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來生再見

死亡，是一個瞬間，還是一個過程？

是一道綠光閃過眼前，聽見死神疾來的咻咻聲，還是人們漸漸模糊了印象，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認識這個人？

死掉之後，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變成回憶？
是細數的豐功偉業，還是汙跡斑斑的缺陷。

我終究只是一個不完美的人，人們會不會原諒我曾犯過的錯誤，他們會不會原諒我強加在他們身上的安排？

我永遠也不知道答案，畢竟……

我已經死了。

人們會為你舉起魔杖，點亮每一盞人間的星光，人們會銘記你的模樣，回以每一滴悲傷的淚光。

我只是不覺得我值得被這麼愛戴…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喜歡的那一面，但我想真正的重點是，你能不能把自己自己最喜歡的那一面，盡可能展現出來，就像你展現給我的一樣。

……你是誰？

你知道我的名字。

……

呼喚我的名字，就像我呼喚你的一樣。

「蓋勒…」

在名字被呼喚的瞬間，形體也在意識中產生轉變，純白無瑕的偌大空間中，兩位男人相向而視。

鄧不利多凝視著那張許久未曾直視的面容，那雙有著別樣魅力的異色瞳充滿了深不見底的漩渦，在最漆黑的深處，卻有著光點在閃爍，那是自己曾無比著迷的神采飛揚。

那時，他們一同嚮往著伸手可及的未來，嚮往兩人一同開創的新世界，嚮往改變命運之輪，做著比單獨一人還要更遠大的夢。

那時，他們都太過年輕。

「你死了嗎？」鄧不利多輕聲詢問著。

「在你的時間點，我還沒死。」他的形象，既像少年，又像青年，又好似老年。

「那為什麼會是你在這裡？」鄧不利多又問。

「因為你想見我，所以即使我在『未來』死去，還是會在『現在』等你。」名為葛林戴華德的男人，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理所當然要被認同的答案。

「像過去一樣？」理所當然的理解。

「像過去一樣。」理所當然的肯定。

在兩位當代頂尖的巫師之間，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鄧不利多環顧四週，這個地方他有印象，但一絲藏在心底的軟弱仍然讓他忍不住開口。

「這裡是哪裡？」

「噢，阿不思，既然你知道答案，又何必從我身上確認呢？」

是的，鄧不利多知道這裡是哪裡，或許他只是潛意識中，暗自希望葛林戴華德能否定他的認知。

「這裡是我家。」鄧不利多說。

是在他們第一次決鬥後，殘缺破碎的家。

「這裡是我們的終點，也是我們的起點。」葛林戴華德繞著房子踱步，迴盪的腳步聲，一點一滴將鄧不利多給拉回了記憶中。

鄧不利多閉上了眼睛，默默不語地聽著。

「1945年的那場決鬥改變了巫師界的命運，而這一場決鬥改變了我們的命運。」葛林戴華德兀自說道。

「不，不只是我們…」看著被埋在瓦礫下的屋子，他會不會在這裡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畫面，鄧不利多不敢想像。

「亞蕊安娜不在這裡。」葛林戴華德沉靜地回答了鄧不利多在內心的提問。

鄧不利多的心中一緊，接著又放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如潮水般強烈的失落。

自己的妹妹不會出現，是因為自己沒資格見到亞蕊安娜嗎？

「你啊，聰明一世，卻總是糊塗一時。」葛林戴華德笑著說，那種毫無負罪感的笑容，讓鄧不利多既厭惡又懷念。

「我們都是知曉死亡奧秘的人，我在這裡等你，而你，會在某處等某個人，亞蕊安娜等的人不是你。」鄧不利多稍微仰起了頭，讓過多的情緒倒流回去。

他不想展露自己的軟弱，在這個原罪面前，他不想放下罪惡感帶來的折磨與煎熬。

痛而不言，笑而不語，這是他給自己的牢籠，拒絕所有美好的可能，懷著愧疚感撕扯的疼痛，他才能保持清醒。

清醒地理解自己的不堪，望穿自己表象之下，醜陋的慾望。

並且，拒絕自己再次成為自己不想成為的人。

「阿不思，你為何不怨恨我，只要把一切歸咎給我，你可以活得更輕鬆。」葛林戴華德用囈語般的語氣說。

鄧不利多張嘴欲言，卻又把情緒給吞回腹中，他沒辦法怨恨葛林戴華德，他最怨恨的人，始終是他自己。

「我是你心中最大的陰影，是你不願重蹈覆轍的過去，我……是你可能成為的另一個樣子
，你大可怨恨我。」葛林戴華德說。

「不，不是這樣的…」但鄧不利多心裡清楚，葛林戴華德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那你為何不怨恨我，反而在死後最想見我一面？」葛林戴華德的反問，讓鄧不利多一滯，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人們都習慣了鄧不利多冷靜的那一面，彷彿他就是睿智的化身，永遠不會在俗世中迷失的燈塔，只有鄧不利多自己心裡清楚，他是靠著對自我的厭惡才能保持自己的超然。

在他內心深處，他永遠是那年夏天，一手導致自己親妹妹死亡的元凶，那些如雪片般飛來的讚譽，始終無法激起一絲漣漪。

人們所見的，只是他們想看見的鄧不利多，而不是真正的鄧不利多。

「你的妹妹是死在我手上的。」看穿了鄧不利多的掙扎，葛林戴華德淡淡的說。

那瞬間，藍色的雙眼睜大，難以置信地盯著葛林戴華德。

「現在，你知道真相了，你已經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你自己了。」葛林戴華德的話讓鄧不利多一楞，最後，千萬般情緒化為苦笑。

是啊，自己只是一直把罪惡感當成遮羞布，把罪惡感當成一種逃避的手段。

凝視著苦笑不已的鄧不利多，葛林戴華德臉上的微笑更深了。

「即使你自認以虛假的樣貌活了一輩子，對其他人而言，那就是真實……本來就沒有那麼
多情感是虛假的，只是願不願意去相信而已。」

在兩人的關係之中，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蓋勒總是比較冷靜的那一個。

正是那種熟悉的冷靜與依賴，讓鄧不利多翻湧的情緒平靜了下來。

「亞蕊安娜並不怨恨你，你的父母也不怨恨你，事實上，你所珍惜的人，沒有任何一個怨恨你。」葛林戴華德的身影開始淡去。

那對鄧不利多來說，是最好的答案了。

「我很高興，你並不僅僅只被我一個人愛著。」依然是那般從容到有些傲慢的表情。

他走向鄧不利多，在擁抱的距離內停下腳步，留下一絲縫隙，俯身將嘴巴湊向鄧不利多耳際。

「阿不思…」葛林戴華德在耳邊低語，鄧不利多閉上了雙眼。

他沒有任何動作，就像蓋勒也沒有任何動作一樣。

畢竟從那次一別，他就再也不曾聽過蓋勒呼喚他的名字了，所以他也無法確定，這是蓋勒真實的聲音，又或者只是他的想像呢？

「為我活著，就像我為你活著一樣。」低沉的嗓音在空氣中不斷迴響，在腦中不斷擴散飄盪。

鄧不利多睜開了湛藍的雙眼，這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有那麼一刻，他感覺自己既赤裸又孤獨。

手掌輕輕按在胸膛的位置，仍然可以感覺到心臟的跳動，並非狂熱，亦非悸動，不為悔恨，亦不摻雜唏噓。

也許這只是一個夢，一個延續了那年夏天約定好的夢，那場他們相約已久卻遲未成行的旅途。

在見面的時候，開始。
也在見面之後，結束。

葛林戴華德背負了所有罪孽，好讓鄧不利多可以如此潔白，但…

這些罪孽，他更想和蓋勒兩個人一起背負。

只有當他們坦誠相見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更像一個人。

不用背負偉大、睿智、博學……等等的偏見，不用做一個道德的保衛者、智慧的引導者，
而是一個需要被理解的人，一個需要被愛的普通人。

「蓋勒…」望著葛林戴華德消失的地方，鄧不利多喃喃自語著。

我們來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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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好校長嗎？

你可能不是最棒的校長。

噢…

但人們都說，你是會讓人懷念的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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