都結合在一起變成一個母女之間日常生活的簡單故事。

Ｑ：
《陽光普照 (A Sun)》和《瀑布 (The Falls)》都是以自然形象做為片名和跟故事主題相關的主要隱喻。我聽到您說這棟藍色建築的景象是你開始創作故事的原因覺得非常有趣。您的創作過程主要因為都是看到了跟故事有相關的景象嗎？

Ａ：
對我來說一切都始於視覺。有時候一個完整的故事不足以讓我去拍攝成一部電影。拿《陽光普照》舉例，如果我沒有看到一隻手被砍斷並掉入火鍋中的畫面，我就不會去撰寫拍攝那部電影

Ｑ：
所以這個被藍色防水帆布罩住的房屋讓你印象深刻，而您把它看成一個潛在隱喻，在說每個人在疫情期間都會經歷的情況。這個疫情是否有影響到這部電影呢，無論是故事本身或是拍攝過程？

Ａ：
我家離工作室只有五分鐘的步行路程，我每天都在家裡和工作室之間度過，製作電影、閱讀或寫作。所以我不能說疫情真的對我的生活有那麼大的影響。但對我的妻子和孩子就有影響了，因為他們需要上班和上學。但試想一下，如果你現在生活在阿富汗，試想一下就好，所以我覺得我不能去抱怨疫情對我們生活上的影響，在台灣，生活大多照舊。然而在過去的幾十年間，我們在台灣能感受到非常大的政治壓力，或者是說台灣和中國之間的緊張局勢，我們的地緣政治局勢，對我來說這個壓力比起疫情還更具威脅性。

Ｑ：
您近來的作品都有種吸引人的文學品質，這讓我對您的寫作過程非常好奇。您的寫作方式為何？

Ａ：
在我過去的幾部作品，我實際上都有邀請一些作家參與寫作的過程，我就是邀請他們和我一同討論故事，然後就聊啊聊，我記得Billy Wilder曾說過，如果你有兩個或三個大腦，總是比只有一個大腦來得好，而到最後劇本產生。但我認為劇本終究還是要回到導演那裡，所以我會再做最後的寫作，但那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

過去在寫劇本時我會看很多電影，但近年我則是看很多書。在拍攝《瀑布》前我看了很
Raymond Chandler的書，兩者之間並沒有任何關聯，我只是非常喜歡他描述人物和人物之間關係的方式。在拍攝《陽光普照》前，我讀了很多土耳其作家Orhan Pamuk的書，其實我不是很懂他的書，但我很喜歡他的書寫方式，他的文字給了我很多畫面。

但說真的，我非常討厭寫作，我喜歡電影製作過程中的每個部分，除了寫作。寫作對我來說真的很痛苦，因為我不會打字。所以我需要有人在我身邊，當我說話時這個人來打字，有時候他們不得不停下來，因為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然後他們這個時候就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會變得非常尷尬。不久前我請我的女兒幫我打字，你可以想像一下在這過程中，我的女兒停下來轉頭用青少女般的表情看著我說：“你確定要這樣子做嗎？”

Ｑ：
在上次的訪談時，您說要把您在擔任電影攝影時的化名"中島長雄"退休。
您在這部電影的攝影風格是否有做任何的突破以記念您使用回本名擔任電影攝影？

Ａ：
中島跟我在一起十多年了，相處了一陣子我才真正開始覺得有一位叫中島的人，我非常感謝他在過去作品中所做的一切。然而當我決定拍攝這部新作品時，我非常有意識地決定讓他退休，我想改變自己，改變有可能是可怕的，改變往往會導致失敗。但拍完《陽光普照》之後，我逐漸變得更容易接受壓力，在壓力之下我覺得我的頭腦變得更清晰了－只要我能把這股壓力保持在一定的水平我就不會陷入焦慮。

當中島擔任攝影時只會使用一個變焦鏡頭，而這次我擔任攝影決定使用定焦鏡頭。使用變焦鏡頭時，像是28-290的焦距，你拍攝的範圍會很廣。而使用定焦鏡頭時，廣角的焦距就或許是16、24或28，如果是更窄的角度就是85或100。而這次我也使用了很多升降鏡頭和穩定器來拍攝。

除了攝影方面的改變，我也改變了許多過往拍攝時的方式。在我過去的作品，我會把攝影機開啟，有時候可能開個20或30分鐘，然後我會在演員們表演時跟他們持續地交談。有一次音效師過來跟我說：“到目前為止都只有錄到你的聲音。”然後我會回答“放心，當我
知道這是我要的鏡頭時我就會閉嘴了。”但這一次我就沒這樣子做了，我反倒是更頻繁的拍攝。我會拍一些短的鏡頭，之後暫停可能跟女演員簡短地交談，然後再拍一些短的鏡頭。所以你再也不會看到我過去拍攝時常見的方式，可能還是會看到一點，但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改變。

Ｑ：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您過去拍攝時是採用一種非常自由和非常規的方式，但這次您決定用更傳統的方式拍攝。除了說是用一種新的方式來挑戰自己，還有其它原因是讓您想做新的嘗試嗎？

Ａ：
我並沒有特別的動機，我只知道我想要嘗試不同的拍攝方式。就類似我的妻子問我能否拍攝一部新的、更簡單的、跟過往不同的電影，所以我只是在想我可以透過哪些方式工作。舉例來說，我一直很喜歡Aki Kaurismäki、小津安二郎、Rainer Werner Fassbinder的
電影，像是《四季商人》，我重看了很多他們的電影。

Ｑ：
這些導演他們的作品和拍攝方式都很非常的簡單和純潔。

Ａ：
沒錯，我試圖保持簡單，使用簡單的方式去講述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

Ｑ：
那實際使用這些新的方式拍攝的過程是怎麼樣呢？

Ａ：
我真的很喜歡拍攝這部電影－但我對這部電影沒有信心。因為整部電影中，角色就只是在走路、說話、吃飯、走路、吃飯、說話。當剪輯完成後，我甚至懷疑這是否為一部好作品。在過去的幾部電影我一直在拍攝通俗劇，而我開始認為這是一種非常危險和棘手的類型。通俗劇的情節源自於日常生活，而它們有時會以非常深刻和直接的方式去打動觀眾，但通俗劇很容易過於煽情和多愁善感。所以我認為視覺方面和風格比起簡單的通俗劇還來的重要。

Ｑ：
跟《陽光普照》類似，您使用非常注目的藍色和黃色作為《瀑布》的主要色調。

Ａ：
黃色和藍色在我未來的作品會持續扮演巨大且重要的角色，也許我會再拍一部黑白片也說不定。但我覺得黃色和藍色象徵著生活中的歡樂和悲劇，因此當我在看場景或是看這些角色時，我幾乎會不自覺地被這顏色和元素吸引。

Ｑ：
通常在您的作品中，外景鏡頭和空景鏡頭都幾乎充滿著具詩意和優美的構圖。您是怎麼處理這類型的鏡頭呢？

Ａ：
我並沒有為這部作品做許多的勘景，因為電影大部分發生的場景都是在片場搭建的豪華公寓。但當然我總是會為外景拍攝去勘景，我們有在一些我常去的地方做拍攝。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電影開場劇組人員名單出來前的那顆鏡頭？人們等著過馬路，太陽慢慢照亮建築物的鏡頭？

有一天我和我的妻子去超市，當我們離開走到街上時，我突然看到了這一幕，所以我請我的妻子站在那，然後我照了張相，我拍照的原因其實跟她無關，但她也很開心。隔天同一個時間我帶著我的攝影團隊到了同個地方拍到了一樣的鏡頭，那時候其實是電影開拍前幾個月而已。當我看到一個讓我感動的場景、一些燈光、一些陰影、一些動作，我會記住或拍一張照片，然後我會再重新創造。所以你說的鏡頭不完全是我們為電影所創作出來的，通常這些鏡頭都是我的想法或我的遭遇，然後在電影開拍前我們就先完成。

Ｑ：
聽到您這麼說真的很興奮，因為你可以在拍攝時真正感受到這些鏡頭是電影的靈感來源，而不僅僅只是單純的鏡頭。
《陽光普照》主要在講述父子關係，而《瀑布》主要是講述母女關係。在您職業生涯的這個階段，這些家庭故事和人際關係對您是有什麼吸引力呢？

Ａ：
我覺得當我成為一位父親之後開始對家庭和家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有共鳴了，這股感情對我來說變得非常強烈。但我並不打算將我自己的經歷投射到我的作品中，這些通俗劇的發展或是發想都是因為我偶然遇到了一些啟發我去創作的事情。

我可以和你分享一個故事。當我在寫《瀑布》的劇本時我遇到了一些瓶頸，我剛開始在寫的故事是關於一位母親照顧她患有精神疾病的女兒，但在這過程中我有點掙扎，所以我去了一家心理健康機構試著去了解有關於這些狀況的事情。在我造訪這個機構時，我在一間病房看到了一幅竇加的畫作《風景中的賽馬》，這幅畫已經掛在這幾十年了，也已經褪色變成了藍色。而這幅畫也是我在電影裡使用的同一幅畫。[在電影裡的關鍵橋段中，母親與一位有藝術史的病人討論這幅畫。]

我的妻子是一位藝術史教授，她長期以來一直在研究和撰寫竇加的文章，於是我拍了這幅畫的照片然後寄給她，我回到家後跟她討論了這幅畫作，她告訴了我有關於這幅畫的所有事情。在電影裡，醫院內的人物討論這幅畫作的台詞都是我妻子寫的。例如：這幅畫的奧秘、為何畫中的騎手們都穿戴裝備而他們要往哪裡去？這有可能是代表著一種情況或是一種困境，一位40多歲或50多歲的中年單身母親，她的女兒即將上大學，而她是否也會遇到這種情況或困境？她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是否也能把這個問題延伸去思考到人類的未來？－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刻。這就是我決定改變故事的走向，改去講述一位患有精神疾病的母親，而她的女兒正在照顧著她。然後我整個劇本寫作過程又變得順利了。

Ｑ：
您前面說景象激發出您的創作是個非常好的舉例，您到醫療機構去研究心理健康狀況，而牆上的畫作給了您靈感。
作為一位男性作家，您是否會擔心無法精準地描寫母女關係？

Ａ：
我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兒，所以我每次打電話給我妻子時，我都會問她和女兒之間的最新狀況，而當我回到家打開門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我就知道她們今天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認為親子關係是非常主觀的，台灣人常說親情無價，而實際上我們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當你把這些家庭關係改編成電影或是小說時，重要的是要把這些事情寫成通俗劇，然後加入一些令人驚訝的元素，因為家庭生活是如此的普遍，所以你需要去加深每個人的問題－即使這些故事情節跟我們的生活都非常相似。

Ｑ：
片中兩位主要女演員都非常的出色。您能談談選角的過程和您跟她們是如何塑造角色和表演嗎？

Ａ：
通常在我選角時，如果我想要某位男演員或女演員在我的下一部作品中擔任主角，我會讓他們在我當前拍攝的作品演出配角或是客串。因為如果我不了解他們，我就沒有任何信心把電影的主角交給他們演出。但《瀑布》的選角則是我在跟她們見面前就決定選擇她們演出了。而我周圍每個人都是說“什麼？真的嗎？”
賈靜雯通常都是演出熱門的電視劇，王淨演過幾部電影，像是恐怖片《返校》，而她們在這部電影中的形象跟以往會有很大的不同。我看了很多不同女演員的簡歷，我也對我能想到的台灣女演員做了深入的研究，但我真的認為賈靜雯和王淨會是一對很棒的母女。

Ｑ：
她們的特點是什麼？

Ａ：
她們的外表對我來說非常完美，我真的覺得她們是台灣唯一能演出的人。首先，她們天生看起來是富裕且受過良好教育的樣子－當然她們也很漂亮，這就是我想像中有錢人的樣子，他們被教育成該有什麼樣子或該有什麼行為方式，然而當他們面臨到真正的挑戰或危機時，他們最初的應對能力會是最差的。片中這對母女居住的大樓位於台北市中心一個非常安靜、富裕、戒備森嚴的地區，在我職業生涯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在拍攝關於中產階級或社會底層的電影，而這次我想描繪生活在這些富裕條件下的人的生活及絕望。

Ｑ：
跟她們的拍攝過程如何呢？因為這次您使用新的拍攝方式，而您從來沒有跟他們合作
過。

Ａ：
[此段回應部分原文說視訊過程有干擾沒聽清楚，僅翻譯後半段]
我看了很多演員的簡歷，也對我能想到的台灣女演員做了深入的研究，我真的認為這兩位演員可以演出一對很棒的母女，所以我就決定跟她們正式碰面前確定讓她們演出。

Ｑ：
從您描述您過往的拍攝手法，聽起來是您在拍攝過程中會有排練的方式，這個方式可以讓您就開著攝影機去完成拍攝過程，直到整個拍攝過程達到您想要的效果。但您說這次卻沒使用這種方式，而且您還跟完全不認識的演員合作，那這次的拍攝過程如何呢？

Ａ：
在拍攝過程的前三天我非常緊張，但之後我真的覺得她們兩位非常融入角色。當我決定拍攝這部電影我就做了一個非常深思熟慮的決定，無論需要花多長的時間我都會把這部電影拍完，就算需要花上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雖然我的預算可能沒那麼多，但我都會盡全力的拍攝完成，即使這次我們會重複地拍攝一顆鏡頭，而我也對此有心理準備。但她們兩位真的很快就融入角色。

拍攝過程一開始，賈靜雯有點不適應，因為我的打光方式和使用定焦鏡頭的方式非常直接，整個燈光是非常的鋒利，沒有任何柔和感。她一開始很害怕，擔心拍完這部電影之後她只能繼續接演母親的角色，整個拍攝過程跟她以往在電視劇的拍攝過程大不相同。我能理解她的擔憂，但我只是告訴她“妳必須做出決定，妳想在台灣當一位有名的演員還是一位真正的演員？”之後她給了我完全的信任，而我們也繼續拍攝，我對此感到非常感激。

Ｑ：
這部電影讓您感到最滿意的地方為何？

Ａ：
我對兩位女演員的表現感到非常滿意。但我最滿意的地方是王淨飾演的女兒和父親一起散步的橋段，這位父親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出現在女兒的生活中，而在那個橋段中，女兒很直接地質問父親為什麼會這樣子。拍攝那個橋段對我來說非常困難，因為我開始思考我自己的同齡女兒是否會這樣對我說話或問我類似的問題，而我會如何反應？我該怎麼為我自己的生活辯解？所以那個橋段有感動到我，即使我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但我真的開始思考這個事情，如果真的發生了該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