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劉裕的卻月陣之戰，一點猜想

以前看過板上有談論這仗，今天翻宋書的時候有點想法

背景前提：
當時東晉攻打後秦，用黃河運輸到前線，北魏卻在北岸夾殺因水勢靠岸的晉軍船隻，而當晉軍主動渡河反擊時，魏軍又依靠快馬撤離，不勝其擾，劉裕想找機會痛擊魏軍，使其停止騷擾，遂引發了此戰。

主要條件：
1.劉裕要痛擊魏軍，讓對方停止騷擾
2.上岸的晉軍數量不能太多，避免對方撤退

戰役過程：
劉裕決定好交戰地點後，先遣丁旿率700人和戰車100輛，渡河北岸，佈好兩頭抱河，成弧形的卻月陣，隨後以令旗通知後方晉軍，劉裕又命朱超石率2000人攜帶大弩百張、一千餘支長槊還有數量不明的大錘，因此每輛戰車各配有27人，並張設盾牌。
後魏軍向晉軍靠近。朱超石先以軟弓迎敵，示弱，魏軍中計，以為敵軍弱小，全力進攻，主帥長孫嵩也率三萬(未必真有這麼多，但肯定多於岸上晉軍)騎兵支援攻擊。
朱超石令晉軍改用大弩，又選善射者集中射擊，頗有斬獲，但魏軍人數太多，仍不能制止敵人靠近，朱超石遂命將士將長槊截斷為三四尺長，用大錘擊發殺敵，一根斷槊能貫穿三四名魏軍(可能有誇大)。魏軍無法抵擋，大潰敗。

疑問一：朱超石的奇招，是事先定好的戰術，還是突發奇想？

我認為是事先安排好，有兩個理由

1.朱超石除了大弩，另外準備了兩種武器，長槊很常見，但笨重的大錘很少見，交戰中也沒用大錘直接攻擊敵人的描述，故大錘本身就是為了奇招而準備的可能性很大。

2.根據史書描述，能解讀為長槊分離工作是在戰場上實施，但當時戰況激烈，敵軍數倍於我，分秒必爭，晉軍恐難以分派太多人手工作，頂多百餘人，晉軍要在全力禦敵的情況下，同時進行斷槊、分派、射擊的動作，同時能用來擊發的斷槊，恐怕只勉強達到二位數，對於龐大的騎兵攻勢，無異於杯水車薪，故斷槊工作，多半是在事前就已做好，並平均分配到戰車上。

疑問二：晉軍以大錘擊發斷槊殺敵，是怎麼做到的？
古今中外的戰爭史，似乎僅此一例，也難以想像以人力辦到這種奇觀，所幸我身邊有本「鐵血南北朝之氣吞萬里劉寄奴」，作者麥老師的分析我認為很有說服力，故以下節錄書中p.343-344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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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可以有兩種解釋：
一、把斷槊放在某個支架上，用鐵鎚敲擊槊尾，讓斷槊飛出去，射殺敵人；
二、用斷槊代替巨弩所使用的大箭，用鐵鎚擊打巨弩的發射機關，使斷槊射出殺敵。
　　
兩者相比，在下認為第二種的可能性比較大，理由如下：
　　
一、從先前劉裕與盧循、徐道覆交戰的記載中，我們已經知道，晉軍的萬鈞神弩是一種威力非常強勁的大型床弩，能夠在較遠距離輕易擊穿大型樓船的船板，要在近距離打穿幾個人似乎也不是難事。而且在交戰時，由於晉軍採用了斷槊來代替大箭，加大了穿透力。斷槊和大箭的區別，在於槊頭的重量遠遠超過箭頭，迎風面積卻差不多，這意味著它能在目標身上施加更大的單位動能，也正因為這個原理，今天主戰坦克所使用的穿甲彈，彈芯都是用密度極高的鎢、鈾等重金屬來製作的。不過，也正由於斷槊的份量太重，且缺乏保持穩定的尾翎，所以射程不遠（在現代火砲中，穿甲彈的有效射程也是較短的），精度也比較差，所以在一般作戰中，它並不能取代大箭，但如果敵人以非常密集的隊形進攻，且距離很近，則斷槊的缺點就基本上都被掩蓋，只剩下優勢了。
　　
二、大型床弩因為上弦的力量太大，常常很難直接用人力發射。晉軍使用的巨弩，其型製今天已搞不大清楚了，但著名的宋代三弓床弩，就是要用大鎚敲擊來發射的，這一相似之處恐非巧合。

三、在整個人類的冷兵器時代，沒有一種發展成熟的拋射型武器，是用人力撞擊拋射物尾部來實現發射的。這一事實足以說明，方法一存在著難以克服的弊端，不具有實戰價值，只是在下才學淺陋，尚不能從物理學上加以證明。

這種床弩加斷槊的組合，究竟擊殺了多少魏軍倒在其次，其巨大的殺傷力給了北魏騎兵帶來的強大心理震懾，對魏軍的傷害更大。尤其是當一枚斷槊，輕易地打穿原以為能保護自己的盾牌和甲冑，將幾名熟識的老戰友穿在一起，讓他們在地上痛苦嘶喊的慘狀，誰見了能不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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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問三：劉裕為何沒派援軍？

有兩種可能性
1.目的是誘使魏軍交戰，若派遣過多援軍，恐怕會失去機會
2.若朱超石的奇招是事先安排好，那麼可以說，戰局從頭到尾都在劉裕的掌控之下，以軟弓〉大弩〉斷槊的順序進行迎擊，尚未超出預期，故不用急著派援軍

最後劉裕確實有派出了援軍，不過那是魏軍大潰敗，增加棒子來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了

以上是個人的看法，卻月陣之戰，是劉裕人生最後一場參與的戰役，在戰術上出奇制勝重創騎兵，在戰略上消除了伐秦的後顧之憂，不得不稱讚，他的確是南北朝最優秀的軍事天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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