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史少校 越南德基之戰(2)

非書商讀書筆記
史少校的越南實戰，續上篇(1)

內容仍然來自於史大將軍自傳
("It Doesn't Take a Hero: The Autobiography of General
H. Norman Schwarzkopf"
台灣地區由麥田出版社翻譯代理
"身先士卒：波灣戰爭美軍統帥史瓦茲科夫自傳"

[死裡求生]
每晚上床時，我們都相信營區今夜一定不保，我們必死無疑。我學會睡覺時戴上一
個耳塞，因為我知道每天夜裡到了某個時候就會有迫擊砲砲擊。迫擊砲彈丟進砲管
時發出的聲音遠在幾百碼外也聽得見，當我聽到那個聲音就知道自己或許還有8秒鐘
時間可以跳進散兵坑。
許多晚上我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突然跳下床來跑向散兵坑，不過很快地砲彈就會在
四處爆炸。早上醒來總是讓我們鬆一口氣，察覺我們或許終究能撐過這個難關。

日子一天天過去，營區的情勢越來越嚴重。被困後不久水槽就被迫擊砲彈毀了。雖
然營區外有一處水口，敵人也知道它的位置—因而當我們需要水的時候，我們必須
派出一個排打進去取水然後再打出來。糧食存量開始減少，但當空降旅總部想空投
補給時，由於地面砲火猛烈，飛機不能降低高度，結果載有補給的降落傘都被風吹
到防禦周邊之外。我們只好要飛機停止空投，因為他們這樣做只不過便宜了敵人而
已。
我們不久只剩下米與鹽。有時雄班長會從鐵刺網下爬出去，帶回來一些他在叢林裡
挖出的莖狀植物，那形狀就像個大蘿蔔，可以生吃。我們一起坐下，旁邊擺著飯，
把那個像是蘿蔔的東西傳來傳去，你一口我一口地啃著。

[終於獲救]
最後，在被困十天之後，南越海軍陸戰隊一支特遣部隊從東面打進來解救了我們。
這時我們已經證實，包圍我們的敵人是兩整團的北越正規軍—較我們原先以為將遭遇
的兩個越共營，兵力要多出好幾倍，訓練與裝備也精良得多。陸戰隊特遣隊在進抵
我們營區前遭到敵軍伏擊。一場惡戰之後，陸戰隊把那些北越部隊趕回柬埔寨邊界
那一頭他們的老巢。我們白天派出的巡邏隊不再遇襲，飛機也能低飛空投補給了。

[數敵人屍體]
百里居一名參謀官打無線電過來，要我估計敵軍死亡人數。
「我根本一點也不知道。」我告訴他:
「我們哪有機會停下來數打死了多少敵人?我們是在他們的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才能
回到營區的。」

「既然這樣，給我一個你估計最可能的數字吧，因為我們要寫報告。」
於是我問各營的顧問，他們也都說些這類的話:
「我一點也不知道。不過越南人說可能打死了五十個敵軍。」
我把這些估計數字加起來然後報告百里居:
「我得出一個估計數字，大概是一百五十人。不過希望你了解我對這個數字全無信心
，我們只是瞎猜的。」
後來我看到有關這次戰役的官方報告，上面說「斃敵一百五十人」。我覺得這樣的官
僚矇騙，自己也有份。

[動手搬運遺體後送]
另一方面，我們也有約二十具屍體擺在跑道上，且已開始腐爛。醫護兵告訴我基於衛
生原因必須立即處理掉這些屍體。百里居來的美國陸軍直昇機穿梭往來於營區上空，
不過都飛得高高的，因為他們認為營區附近太危險不能降落，這情況使我氣得發瘋，
第一次當眾大發脾氣。兩周來持續的緊張與恐懼突然如決堤般洩出，我抓起無線電
大罵:
「你們這群狗娘養的!這些屍體一定他媽的要送走!你們為什麼不下來幫忙?」

自然，講髒話是違反無線電作業程序的。
終於有一架直昇機降下來—從裡面出來的是阮羅的高級顧問，也就是曾經要我們在沒
有支援的情況下發動攻擊的那個上校。
「最後那個無線電通訊是誰做的?」

他厲聲說道。答案很明顯，因為只有一個人身上背著無線電機，就是我—而我當時也
不準備吃他那一套。
當看見原來是我，他變得非常和氣，這實在是我走運，因為他當時如果不是這樣和氣
，我很可能豁出去蠻幹一場，結果讓自己倒了大楣，
他說:
「少校，我也知道一場激戰過後人會脾氣暴躁，不過你必須保持自制，不能在無線電
裡對人叫罵。」

「他媽的，長官，我必須要把這些屍體弄走。」
「別擔心，這件事交給我們辦，」

他說完又下令兩架直昇機飛下來。我們不得不自己動手搬運屍體裝上飛機，因為屍體
發著惡臭，機員都不肯碰它們。在搬一具屍體時，腐屍的屍液滲過防水布流到我的手
臂上。事情做完以後我不斷沖洗著手臂，洗，洗，但那味道似乎永遠也除不掉。

[公關秀]
上校所以降落在這個營區當然事出有因。原來他計畫在德基為一位高級將領主持一次
回顧這一場戰役的重要簡報，因此必須先來營區現場看看。第二天上午，上校帶著他
百里居參謀處的全班人馬飛回德基。他們個個穿著潔淨畢挺的制服、擦得發亮的軍靴
，帶著地圖板、遮蓋地圖用的透明紙、黑板架與標示牌走進營區。當他們把營區指揮
官趕出來，在他的指揮部裡面佈置簡報會場時，我在一旁發愣:「德基究竟發生過什麼
事，那批傢伙怎麼會知道?打仗的時候他們根本就不在這裡啊!」

不久空中佈滿直昇機，其中只有一架載著將軍與他的參謀，其他直昇機的乘員都是記者
與攝影人員。他們趾高氣昂走進營區，對於我們這些站在那裡迎候他們、歷經兩周激戰
早已累得像狗、髒得像豬一樣的戰士根本不加理會。他們的眼光一觸到我們立刻移開，
全部走進裡面聽簡報。
最後那位將軍終於在上校陪伴下走出來。
上校對他說:
「長官，這位就是史瓦茲柯夫少校，他是營區地面部隊資深顧問。」

將軍走了過來，但又退了一步，因為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換衣服，而且還搬過屍體，渾
身發著惡臭。
就在這時攝影人員也跟在後面湧上來，還有幾個記者帶著擴音器過來。
「不要，不要，」將軍說。
「請把擴音器拿開。我要跟這個人說幾句話。」

我不知道他要對我講些什麼話。或許他會說些「你的部下都還好嗎?你損失了多少人?」
或「幹得好—我們以你為榮」這樣的話。
結果我們兩個呆呆互望了一陣子，然後他問道:
「這裡的伙食還好嗎?」

「伙食?」我的上帝，我每天只能吃到白飯加鹽，有時雄班長冒著生命危險才能挖些野
蘿蔔加菜，哪裡談得上伙食二字?我當時驚訝得不知說什麼好，只好說:
「哦，還好，長官。」

「你們都能定期收到信件嗎?」
所有給我的信件都會寄到在西貢的總部，我覺得情況還算差強人意。於是我說:
「都能，長官。」

「很好，很好，幹得不錯，老友。」
老友?說完這句話將軍走開了。顯然這番談話只是將軍搞公關的一個宣傳噱頭。他要記者們拿開了擴音器，但攝影機仍圍著我們閃個不停。從那以後，過去我對那位將軍的所有
敬意不復存在。
第二天晚上，新澤西州當地一家電視台打電話給我母親，說她兒子將出現在晚間電視新聞節目上。於是母親看了這個報導節目，而且終其一生，她總是眉飛色舞地談起那位在越南與她兒子說話、替她兒子打氣的好將軍。

[感想]
出生入死的顧問和越南官兵，在現場和電視上看到這場公關秀，想必都感慨萬千，究竟是為何而戰...

有一篇報導直接講出那位將軍是誰，還附上當時的畫面：
https://www.historynet.com/when-schwarzkopf-met-westmoreland/

William Westmoreland, 1964年任越戰美軍總司令並晉升為四星上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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