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 Netflix版《3體》曾國祥：絕非美式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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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祥聊Netflix版《三體》：絕非「美式中餐」的國際化劇集

編輯：羅茜 責編：羅茜 製圖：何佩雯 拍攝：李家明 剪接：李家明

2024年3月15日 週五 下午6:24

https://youtu.be/2gvsZPb8o4E

【橙訊】對科幻小說《三體》的粉絲來說，本月的一大盛事，非Netflix《三體》的上線莫屬。《三體》是中國作家劉慈欣於2006年5月至12月在《科幻世界》雜誌上連載的長篇科幻小說，出版後在世界各地引起巨大反響，小說的英文版獲得美國科幻奇幻作家協會
2014年度「星雲獎」提名，並榮獲2015年雨果獎最佳小說獎。2023年1月，本書被拍成中文版科幻劇集《三體》，由企鵝影視、三體宇宙及靈河文化共同出品，獲得了不少原著粉的讚譽。時隔一年多，Netflix版《三體》即將於3月21日上線，以更短的集數、更國際化的面貌，迎接全球粉絲的審視。

香港導演曾國祥是Netflix版《三體》一、二集的導演，肩負為這部八集的劇集在內容、視覺上「定調」的重任。本劇開播在即，我們也請他在不多劇透的前提下，為大家介紹此次劇集的特色，以及他對《三體》原著及早前中文版劇集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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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祥 圖：橙新聞

從閱讀《三體》到拍攝葉文潔的故事

Q：您最早接觸《三體》是甚麼時候？讀完本書有何感受？

曾國祥：我第一次接觸到《三體》是大概2015、2016年時，當時身邊有很多朋友推薦，也知道這本小說越來越受歡迎，在國際上拿了很多權威的科學小說獎。很多人就說，你一定要看，這是一本很有代表性的中國科幻作品。

我記得看完的感覺是很被衝擊到，覺得很震撼、也很驕傲，中國終於出了一本這麼厲害的科幻小說。大家當時都說，《三體》的出版代表中國科幻紀年的開始，它對華文創作、尤其是科幻小說創作很有里程碑的作用。我看完的感受是，在這麼宏大、漫長的時光洪流中，我們每個人的行為其實太過微不足道，會令自己覺得很多東西應該放下，不要太執著。比較悲觀的感慨是，是不是需要發生這麼毀滅性的事情，才能將我們人類拉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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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把科幻小說拍攝成劇集，您覺得操作起來最困難之處是甚麼？您在拍攝本劇的一、二集時，有甚麼特別著重的部分？

曾國祥：我覺得最難（拍攝）的部分是當中的科幻元素……因為它又有很深的學術性探討
，又需要物理學的知識，如何將文本中的東西影視化讓觀眾了解，我覺得這是比較難的。

因為我是拍第一集和第二集的導演，在我的兩集中，我其中一個最大的責任，就是講好葉文潔的背景故事，即她之前發生了甚麼。所以在我的兩集中，會清晰地看到葉文潔當初發生甚麼事，為何會作出這樣的決定，而這個決定最後如何影響世界。

因為我覺得始終作為一個華人導演，我希望這件事出來後不會水土不服，想要盡可能還原當時那個年代的東西，盡量讓人看到後不會覺得，當時不是這樣的，不會有那些東西，盡量不要讓人有反駁的機會。但最後出來會不會被人批評，我就不敢擔保了（笑）。

這兩集其實拍攝時間有大概半年，我由21年年底拍到22年的6月才拍完，中間有休息，因為在最高峰期的時候，我們有三個導演同時在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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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從《少年的你》開始，不少影迷就發現，您很擅長生動真實地還原一個時代、一種特定狀態中的情境，想知道您平時會為之作哪些準備工作？

曾國祥：其實也沒有甚麼特別的考慮，只是盡量做足功課。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同理心，要放下自己的出處、身段，肯去了解你故事中的人發生甚麼事，無論他是一個好人也好，壞人也好，我覺得這是我作為一個導演需要作的功課。所以無論我講的故事是一班學生也好，或者是某個年代中國發生的事情也好，我需要投入他們的角度去看當時的情況。

不說用甚麼高深的方法，但我會做的事情就是，我會看大量的書，大量的電影，大量的報道文學，了解關於這一類人的故事。就如當時《少年的你》，其實我就是看了很多關於高考的報道、或者微博——每年五六月微博上都有很多關於高考的資訊——你盡量去看多一
些東西，令自己投入他們的經歷、當時的氣氛……這其實也是導演需要做的基本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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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祥現場講戲

更易入口的國際化《三體》 絕非「美式中餐」

Q：此次是您第一次參與Netflix的項目，有甚麼觀察發現，或者是印象深刻的事情嗎？

曾國祥：這次能和Netflix合作當然很開心，因為自己也是常常看Netflix的人 （笑），但是其實這次和Netflix高層的接觸並不是太多，只是開了一個Zoom的會議，之後很多創作上的東西，我主要是與製作人、編劇David（David Benioff）、Dan（D.B.Weiss）、
Alex（Alexander Woo）溝通。

其實從我的角度來說，這次的創作我也沒有覺得和其他的創作很不同，但因為我來自一個電影導演的背景，所以過往基本是我和監製決定一切，但這次在美國劇集的系統下，我變得比較像一個執行導演，去執行David、Dan、Alex這些製作人、編劇的劇本和想法，我可以有自己的創作和詮釋，但我所有的決策都要經過他們的同意，所以有很多來回的溝通。

很多美劇一季可能會有四或五個導演，每人負責一兩集，因為這次始終我是拍頭兩集，所以在視覺上需要定整部劇的調，這個過程中我會和製作人說我要用的拍攝風格，當他們滿意，我再和其他導演坐在一起，大家一起溝通，或者把他們好的想法融入進去。這整體是很有機的溝通，而不是說誰最大、誰話事，是很健康的合作過程。我們這一季有四個導演，因為大家每個人負責的集數中都有很重要的元素，我們是很平和、很平等的創作合作模式，是一個很特別、也很愉快的合作體驗。

另外，因為這次始終都是我第一次作為導演參加外國的製作，我也沒有帶自己的團隊過去，對我而言是完全走出舒適區的一個經驗，也是很好的學習機會，由此我更加了解自己是一個怎樣的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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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版《三體》拍攝現場

Q：不少觀眾看到預告片後很震驚，發現這次的版本和原著有不少出入，有些書中的重要角色更被分割成好幾個人，您怎麼看待這次的版本？和去年推出的內地版《三體》劇集有甚麼區別？

曾國祥：我覺得內地版《三體》的改編，是一個很成功的、忠於原著的改編，大家如果有看過內地版的劇集，會發現基本是按著書來的，這方面會令書的粉絲很滿意，因為沒有改編甚麼、偏離甚麼。

但Netflix的劇集始終是三位監製、編劇、製作人的創作，他們這次的目標是令它變成一個很國際化的劇集，給全世界觀眾看，所以我覺得它在改編方面，很注重將很多中國的元素變得更加國際化，很多本來是華人的角色，要變成其他國家、其他種族的人，我覺得這個是很自然、無可厚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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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有一句關於《三體》小說的著名評論，是「作者試圖講述一部在光年尺度上重新演繹的中國現代史」，原著中包含許多非常中國化的隱喻、價值觀、人物和表達，在拍攝
Netflix版《三體》時，有沒有遇到「中國特色」與「荷里活特色」或者「Netflix特色」的衝突，或者像很多人擔心的那樣，Netflix版《三體》會變成「美式中餐」？

曾國祥：我沒有覺得它變成「美式中餐」，因為它已經不是一個中餐了（笑）。

從第一天開始，他們已經是要把這件事變成一個很國際性的故事，其實不止國際性，是一個宇宙性的故事。這個版本的節奏一定會更明快，以及相對門檻會低一些，一般觀眾，不管是否熟悉這本小說，或者未必是科幻迷，也可以很投入到這個故事中。

至於原本中國特色的內容，我很尊重David、Dan和Alex，因為他們其實也很想保留書中現有的、關於中國近代史的東西——一些隱喻也好，一些比較中國特色的東西也好，但當它
要變成一個國際化的劇，無論如何都要作一些取捨和犧牲，整個過程中，我們沒有很大的爭拗、分歧，我覺得在很了解要做甚麼的情況下，他們已經作出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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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和內地版相比，葉文潔的選角也引起了不少討論，這版的老年葉文潔由Rosalind Chao（趙家玲）飾演，與內地版陳瑾演繹的狀態似乎很有差異（陳瑾版比較平和冷靜，趙家玲版更嚴肅厚重），您怎麼看待這版葉文潔的選角？

曾國祥：我覺得這版葉文潔的選角也很好，因為在我自己的閱讀中，我覺得葉文潔一路都是有一股憤怒、以及想去拯救世界的心，只不過後來她和原本一起走這條路的人有了分歧。Rosalind會讓你感覺，這個人好像有一個陰暗面，這種特質很契合角色。而年輕版的葉文潔我也覺得是很好的選角，你見到Zine Tseng，感受到她眼中有很多故事、仇恨、情緒，雖然她完全是一個新演員，但我覺得她這次的表現也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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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salind Chao飾演的老年葉文潔

曾國祥的宇宙觀及華語科幻影視作品的未來

Q：您本人是科幻小說迷嗎？您自己的宇宙觀是怎樣的？

曾國祥：我不敢說自己看了很多科幻小說，但我是很喜歡科幻小說的，因為我覺得科幻小說無論是講多遠之後的事，多遠的星球、宇宙的事，對我來講都是一面鏡子，其實永遠都是在講我們現在當下、或者將會發生的事情，所以可以探討一些很嚴肅的事情，但是又能保持一些距離，而這個距離讓我們有很大的想象空間。

我當初看《三體》，覺得是很黑暗、很悲觀的一個宇宙觀，因為黑暗森林法則其實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衝擊，看完之後很害怕，但我明白這是一個來自甚麼環境的心態。我自己看完之後，反而會用比較佛系的心態去看，我會覺得，人每天執著很多東西，覺得自己放不下，但放在一個這麼宏觀的宇宙洪流中，其實真的微不足道。這和佛學沒有關係，但不知為何我看完之後會有一個很「佛系」的領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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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香港近年也出現了討論度很高的科幻影視作品，如《明日戰記》，您覺得目前華語科幻影視作品和荷里活作品、或者Netflix作品的差距在哪裡？有甚麼值得改進的地方？

曾國祥：我其實不覺得技術上我們和別人差很遠，這次我去拍時就覺得這些差異並不大，當然資源還是會有距離，如果我們有同樣的資源、同樣的時間去做，技術上我們也能做到。距離比較大的反而是想象空間，即文本的創作，以及對整個世界、整個宇宙有多麼宏觀的看法。

其實都不止是科幻片，華語電影我們最缺乏的是好的編劇、好的文本，這個是大家一直以來都在面對的問題，所以在這個方面差距比較大，但是其實如今已經證明，有很多好的科幻作品、科幻小說一路誕生，其實我是樂觀的，因為我覺得之後也還會有很多好作家、好編劇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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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拍完《三體》之後您還會想嘗試拍攝其他科幻作品嗎？最近都在忙些甚麼？

曾國祥：大家知道我拍了《三體》之後，這幾年有很多科幻相關的項目會給我，但我自己其實現在有一些科幻的疲累（笑），我會暫時想放下科幻這個類型。我作為導演還有很多不同的類型沒有嘗試過，所以先去試試其他東西吧。

目前我和幾個很合拍的導演、監製朋友一起成立了新的公司，希望可以做一些亞洲的故事，可以是中國內地、香港、台灣的故事，也可以是日本、韓國的，它們本身是很本土、很地道的亞洲故事，但會在面對國際觀眾的平台播映，這就是我們現在一直在開發的東西，有劇集、電影，希望可以盡快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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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Netflix版《三體》3月21號就要上線了，您有甚麼期待或者擔憂嗎？

曾國祥：擔心的就是……希望原著粉手下留情，不要罵得太狠（笑），因為我覺得書的鐵
粉看完之後，因為和原著有差異，一定會有很多意見。除此之外也期待聽到大家的回饋，就是又期待又擔心，但每次拍完作品都會有這種類似的擔憂，這也是做導演、做創作的好玩之處。期待劇集可以盡快面向觀眾，聽他們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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