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俠] 布衣、白衣、破衣 （同人創作）

[活俠] 布衣、白衣、破衣 （同人創作）

娘！娘！不要走！我們待在一起好不好？
再給我說故事好不好？我想聽妳唱歌，再唱一次好不好？
我們……我們一起畫圖！妳有什麼話就直接跟我說！
我、我會乖乖留在唐門，不再下山了！
我會好好照顧小師妹的！
唐門的錢不夠，我也可以偷！
所以娘，不要走啊！娘！！！！

※

＜晚餐後，後山，龍湘。＞

「…………？？？」
唐布衣楞楞地看著一隻鴿子傳來的書信直納悶。
剛開始他還想說是不是鴿子寄錯信了，但這已經是今天第三隻鴿子了。
而今天，趙活正和唐惟元下山採買食材，人確實不在。
（……難不成到她到現在都還想殺我？我還以為師弟的愛已經把殺人魔的殺意給壓制住了
的才對……）
唐布衣一陣煩惱之後，最終還是決定赴約，看看龍湘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

傍晚用餐過後，唐布衣依約來到了後山。
看到的，是神情複雜、坐立不安的龍湘。
而再一看，這小妮子嘴中竟然還不忘啃著一隻雞腿。
唐布衣見狀，惡戲之心又犯了。

「龍姑娘，都有了師弟了，還偷偷在後身約我，不合適吧？」
唐布衣一邊嬉笑，一邊出現。

自從他歸來之時，便是發現，龍湘和趙活的感情升溫了不少，也聽聞他死亡的這段時間，這兩人真的是出雙入對。
可惜的是，似乎僅止於曖昧，兩人似乎尚未和對方表達心中的愛慕。
所以，他想趁機調侃調侃龍湘，藉此激將一下，然而……

「……！喔、喔……你來啦？」

沒想到龍湘卻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面容中帶有煩惱與困惑，同時還有著一絲害羞。
這般不適合龍湘的神情，唐布衣卻是再熟悉不過。
這不僅像是平時那些追著他跑的女性的神情，更是他死之前，龍湘看著他的感覺。
唐布衣一個楞住，接著是尷尬起來。

「……龍姑娘……妳這樣不否認可以嗎？」
唐布衣一改輕浮，有些謹慎的詢問。
「……欸？啊……當、當然沒有這個意思！」
龍湘回過神來，才想起唐布衣說了什麼，泫然欲泣的否認。
但卻更沒說服力。

「所以，有什麼事情嗎？」
唐布衣不禁苦笑，只好趕緊進入主題。
龍湘聽了，又開始躊躇起來，原地繞圈，手指還不住的扭捏。
如此嬌滴滴的模樣，就連唐布衣都不禁覺得可愛。

但，感覺可愛，跟感到心動是不一樣的。

唐布衣只是依然苦笑，等待龍湘。
但龍湘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一陣錯愕。

「……唐布衣，我問你………你…你有想我結為連理過嗎？」

＊

「……哎呀，即便是我，也很難喜歡上整天追殺我的人啊～」
「我、我沒…！………那……那如果我不追殺你了呢？」
「而且我覺得我也養不起妳，妳太會吃了。」

呼呼……！

唐布衣驚險的閃過龍湘的奪命香雞腿。

這一小打小鬧，兩人似乎才終於找回一點原本的狀態。
唐布衣索性直接坐到一旁，稍稍遠離龍湘。

「龍姑娘，妳現在很是反常，是師弟和妳說了什麼嗎？」
唐布衣很是敏銳的詢問。
「……………其實…這也算是我自己的問題。」
龍湘冷靜之後，也是原地坐下，苦笑了起來。

※

唐布衣死去的期間，龍湘和趙活其實是有戲的，而趙活也鼓起勇氣，和龍湘告白，而龍湘也表示，心裡確實有個趙活。
龍湘本來也準備答應，甚至差一點就要結為連理了（中間發生了不少事件，導致耽擱了的樣子）。

就在這時，飛俠唐布衣歸來了。

趙活的疙瘩，卻成了疼痛的傷疤。

龍湘在表白的時候，也確確實實的和趙活訴說，她曾對唐布衣有著不切實際的遐想，也就是確實傾慕過唐布衣。
趙活其實也看得出來，或著該說，任誰都覺得，龍湘跟唐布衣才真的是郎才女貌的絕佳配偶。

所以，當唐布衣回來的時候，其實趙活很是掙扎。
而當看到龍湘撲上去的時候，趙活更是內心充滿苦悶。

雖說決戰之時，龍湘是陪著趙活前往的，而打贏瑞笙的時候，更因為自己應該覺得配得上龍湘了，而感到非常自豪。
但趙活的心裡，卻始終有個過不去的坎。
而決戰過後的一個多月，趙活終於是和龍湘坦白了心事。
或著該說，趙活和龍湘吵架了。

「我覺得……大師兄也對妳有情愫，或許妳跟大師兄真的才是命運中的俠侶。
我只是……只是在大師兄歸來之前，幫忙看顧妳而已吧？」

龍湘哭了。
並且用手中的雞腿把趙活砍成重傷。

那一次，是趙活約了龍湘到後山來密談，所以沒人知道她們的對話，但都能感覺到，兩人似乎發生了什麼。
不過唐門終究是唐門，大多覺得趙活本來就配不上龍湘，所以龍湘真的不和趙活在一起的話，大概大家也覺得沒什麼。

其實，趙活也是非常痛苦的才下定決心，他是真的覺得龍湘漢唐布衣很般配。

但是龍湘，怎麼會不感受到難過呢？
趙活可是她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所認定的準夫君，趙活的話比任何的刀劍都更傷她的心。而這也讓龍湘想起了錦香宮和真正的溫夫人，傷感和難過也就更為鮮明。

畫中仙雖然不知道她們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覺得一定是趙活的錯，想去教訓趙活，或是直接幹掉他……不過還是被龍湘阻止了，龍湘說想自己解決這件事情。

＊

龍湘用她的小腦袋想了許久，甚至又再度的去思考，自己對於唐布衣是否真的還餘情未了……

而這一想，卻是越發慌亂了。

她實在不得不承認，唐布衣對她而言，還是很有魅力，但她也同樣喜愛趙活陪伴在身邊的幸福。

她很是懷念，三人一同行走江湖的快樂……

最終，她決定寄信給唐布衣約談，再來作打算。

※

「哈……妳們兩個真的是麻煩死了～妳難道沒發現，就是因為同樣死腦筋，妳們兩個才會
如此般配嗎？」
唐布衣哭笑不得的怨懟。

「我、我就是想不出來好辦法啊！而且弟一直在躲我……」
龍湘哭著臉，著急又惱羞。

「妳真的要找，師弟根本躲不過妳的輕功吧？」
「不，趙活的輕功最近真的變得很厲害，我真的跟不上……」
「……真的假的？那有我厲害嗎？」
「老實說，我覺得他現在可能不下於你。」
「哈哈～師弟真有你的！」
「對吧！弟可厲害了呢～」

「厲害歸厲害，但還是搞成這樣啊。」
「這……」

龍湘非常沮喪的低下頭，最後求助似的看向唐布衣。
看著淚汪汪的龍湘，唐布衣苦笑的搖搖頭。

（這兩個笨蛋，實在太需要旁人點醒與照顧了……
雖然這也是樂趣之一就是了～）

唐布衣稍稍整頓思緒，思考該怎麼回答。
也同時，喚起了一段曾經往事，而陷入了沉默。
等到回神，唐布衣發覺，龍湘看他不講話，變得更加不安，在內心默默的呼出一口嘆息。

（唉……也罷，這樣也好吧？）

下定決心之後，唐布衣緩緩起身，走到龍湘面前。
他凝視龍湘，神色難得的嚴肅。
龍湘被看得很不自在，與其說心動，不如說心悸。

「……所以，妳想聽到什麼答案呢？我其實也喜歡妳？其實也希望和妳結為夫妻之類的？
」
「那、那樣的話……」
「妳就會拋棄師弟？」
「不…我……這……」
「看樣子，錦香宮只會處理負心男人，倒是沒想過怎麼去處理負心女人呢～」
「不是的！我沒有要辜負弟的感情！」
「那現在是怎麼回事呢？妳跑來問我要不要結婚？」
「我……我……」
「龍女俠，妳到底在想什麼呢？」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喜歡弟，但我也喜歡你啦！
和弟在一起很幸福，但我也覺得和你認識的時間也很開心！

但是……但是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歡我！

所以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你好好拒絕我之後，我就會死心，就有臉回去找弟了啦！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龍湘說罷，一整個情緒大爆發，瘋狂大哭起來。
唐布衣楞住了，一時間也不知所措。
何況安撫龍湘是趙活的專門，唐布衣自己根本不懂，只能看著龍湘，卻沒什麼動作。
但隨即，他冷靜下來，在龍湘旁邊坐下。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龍湘渾然不覺，哭得更加厲害。
「……龍姑娘，消停一下，等我說完再哭吧？」
唐布衣近乎哀求的說著。

「嗚嗚………隔…！………嘶嘶……」
「……居然真的停下來，厲害。」
「……啊啊啊啊……」
「別哭別哭，我馬上說完……」

「我喜歡的人，是師弟。」

＊＊＊

龍湘的大腦，大概死了半個時辰吧？
等到她回神之後，唐布衣早已坐回原本的位置，還升起營火，更喝著他本想順手塞回山崖的，新的猴兒酒。

而龍湘腦子才剛重新運轉，就又不禁回想起，半個時辰之前的談話……

※

「………………………呼欸？」
「…………」
「……唐布衣……你剛剛………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的人是師弟。」
「………啊！我知道了，你又在開玩笑…」
「沒有，我是認真的。」
「……………」

「嚇到了嗎？妳以為會是兩個男人為妳爭鋒吃醋嗎？
抱歉了，其實我是妳的情敵啊～」

「……………你…你認真的……？」
「對，我認真的。」
「…………………………」

「一臉驚訝呢～當然，這很正常啦～
誰都不會想到，這世界上竟是真的有人喜歡上，容貌這麼醜的師弟呢～……

我之前，是這樣想的。
妳也是，不是嗎？」

「…………」
「……？」
「…………」
「……嗯？龍女俠？龍姑娘？……妳還活著嗎？喂～……」

※

「……唐布衣，你…你真的…………喜…喜、喜喜喜喜歡歡歡弟…？」
龍湘紅著臉，結結巴巴的詢問。
她現在感覺，比自己去唐布衣是不是喜歡自己還羞恥。

「沒錯，我這次不是開玩笑的。」
唐布衣說著，又喝了一口酒。
他沒有看向龍湘，只是望著燃燒的營火，若有所思。

龍湘的腦子依舊大亂，但同時又充滿好奇，更開始衍生出許多的遐想。
她一下子緊張，一下子又羞紅了臉，再一下子又拔劍亂揮。

「……雖然說我向妳坦白了我是妳的情敵，但應該也不用急著現在就將我滅口吧？」
唐布衣看到龍湘的劍，心有餘悸的稍稍挪了挪身子。
龍湘這才不好意思地把劍收好。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再次陷入沉默。
唐布衣的反常，讓龍湘覺得尷尬又無助，但也清楚，他是在等自己開口詢問。
稍稍想了想，龍湘這才開口。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嗯～………大概是師弟來的第六還是第七個年頭吧？更準確的來說，是師娘過世的那段
時間。」
「呃……抱歉，弟在唐門待幾年了？」
「十幾年有了吧？他不滿十歲就來了，現在人都二十多了。」
「這麼久嗎？！……難怪弟會對於不能入室這麼在意……」

「是呢，大家都覺得他很快就會走了，結果他卻一直待在唐門，變成了大家最熟悉的景色。」

唐布衣回想起什麼，溫和的微笑。
龍湘看著唐布衣的神情，更是對趙活的過去充滿著好奇。

「所以……你……喜、喜歡上弟的契機是…？」
龍湘詢問著，同時有點結巴。
倒不是因為尷尬，反而是因為覺得害臊。

畢竟在錦香宮之時，眾女不時都會談論著各自的浪漫情史，卻唯獨她沒有什麼能和別人談論的。
沒想到，卻是和一個自己曾傾慕，卻變成自己情敵的人談論這件事情。

「……契機嗎？」
唐布衣稍稍向後仰，從懸崖看向滿天星斗。
酒意和往事，逐漸的湧現。

※

唐布衣已經記不清是怎麼拜入唐中翎底下的了。
好像是父母的託付，又好像是父母說唐門不好，自己便興沖沖的跑去。
但是有一點，他記得很清楚，當他知曉唐中翎的輕功天下無雙之後，便是千方百計的想學得唐中翎所有的輕功要領。

也不知是看上了唐布衣的天賦，還是那股意志，亦或是和自己相似的叛逆性格（還是全部都有），唐中翎確實對於唐布衣抱以厚望。

然而，唐布衣輕功有所小成之後，卻是三不五時就逃出唐門。

＊

世人只知唐布衣的天資聰穎，但卻不知道到了什麼程度，而在當中，唐布衣的記憶更是非凡優秀。
優秀到，他甚至能清楚記得，兩歲的記憶都很是清楚，一歲多的記憶也隱約有著印象。

所以，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他的父母另有其人。
而當中，他更是清晰的記得，自己的親生母親的容貌。

不，他的養父養母對他非常好，就算他性格天生反骨叛逆，但對於家人，他還是很愛戴的。
父母會讓他去唐門，也是因為他太過聰明，又容易惹是生非，於是希望有唐中翎這樣的人可以治一治他的脾氣。

但一離開家，卻反倒讓唐布衣更加在意親生母親，連那份記憶也因此越發鮮明。

只是，無論他怎麼打聽，卻都是難以打聽到相關的消息，畢竟離被養父母收養的時間，已然過去多年，很多事情已經淡化，無從得知。
他偷跑下山的時候，更總是會先回到家中，希望從養父母口中得知一點消息，甚至還在逃離唐門第100次的時候，偷了不錯的糕點與白酒，要順勢慶祝一下。

養父母見他實在鬧過頭了，無奈之下，終於鬆口……

＊

床上的女子，瘦弱得不成人樣。
身上都是爛瘡和腫脹，臉上更是充滿著不知道是痘子還是種囊的怪東西，甚至整個人的臉都是可怕的腫脹。

更可怕的，是鼻子早已脫落，只有一個駭人的窟窿。

女人微弱的呼吸，與隔壁樓的歡快，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唐布衣楞楞地看著，他找尋這位女子數年載，看到的，卻是和記憶中完全不同的面容。
唐布衣失去了言語，恐怕也沒了思考。

這時，女人微弱的睜開雙眼，虛弱的舉起雙手。
她似乎想對著眼前的唐布衣說些什麼，唐布衣也回神，期待著女人說出些什麼。
「……水……」
結果，女人只是口渴了，希望喝些水。

唐布衣呆楞著，沒理會女人，也沒法思考，只是站著。
隨後，女人竟是嚶嚶啜泣了起來。
唐布衣看向那個女人，最終還是於心不忍，幫忙倒了杯茶水。
他攙扶著女人的背部，小心翼翼的讓她坐起身，並在女人捧起水杯的時候，輕柔的扶著，讓女人緩慢又安心的喝完水。

女人喝完之後，笑了。
她的面容慘絕人寰，但笑起來的嘴巴還是有些美麗。
那抹微笑，和記憶中的非常類似。

唐布衣再次謹慎小心的，讓女人躺回枕頭，沉默片刻之後，便是準備離去。

～～～～………
～～～～～～～…………

忽然，一股微弱的哼聲響起。
女人躺下之後，開始細微但不間段的哼起歌謠。

沒有歌詞，恐怕有沒力氣歌唱，僅僅只是一譜旋律。

但是，卻和唐布衣記憶中的曲調，重疊了。

唐布衣想起來了，這段時間搜集到的，關於親生母親的信息。

※

女人並不知道誰是親生父親，但依然想好好照顧，這突然懷下的孩子，只可惜身為青樓女子的她，在懷孕期間無法接客，就只能打打下手，賺點外快。
等生下來之後，立刻就重回工作崗位，早上瘋狂接客，但晚上也沒有耽誤任何與孩子的相處，非常的疼愛孩子。
但養育孩子的開銷，比女人想得更繁多，平時要接客，所以又得託人照料。
最終，女人變成了有錢就一定接，甚至客戶只要有錢，多麼沒道理、沒尊嚴的要求，女人都會盡可能的做到。

這對於女人來說，無論身心，都是很大的負擔。
但每次回家看到孩子的笑容，就又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好景不常，女人無意間沾染了梅毒，身子垮了。

接客是無法了，而治療和體力的流失，更是讓女人無法再勝任任何工作，養育孩子的花費更是與日俱增。
女人不怕死，但擔心孩子受累，於是花光了剩下的積蓄，這才找到了一對膝下無子夫妻，願意收養來自青樓的孩子。
而青樓的老鴇倒也算義氣，看在過往的情面，讓她擔任打雜的工作，並能在青樓旁邊的小倉庫住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惡作劇，女人的身體確實衰弱，面目也一天比一天可怕，但卻是頑強的活了下來。
似乎，是在盼望著什麼嗎？
她時不時的會拿紙筆，塗鴉著什麼，似乎是因為不識字，所以想畫圖。
但是，這份書信，又該寄給何人呢？
這些書信，最終都會被放在她的一個小櫃子裡面，珍藏起來，或許是為了在以後，能交給不知道在哪裡的某人吧？

每次寫信的時候，她總會哼歌。

哼著，她那時每晚都會給孩子的，一首歌謠。
直到孩子睡去。
直到女人睡去。

直到，兩人再次相見。

※

唐布衣讓女人服下了「白日夢毒」，讓女人久違的熟睡一回，並安詳的離開人世。
唐布衣仔細的看完，櫃子中的每一幅圖畫之後，慎重的重新放回櫃子之中。
他向床上的女人深深的跪拜，再次的看了女人一眼。

隨後，一把火，燒掉了整間倉庫。

※

等唐布衣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唐門，腦子卻一面空白。
正巧，遇上了身懷六甲的師娘。

「……！布衣！怎麼了嗎？」

被師娘關心的詢問之後，唐布衣這才察覺，自己的淚水，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停下，但卻不知如何是好，傻愣在原地。
師娘看唐布衣沒有說話，也沒多問，只是靜靜的牽起唐布衣，回到屋子。她先是幫忙唐布衣盥洗一番，帶他回房間，拿出一些點心，讓唐布衣吃了吃。
最後，師娘讓唐布衣躺在了客房的床上，念起了民間故事，或家喻戶曉的大俠故事。

唐布衣從頭到尾沒什麼反應，只是楞楞地任由師娘擺佈，但也覺得心頭似乎沒那麼苦悶了。

而在師娘唱起歌謠之後，唐布衣終於是疲憊的闔起雙眼，安詳的睡著了。

從那天起，唐布衣雖然還是依然故我，但確實比較少擅自離開唐門，也經常去找師娘聊天。
唐默鈴出生之後，他更是把唐默鈴當成自己的親生妹妹。

※

「哇操！你看！」
「那傢伙有夠醜欸！」
「哈哈哈哈！一個小鬼但是大媽的臉！哈哈哈哈！」
「幹真的超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欸欸！這傢伙這麼瘦弱，真的待得下去嗎？」
「外姓弟子就打雜的，他大概兩天就回家了吧？」
「不然來打賭吧！」
「好！」
「我就賭兩天！」
「我賭一週左右！」
「我賭一個月！」
「……欸，大師兄，要來賭嗎？」
「嗯？賭什麼？」
「賭那個醜小子什麼時候回家去啊！」
「嗯………」
「目前是賭一週的最多人喔～」
「下好離手！」
「那……………

我賭他永遠都會待在唐門好了～」

※

師娘死了。
就這樣跳入了谷底。
唐布衣的第三個娘，就這樣逝世了。

在那之後，唐布衣變得比較沉默，但表面上，他還是和師兄弟有說有笑。
只是，唐錚卻總是跟他說「給我管理好自己的情緒。」，唐布衣卻似乎沒有理解。

小師妹唐默鈴，變得很愛折紙鶴，並總是會跑到後山，將一定數量的紙鶴投入谷底。
但之後，總會在後山迷路。
剛開始，唐布衣知道了，準備開始要在唐默鈴迷路的時候，去接她回來………但馬上就發
現，完全沒必要。

外性弟子，趙活，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唐默鈴，並安穩的護送她回來。

趙活意外的能幹，讓唐布衣有些驚訝，而唐布衣還發現，趙活的活躍還不僅於此。

唐默鈴傷心難過，茶不思飯不想，唯獨趙活準備的膳食，她卻能好好吃下。
唐默鈴經常找人索要色紙，但大家都在練功練武，或是沒放在心上，只有趙活始終記得下山買些色紙，或是跟唐惟元訂購。
每當唐默鈴想念師娘，趙活不是會找東西給她玩，就是弄烤魚給她吃，並經常和唐默鈴去後山烤魚。

唐默鈴只有趙活在的時候，才會偶爾的浮現一絲笑容。

而那瞬間，唐布衣卻覺得心中有什麼崩潰了。
唐布衣這才驚覺，他內心深處，一直無法接受師娘的死，所以他才想要藉著照顧唐默鈴，來挽回什麼。
但卻發現，唐默鈴需要的，不是自己，是趙活。

那一刻，唐布衣無比的嫉妒趙活。

＊

唐布衣似乎變得有些容易煩躁，並且經常離開唐門，跑去青樓快活，似乎整個四川的青樓都有他的足跡。
同時，他也跑去暗殺各種貪官污吏，但有人說，暗殺的手法有些過於凶殘，比起懲罰，更像是洩恨。

不論如何，唐布衣的名聲就這樣風風火火的在江湖傳開了。

有一次，唐布衣被喜歡青樓與八卦的師兄弟找去聊天，便得知有位傳奇美女就在江陵的青樓，問師兄有沒有辦法去江陵看看真假。

「聽說，那女的長得很像師娘……」
「笨蛋，這太不敬了吧！」
「啊抱歉……」

唐布衣其實本來是不想去的，直到師兄弟們形容起那名美女的長相……

＊

唐布衣極度的後悔。
那女的真的很像是師娘，但性格卻很不一樣。

性格上，更像是唐布衣的第一位母親。

唐布衣的思緒直接大亂，在確認了美女的容貌之後，便是逃竄一般的離開。
而唐布衣的內心，充斥著難以言語的痛苦。
中途，他溜進一間打烊的酒館，直接順走了一甕看起來很高級的酒，開始喝起來。
本來喝點酒也沒關係，但唐布衣卻是一邊在屋頂飛，一邊痛飲著酒，而這酒還有點烈……

唐布衣，突然一個失神，直接摔落在了江陵城的河道裡。

幸虧當時是晚上，沒人看見，不然大家應該都不曾想過，堂堂的飛俠，竟會失足落水。

＊

雖說回去的中途，衣物都已經乾了，但唐布衣是一路跑著讓它自然乾，於是，回到了唐門的唐布衣，生了一場大病。
但是，他是深夜回來的，也沒有讓唐錚以外的人知道。
唐錚超級不爽，他在睡覺之時，被唐布衣用石頭打腦袋的方式叫醒，醒來之後看到這傢伙還把自己搞成這番狼狽模樣，實在讓唐錚氣到不行。

但最終，唐錚還是拗不過唐布衣，讓他偷偷去了客房，並準備煉丹房拿一些感冒藥給他。而早已發起高燒的唐布衣，躺在了客房的床上，有些迷迷糊糊的就睡去了。

睡夢中，他似乎見到了師娘，又似乎見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夢中的她，很是溫柔，撫摸著自己，就像是當年一樣。

「對不起，娘沒辦法照顧你了……你就離開吧……」
親生母親的容貌猛然醜陋了起來，鼻子更是直接爛得脫落。

唐布衣雖然驚慌，但更多的卻是想挽回。
唐布衣著急的想接過母親的鼻子，但卻什麼也沒抓著。
鼻子就這樣掉落了谷底。
谷底……

就看到師娘，正嫣然卻又悲傷的微笑，隨後準備往懸崖踏出。

男孩衝了過去，嘶吼起來。
死死抓著女人的衣裳。

「娘！娘！不要走！我們待在一起好不好？
再給我說故事好不好？我想聽妳唱歌，再唱一次好不好？
我們……我們一起畫圖！妳有什麼話就直接跟我說！
我、我會乖乖留在唐門，不再下山了！
我會好好照顧小師妹的！
唐門的錢不夠，我也可以偷！
所以娘，不要走啊！娘！！！！」

「不是，你要挽留別人沒關係，不要講這種你自己都不相信的發承諾嗎？」
突然，師娘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的吐槽過來。

「………欸？」
「你就一副天生的賤骨頭，怎麼可能乖乖留在唐門？」
「……我…我可以忍啊……」
「忍個屁，你之前對掌門講過多少次會乖乖的，隔天就要跑去不知道哪裡的青樓。」
「那、那是因為青樓有人需要我……」

「所以啊，有人需要你，你怎麼可能乖乖待著不出門？」

「……我會……照顧小師妹…？」
「……不是我要說你，你說這句話自己很疑惑了……」
「那……那交給趙活好了，誰叫趙活最閒……」
「喇逼雕啦！光是砍柴和挑水就快半天了！」
「我……我也很忙啊……」
「你只是偷懶好嗎？你才真的有很多時間找小師妹吧？」
「……我也沒辦法啊！而且趙活比我還會找小師妹……」

「……那是因為，你想找的不是小師妹，是師娘吧？」

「……！」
「……不過唐門確實需要你搞點錢回來。」
「…！好！我正好知道很多貪官的家，我馬上就去搞回來！」
「別急吧？等你病好了再說。」
「我這只是小感冒而已，馬上就好了……」

啪。

師娘將稍稍擰乾的毛巾，扔在了唐布衣的臉上。

「高燒還沒退就別廢話了，快躺下吧。」
唐布衣乖乖的躺下。
「放心吧，和我不同，唐門很需要你的，你的安好最重要。」
「………唐門也很需要妳啊。」
「哈哈，還能挖苦我，很好，就是不知道你是真的沒事，還是骨子裡就是賤。」

師娘的話，粗俗的讓唐布衣困惑不已。
但越是困惑，師娘似乎就越清晰？

唐布衣察覺了，這只是一場夢。
真正的師娘早已不在了。
那麼自己……

就這樣，師娘的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這世界上最醜的臉。

「嗚嗚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呼呼！
「呀啊啊啊啊啊！」

驚呼。
呼嘯。
慘叫。
行雲流水的發生。

驚嚇過度的唐布衣，下意識的直接掏出金錢鏢，朝著趙活瞬間扔了十多枚。
所幸因為病痛，唐布衣沒有什麼體力，也來不及使用內力，但卻依然把趙活打個半死。

「你個……王八蛋……」
趙活癱軟的靠在牆上，一邊飲恨的說著遺言，一邊昏死過去。
唐布衣心有餘悸的劇烈喘息，看著趙活許久，才終於回神。

趙活死在牆角，身邊還滿是銅錢，更有一枚金錢鏢，直接插在了趙活的額頭。
張開著嘴，吐出舌頭的同時，還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唐布衣腦海的第一個形容，便是淹死的雞。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布衣笑了。
開懷的。
舒暢的。
痛快的。

＊

原來，唐錚正在準備拿感冒藥和退燒藥過去的時候，掌門突然舊疾發作，不得已，只得先去處理。
於是唐錚，便讓一旁的趙活，拿藥過去找唐布衣。
一來趙活就外性弟子，做事沒人在乎，二來趙活的口風緊實，反正敢講，趙活就死定了。

被半命令半威脅的趙活，趕緊拿著藥來找唐布衣。
卻看到唐布衣似乎做著惡夢，呢喃著夢話，而趙活在看到平時不可一世的唐布衣也有這天的時候，便是逕自和迷糊的唐布衣交談起來。

最後，就被醒來，但是嚇到的唐布衣給制裁了。

一會兒之後，趙活醒來，念念有詞的收拾和打理之後，開始幫唐布衣擦拭身體。
被擦拭的時候，唐布衣叫了趙活。

「……師弟。」
「你會覺得我很沒用嗎？」
「如果你沒用，那我可能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了。」
「你這樣回答不準確，因為你容貌上來說確實不該存於世。」
「你現在是精神來了，想找架吵是不是？」
「哈哈……我的意思是，我有很後悔的事情怎麼辦？」
「這我哪知道？」
「你覺得我應該去贖罪嗎？還是忘記他？」
「……你又騙了哪家姑娘的感情嗎？」
「不，我是被騙得團團轉的那個。」
「哇嗚……我還以為能騙過大師兄的，只有大師兄自己呢。」
「呵呵………猜的真準（小聲）」
「啊？」
「我是說，該怎麼處理比較好呢？」

趙活沒有接話，而是繼續擦著唐布衣的背部，直到擦完。
接著，趙活將毛巾蓋在了唐布衣的頭上。
唐布衣轉過頭，手稍稍掀開毛巾，困惑的看向趙活。

「你的爛攤子，你就自己去擦吧，小賤人。
不過，如果你的背後需要我們，那我們就在這裡。
所以，你就繼續做你那個放蕩不羈、愛惹麻煩的大師兄吧。」

趙活說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回答，並覺得自己說得不錯，還露出了一個（自己覺得）很帥的笑容。
但這笑容，卻是越看越駭人。
「……噗哈哈哈…！」
唐布衣看到趙活的表情，直接大笑出來。

飛俠的心，在那一刻，飛向了自由。

※

「……所以，你就這樣喜歡上了弟？」
「不然妳認為呢？」
「我以為……弟是像個英雄一樣的跑去拯救你之類的……」
「哈哈！他那時候的武功，沒在樓梯摔死就不錯了吧？」

龍湘在聽完所有的故事，雖然感覺聽到了回答，但又覺得好像沒有很驚濤駭浪。
但看到唐布衣的神情，卻又清楚的感覺到，唐布衣確實對趙活有著很深層的感情。
而龍湘這樣一想，就又突然覺得，趙活似乎就是該如此。

當時在破廟的時候。
當時在外堡的時候。
當時在錦香宮的時候。
當時在風雨山的時候。

最關鍵的時候，趙活便是存在。
然而，並不只是存在，而是帶來了一種說不出的奇特。
他並非真的去解決問題，但卻是會真正的告訴你，他在那裡。

而那一刻，理解的人，將會無比安心。

這一瞬間，龍湘對於唐布衣的某種想法，真正的消散了。
同時，這段時間的寂寞，以及對於趙活的眷戀，頓時爆發了。

「………我要去找弟。」
「現在是深夜喔？」
「就是要現在，不然弟就要跑了。」
「哈哈，也是。」

龍湘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直接行動了起來。
唐布衣也覺得有趣，並沒有阻攔。
而當龍湘準備出發的時候，卻又回頭看向唐布衣。

「……我想，我現在可以好好的說出口了，『我真的已經不喜歡你了。』」
「這樣啊。」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話。」
「我也覺得，有人聽我說這些，也挺不錯的。」
「可惜，我還是喜歡弟……喜歡趙活。」
「大概也只有他，願意養妳這個大胃王了～」
「沒錯！」

龍湘聽到唐布衣的調侃，這次卻是綻放出爽朗又美麗的微笑。

「只有趙活，才配得上我！」

說罷，龍湘便是如一陣白色旋風一樣，飛走了。
而唐布衣，則是淡淡的微笑，喝著酒。

「……如果師弟還是想不開的話，那就找他去說相聲吧～」

唐布衣一邊想著似乎有可能發生的未來，一邊將最後的猴兒酒一飲而盡。

營火熄滅了。
夜空，更清澈了。

※

一天深夜，龍湘突然闖進男弟子寢室，直接把你給拖了出去。
在你半夢半醒，驚慌失措之時，龍湘奮力的將你給死死抱住。

「我想過了！我也想通了！
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你就是最能配得上我的夫君！」

那一夜，龍湘的告白響徹整個唐門。
龍湘在告白完畢之後，還親了你一臉，隨後羞紅著臉，逃也似的衝出唐門，想緩解不斷發燙的臉頰。
而你，還沒來得及沉浸喜悅，就被其他衝出來的師兄弟給拖了回去，再次毒打一頓。

數月之後，你收拾好行囊，和龍湘一同啟程，準備遊歷江湖。
小師妹依依不捨，但也知道，你還會再次回來。
龍湘似乎變得有點忌憚小師妹，但你和小師妹都不知道原因。

大師兄並沒有來告別，但你和龍湘都覺得無所謂。
甚至總有一股，在外面也可能會遇到他的預感。
但是這次，你不再對此感到疙瘩，也不會再次感到不安。

因為龍湘這段時間，和你的感情已經更上一層。
你對龍湘的情意，不再委婉，龍湘對你的戀慕，不再拘束。

也許哪一天，大師兄會變成某人的乾爹，或是小師妹變成某人的乾媽，也說不一定。
但那或許也是，稍微未來一點的事情了。

「那麼，弟……呃……夫、夫君……？」
「湘姊，沒關係，用妳習慣的稱呼就好～」
「這樣啊？那好……弟，我們第一站去哪呢？」
「嗯……我們先往江陵，然後去襄州吧？聽說那兒最近有不少新的料理。」
「好！弟，你就記下來我們一路上吃到的料理，這樣需要待在唐門的時候，就不怕吃膩的了！」
「啊？待在唐門？什麼意思？」
「就……就那個啊～」
「那個？」

「……………就……坐月子的時候嘛……」
「……！」

「馬的！要出發快出發！不要在門口秀恩愛！」
「我這還沒吃飯，就先塞我一臉糖！」
「快滾！你這個叛徒！」

就這樣，你和龍湘在師兄弟、師姊妹的謾罵之中，有說有笑，逃跑似的離開了唐門。

隱約，你還能聽到，那犯賤的笑聲，迴盪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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