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殺戮世代》關於戰爭的真實面貌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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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我是先發現本書改編的電視劇，後來才在書架上注意到有同名原著，但說來好笑的是前者一直找不到時間觀賞，反而先看完後者。

本書是隨軍記者艾文‧萊特(Evan Wright)描寫在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中，隨擔任開路先
鋒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一偵察營，攻入巴格達的所見所聞而成的一本回憶錄。內容沒有什麼激烈或精彩的戰鬥，有的是作者見到的這群官兵面臨砲火與生死關頭的各種反應，還有他們跟許多碰見的伊拉克民眾的各種互動。書名定為《殺戮世代》(Generartion Kill)，萊特自有其寓意。

對我來說，感觸最深的，莫過於這些士兵們在面對平民的各種狀況。自從「總體戰」的發明之後，戰爭不再只是士兵、將軍跟政治家之間的遊戲，它對整個社會與國家的波及是全面的，尤其是游擊戰的存在，當你面對一位看似兩手空空的民眾，也很難大意，難保他不會轉手就拿出一把AK47對你掃射。怎樣處理跟敵境內對你沒什麼好感的民眾，是每個侵略軍要面對的課題，這不只是軍事上，也是政治上都不能輕忽的。

「你將要為事發的當下，而非那些事後看上去的本質負責。如果在你心裡，是為了保護自己而開火，沒有做出不對的事，哪怕事後我們發現你殺光了一家手無寸鐵的平民也無關緊要，因為我們要負責的是事發當下的狀況！」

這是一位美軍基層指揮官對他的士兵說的，看起來很「危險」的一段話，但也是很糾結的。在戰場上，到底要怎麼拿捏這種分寸，如果敵軍混在平民中對你攻擊呢？該怎麼處理？該怎麼自保？當然，在戰場上，有些事情不能用在承平時期來判斷跟解釋，士兵也是人，在道德良知跟自我防衛意志中的抉擇，有時候也是很困難的。

作者講述了第一偵察營面對的一個最重大的人性難題：
有次，攻陷了機場後，全營先在此地駐紮。不久，兩位貝都因打扮的婦女來到了他們附近，在二十公尺處停下，不停的揮手。醫官布萊恩走過去查探，發現其中一位較年輕的女性懷中抱著一個中彈的男孩，他檢查看看傷口，確認是己方的誤擊。兇手是對著駱駝群亂開槍的機槍手湯布利，但下命令的是中士柯柏特，他在發現了這件事情後也非常愧疚，請求排長費克將這個孩子後送，因為如果不做手術幾個小時後男孩必死，但是營長拒絕了這個請求。

布萊恩跟柯柏特對此非常不解，因為現在戰況並不緊急，特別是兩位貝都因婦女對美軍並沒有怪責，作者說，孩子的母親口中不停地禱告，衣衫不整到甚至露出了胸部都沒有察覺。但另外一位年長的婦女倒是很鎮定，而且雍容華貴肯定是不凡的背景。她們的態度只讓柯柏特更加自責。

費克決定帶著孩子跟兩位婦女到營部給他的上級施壓，儘管這會讓黑掉，但比起失去柯柏特跟布萊恩的尊敬還有導致部下士氣低落，他寧願得罪上級，畢竟跟他同生共死的是這群弟兄，而不是坐在辦公室的。

費克將一群人帶到營部後，被稱為「卡夫吉懦夫」的費南多營長果然非常不滿，問：
「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
「我要讓這孩子死在這邊。」醫官布萊恩嗆道。
「帶他們滾出去！」
於是他們走到營部外坐下。沒多久，營長就改變心意，下令一個排將小孩送到第一裝甲師的創傷處理中心。

後來，柯柏特對作者說：「即便如此，我想我還是會抱憾終生。飛行員跟砲兵不會去看它們打死了什麼人，但步兵會，這件事情會折磨我一輩子。」他面帶哀傷的走開。在接下來的戰爭裡，柯柏特對待平民都非常謹慎與和氣，反映了他並不只是說說，過後就忘。

至於營長費南多，他對作者解釋，自己也常常自我懷疑下的命令是否正確。有一次他們在受到砲轟，情報指出對面大樓是敵軍總部，那邊可能也有平民，但他也只能下令反擊。

「我常常都要在二十幾個小時不眠不休之後做一些生死攸關的抉擇。我不能隨便在還有敵軍來襲的風險的情況下動用到一個排的兵力去護送小孩。」

回到單位，費克跟主要幹部把大家叫來訓話。其實他們也都清楚，接戰手則只是一個原則，實際上發生的時候到底尺度在哪是非常難以掌握與拿捏的。士官長只能對所有人說：「要優先保護自己，但你他媽的給我小心開火！」

湯布利今天還能反省自身是因為受害者還有一條性命來到他們面前，作者說，他發現這位機槍手其實槍法很卓越，即便行進間準頭也不差，所以他對於湯布利之前聲稱的誤擊等是有點疑慮的。因為有一次行軍時，萊特坐在湯布利旁邊，見到路邊一位先生穿著西裝，微笑著朝車隊看過來，這時候機槍手毫不猶豫地對他開了槍。在他生命中的最後一眼，是個十九歲的毛燥年輕人的妄為。但作者同時也承認，在湯布利身邊會比較有安全感。(這個事件之後，作者還曾聽過一個跟湯布利行為類似的故事：紹普少校曾是位飛官，原本在五角大樓工作，志願來第一偵察營擔任空中管制員。他看到一位身穿體面西裝，裡著短鬍鬚的男子，站在路邊對他們微笑。然後，在自己身旁的陸戰隊軍官拿出把散彈槍，一言不發的就直接對著那西裝男子猛轟。紹普不確定這是否是合法的---因為他沒見到對方手上有武器--，但他永遠忘不了那人倒下前的微笑。)

費南多察覺了營內因為誤傷事件瀰漫著對立與不安的情緒，他把幹部們叫來開會。首先批判了軍官態度不當，管教不嚴。之後又對士官幹部們解釋這次攻擊機場的命令，他承認是因為上級給的時限太短，導致他過於倉促決定，特別是把所有遇見的人都視為敵人這道接戰準則。至於不肯把受傷小孩後送，他解釋說「因為規定是所有人--包括你們--都只能接受現地的醫護治療，特別是在他認為還有敵人在附近。」費南多試圖強調自己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弟兄：「各位都是自願參戰的，就要接受這種狀況。」

但遺憾的是他的手下似乎不領情。散會後，其中一個幹部忿忿不平地向作者說：「對，我們是自願來的，但可沒有說自願接受當白痴。他的說詞總是一變再變，叫我們打一個有敵軍戰車駐守的機場，卻這麼匆促跟沒有準備，這叫做保護我們？你只是想拿我們的命換取長官一個辦事有效率的印象吧？」

跟這個故事類似的還有：

C連設了路障，沒多久傳來了槍響，因為有一輛轎車無視警告強行衝撞，最後終於停下。兩名穿著長袍的男子高舉著雙手下車，溫順地蹲在路旁。陸戰隊員都覺得很神奇他們居然毫髮無傷。

葛瑞夫斯跟另外一名隊員去探查車子，發現後座有個三歲大的女孩，臉上帶著血跡斑斑的捲縮在那兒，眼睛睜的大大的。家中有個相同年齡孩子的葛瑞夫斯伸手想抱走她，帶去治療，可是剛剛伸手一碰，就見到頭骨蓋前傾掉到了地上，女孩的腦赤裸裸的呈現在兩名陸戰隊員眼前，即便是身經百戰的他們也震驚的倒退數步。

車上沒有任何武器。美軍問女孩的父親為什麼不聽從警告剎車，他只是淡淡的道歉，然後詢問是否能帶走遺體。葛瑞夫斯很崩潰，而他的搭檔雷恩則表示自己沒太多感觸，他問作者：「我是不是壞人？」但其實看著那位父親的背影，萊特覺得雷恩不可能沒有任何影響。

以上是幾個我印象最深刻的故事。它呈現了被美軍訓練成「殺戮機器的一代」的士兵在人性與良知考驗之中的各種反應，這些年輕人的出身背景都不同，思想跟價值觀也都不一，有時候很難完全做出一個真正公平的道德判斷。近來我讀了不少戰爭回憶錄，最大的感受就是，戰爭是要泯滅人性才能夠進行的殺戮，但又與此同時要求士兵時刻保持良知，這是一種極高的苛求；在對他們進行這種批判前，應該思考為何讓人面臨這種狀況吧。當然，我並不支持盲目反戰。既然這是人性中的必然之惡，保護自我也是應有的責任與義務。不過美國人在伊拉克、阿富汗是侵略，儘管他們有著看似崇高的理由。說起來，其實這些士兵們也心知肚明，作者引述了一段有趣的對話：

第一偵查營進入巴格達後，跟許多市民有了最親密的接觸。
其中一位陸戰隊員憤怒的說：「我無法接受一個好手好腳的男人居然偷我要分給小孩的糖！簡直垃圾！」
旁邊的隊員緩頰：「還好啦，你想想我們跑到他們家還搞得斷水斷電還沒了秩序，能笑著面對我們不錯了。要是洛杉磯市民早就暴動了。」
另外一位接口：「不，要是他們發現我們根本沒有要接手這個爛攤子，就會調轉槍口。」

《殺戮世代》主要講的是戰爭之時的故事，關於美國在之後的各種「事蹟」，推薦看我之前也評論過的《永遠的戰爭》(9789866179396)，裡面也有許多深刻的描述，這本書的作者最後的一段話相當引人深思：「唯有死者，才能見到戰爭終結。」

於這個紛亂的時代，與大家共勉之。

PS：醫官布萊恩是我最欣賞的人。作者說，很多年後，他又遇見布萊恩，覺得很詫異，因為醫官曾表示過對戰爭的厭惡。布萊恩回答：「與其把扣下板機的權力交給那群沒良知的蠢貨，不如由我來決定。」我真心佩服他對自身的良知道德的信心，不愧是一位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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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當我還是個在研究所的窮學生的時候，
說了一個笑話，正妹說很難笑，叫我滾。
十年後，我開著名牌跑車身穿西裝戴墨鏡，
講了一個同樣的笑話，正妹說我人好幽默風趣。

是好笑，也是不好笑，矛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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