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失敗的小說家 - 17

17 - 他必須得將局面拉回到較為中性的局面

砰。
轟。
轟。

那不僅只是聲音而已。

張翊豪感受到整座城市都在搖晃，他緩緩地從那舒適的北歐風格沙發站起，雙手摀著嘴巴，他的雙眼緊盯著55吋螢幕裡頭的電視新聞畫面。他試圖從中理出頭緒，新聞主播播報著充滿無知的語言，他看著電視裡那個人的嘴形只是在進行無意義的傳遞。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自以為是的批判者，只是這一刻，他比誰都清楚狀況。

「現在相關人員正在確認現場傷亡狀況。」

這個答案，張翊豪相當清楚。
完全不會有意外的答案，
可笑的就是如此，
前幾天他們早已反覆查驗過這個問題。

眼前那棟成為廢墟碎片的建築所在的地址，
是一棟未來要進行都更案的建物，
所有的人員、該死的釘子戶都已經遷出，
只等待接下來的工期到來而已。

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某一個跟風仔如此而已，
從繁星事件開始，綁架案、兇殺案、到主播與W小姐對談，
他覺得這與世紀法庭Youtube直播劇一樣精彩。
幾乎就像是個娛樂十足的戲劇。
然而直到這個倒數兩小時真的終止時，
他才十足感到果腹犬的瘋狂。

為什麼？
他腦海裡只有這三個字。

張翊豪一直為這個案子焦頭爛額，
光是要將所有釘子戶給打理完畢就曠日廢時。
那個無論是被眾人吹捧或者唾棄的反派角色──果腹犬，
竟炸了一棟空屋？

沒錯。現在回想起來，果腹犬那令人詫異的訴求根本不像是個真正的罪犯。張翊豪一直對周心禹問的問題相當有共感，為什麼要把家務事的訴求搬上檯面，並且試圖綁住全台灣人的眼睛？

張翊豪在客廳踱步，他不清楚自己要告訴誰。警察？不，那可能只是會被人認為是詐騙電話而一笑置之，即便給勤快的人員接到電話，等到這個資訊真的讓警方重視的時候，可能整齣鬧劇已經結束。那記者呢？他根本沒有特別熟識的記者，或許有幾個曾經工作過的人，但是那些人可能都衝去爆炸案現場了。

這資訊會帶來什麼影響？
張翊豪正在思考這件事。
他開始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
那個「陌生化」的性格正在扭轉他的大腦。

『是啊。這根本跟我無關，對吧？
我只要爽爽地在這邊看直播就好了。
我的股票還是在、我的NFT不會消失、
我的人生還是會繼續走下去。』

張翊豪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試試看，無論如何都好，
他應該把資訊要帶給對的人。

他深呼一口氣，打出了電話，
等待著電話那頭的人會給予他相對的回應。

在冗長的嘟嘟聲之後，接著無情地進入忙線狀況，
這該死的110除了平常會忙線以外，現在應該全線被打爆吧？

張翊豪抱著頭，思考著任何可能。正當他靠在牆上的時候，那冰冷的水泥質感讓他驚覺一件被忽略的事實。那是一張他與老婆的合照，霎時，他突然想起了些什麼，接著他拿起了手機。

「怎麼啦？」張翊豪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捷運進站的音樂，另外他聽見鬧烘烘的背景人聲。
「珍妮，我問妳一下呦，妳是不是有認識半角電視台的人？」

「有啊，怎麼突然這麼問。」
「我知道妳最近都很忙，但可以幫我聯絡看看半角電視台的人嗎？」

「張翊豪！你不是來關心我的？剛剛那爆炸聲很大耶！」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妳老婆還在外面你都不會緊張喔？」
「妳現在不是好好得跟我在講電話嗎？」

「吼唷，怎樣啦，你到底要問什麼？」
「我需要妳傳一個資訊給他們。」

「為什麼？你有什麼資訊？你該不會是果腹犬吧？天啊！」珍妮就像是十足的演員，自顧自地在捷運車廂內演了起來。
「哎呦，演屁演，但這事情的確跟果腹犬有關。妳還記得我最近在忙的案子嗎？」

「我知道啊，你總是在忙，都不管你老婆了。」
「就是那案子。」

「什麼那案子？」
「現在爆炸的那棟房子就是我負責的案子！」

「你看看你！你說你不是果腹犬的！」
「珍妮啊，我現在沒有要跟妳玩，我是認真的！」

「你意思是果腹犬炸了一棟空屋？」
「對，就是那棟該死的空屋。」

「為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

「但我要跟他們說這些做什麼？」
「或許他們離警方靠近一點吧？」

「你白癡喔，你不會報警喔？」
「我當然試過了，現在最好是打電話打得進去啦。」

「好吧，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可以聯絡到小玫。」
「她不是妳閨蜜嗎？」

「你也想想看現在什麼時候了。」
「話說，所以現在到底有方文化是不是恐怖份子，妳能不能告訴我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被安排接管日常大部份的工作，因為菁萍得要全力配合果腹犬。」
「她什麼都沒跟妳說？」

「你這臭鄉民不要再問了，你自己去找人問啦，最好是她會跟我說啦。」
「好啦好啦，先這樣。」

張翊豪掛上電話仍難以平復心情，
畢竟自己的老婆就是在有方文化工作。
他站起身重新坐回他的Razer電競椅，
喚醒已經沉睡的Mac Studio。

他覺得自己得做些什麼，
用任何影響力都可以。

半角電視台會有可能在跟W對峙的時候提出這個質疑嗎？
別的主播或許不確定，但是從剛剛周心禹的表現，
張翊豪覺得或許那個主播是有可能做到這件事情的。
那萬一沒辦法呢？

雖然自己非百萬網紅的聲量，
一個專作3C介紹的Youtube頻道，
如果現在開始介紹果腹犬相關的新聞，
肯定會被人說是在蹭，說是在跟風。
但他覺得自己不能忽視眼前知道的這個真相。

他架起腳架，對著螢幕Test。
然後放下打燈工具。

「大家好，這是一個意外的一集，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等我新的一集M2 Mac Pro的評測影片，但我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分享。」張翊豪對著相機螢幕，試著留下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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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張翊豪開始錄製自己的youtube最新一集影片時，
周心禹在休息室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等等不是我上場？」周心禹問。
「老闆想讓小玫上去說。」

「萬一W她有問題呢？」
「欸，你不是唯一的主播好嗎？而我也是在保護你。」

「保護我？」
「我們不能做出任何激怒歹徒的動作。」

「我當然不會。只要你們指示夠明確就可以。」
「你想說什麼？」

「鄭哥，我就問一句，這棟大樓的我們哪一個受過訓練了？在面對這個異於常人的人，我們到底哪一個人是可以跟她對談的談判高手？」
「你說這個對我們有什麼幫助？」

「我要說的他媽的警方呢？還在路上嗎？還是說我們跟那些得COVID然後有重症前兆的人們一樣？一台該死的救護車都叫不到？」
「他們已經要來了。你就算再偏激，也沒辦法改變現在我們的局勢。剛剛高層已經開會決定了。」

「決定什麼？」
「這是半角電視台最重要的時刻，我們要的就是安全牌。」

「我不懂，什麼安全牌？現在是某一棟大樓如她預告地被炸了，會不會等等就是我們的大樓要炸了？你覺得誰會是安全的？」
「他們才不管你跟我的死活！該死的，周心禹你都入行幾年了？他們現在早就離開這棟大樓了，你是眼瞎了看不到嗎？」

「那我們怎麼做他們管得著嗎？」
「我拜託你，你罩子放亮一點。現在的收視率，直播平台的收益就是他媽前所未有的高峰。所以他們當然希望W可以繼續打來，甚至直到這場直播結束以前都不要轉手給其他電視台，所以你覺得我們要說什麼？當然是W想要什麼，我們就要滿足她。」

「鄭哥！你可以自己聽聽自己在說什麼嗎？What the fuck？」
「夠了，我當然知道。你別忘了，我現在跟你還在這棟大樓！還在這該死的大樓，今天W要炸掉這棟大樓，我也會跟你一起死！」

「你知道嗎？我甚至覺得她就在這裡。」
鄭製作人不以為意地搖搖頭說：「你真的想太多了。」

「你沒聽到嗎？他甚至說了今天我在這裡的細節。」
「我當然聽到她說了什麼，也許她有魔法，或者她有什麼該死的線人，全程完全轉播你們的一舉一動。」

「所以你們真的打算讓小玫上場？」
「她是最安全的，她不會多說出些激怒人的話。」

「可惡！」周心禹大吼一聲。
「先這樣吧，有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你。」鄭製作人搖搖頭離開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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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市刑警大隊副隊長黃凱元與副手及眾多隨扈們走入了半角電視台所在的商業大樓，他們在進入之前已經有維安人員搜查過整棟大樓，經過了粗略的清查之後，黃凱元終於現身於半角電視台。接待他的人是半角電視台長官副部長，在商討完面對被視為恐部份子W的對策之後，相關與直播業務以外的同仁們皆全面清場與退出。這一切都發生在W的倒數計時開始的兩個小時內。

鄭製作人找了由副部長認同的中立特性較為鮮明的陳子玫主播作為下一階段與W交涉的人物。同時間黃凱元希望與W直接進行談判，希望能爭取更多時間。他在晚間七點多時接獲線報，相關同仁即將要在Q-hotel頂樓進行攻堅。由於門鎖似乎被安裝了預防鎖匣被外力惡意撬開的設計，因此即便找了專業鎖匠仍然無法短時間內打開門鎖，已有相關同仁要進行武力攻堅，打算炸藥炸開這道門。

黃凱元深呼一口氣，他沒有理由緊張，他曾經遇過更危急的狀況。他的副手雖然一直阻止他前來電視台，但現階段他們需要一個止血點，這齣連續恐怖事件就像是脫韁的野馬，幾乎讓他們沒有喘息的空間。即便大家都知道發生在台中的兩起案件與現在正在進行的直播事件可能有著重要的連接，但警方現在就是沒有頭緒。當政府雇用的網軍開始彙報那悽慘無比的形象報告之後，黃凱元打算不等待大隊長的指令，他必須得將局面拉回到較為中性的局面。

『只求不要輸。』當化妝師將他的妝容準備完畢時，他望著化妝鏡這麼想著。

他走進了直播室，隨扈等人都在一旁等待著，
而他身旁的主播陳子玫雖然對他擺滿了誠意十足的笑容，
但他可以感受到她全然的恐懼。

這樣有辦法控制場面嗎？
不太可能，黃凱元知道自己得要當機立斷地控制節奏才可以。
最好從一開始就要。

鄭製作人在主控室等待著電話到來，
此時周心禹衝了進來，兇狠地望著他。
他只是無奈地比了一個噓聲。

「刑事警察大隊的人都來了，你不打算告訴我？」
「你現在知道了，可以嗎？」

「所以你們都喬好了？」
「你沒有上場機會，你就這邊等著吧，我很抱歉，心禹。這是老闆們的指示。」

他搖搖頭，靠著主控室的牆壁，試著從手機的網路世界能找出更多與果腹犬或者W想關的資訊，霎時，他看見三分鐘前小玫傳的訊息。

『抱歉了，我也逼不得已，老闆決定要我上場。我有另外一件事想順便跟你說，但已經抽身不了。我朋友珍妮稍早之前跟我說，她老公有跟她透露，那棟被炸掉的大樓早已是都更案的空屋，已經都談定了要施工的時間了，因此他們第一間開刀的大樓是空屋。我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只好先告訴你。愛你～，希望今天趕快結束。』

周心禹抬頭看著監控螢幕內的小玫，那表情非常複雜。
所以？他開始覺得等等若開始直播，可能會很失控，
雖然他不知道這種預感是怎麼來的。

此時，On Air燈號亮起。
W來了，周心禹的雙手感受到無與倫比潮濕，
手汗的嚴重性就像是恐懼的程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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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限定】06 - 27 話 限時發佈至2023/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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