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失敗的小說家 - 01
01 - 如果這一切只是鬧劇的話
王培鑫再次拿起啤酒搖晃,
思考自己為何會從一個目光炯炯的青年,
變成一名只剩下遊蕩在上班與下班之間的遊魂。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個答案他難以回答。
他在一家中小企業擔任專案經理,雖然掛名這樣的頭銜,但不代表工作內容與這四個字有關。實際身為衛星廠商的他們,只能在產業鏈中掙每一口難吃的飯。上至專案發展方向下至辦公室雜工都被他一手包辦。這種工作一開始看似充實,但一旦讓時間不停沖積,就會看見自己的人生幾乎被這沒有意義的零件給綁住。
生活圈小到只剩辦公室、廠商、租屋處之間,認識的人群中,只看見唯一的共通性,那就是存在貿易系統之中的貨幣,他可能這輩子都在追求這種東西。這樣的故事最難逃避的就是一旦脫離這樣的生活圈後,人生好像連存活都變得困難。他有時不禁思考,倘若自己身處於一個遊牧民族的世界中,仍然是族群中抱怨的那一個嗎?是人永遠在追求看不到的虛幻,還是連守住自己存活的意義都不存在?
啤酒見底,燒烤也入肚,今晚最大的樂趣已經走到終點。拿起手機對漂亮的收銀台小姐微笑,換來一個美好的笑靨足以記憶一夜,以及存入可能記載夢想的電子發票載具。
夜空下的街道像是進入休眠,王培鑫放棄思考明天要處理的麻煩事。他想好好放空,即便是逃避也無所謂,他打算打開串流App的夏季戲劇片欣賞,然後再好好看別部短篇愛情電影藉以好好解放自己。
「您好。」路邊一名穿著OL套裝的小姐正在發傳單。培鑫對這條每日會經過的街非常熟悉,這樣清新的美女在這裡發傳單就是一個詭異的事情。首先,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交通要道,更談不上是景點、名店區,這裡只是住宅圈裡的小巷弄。
雖說帶著滿腹疑問,培鑫還是拿了傳單,上面印著QR Code掃描圖,文宣資料寫著「職場生涯滿腹委屈沒關係,下班後來這裡」。他一頭霧水地看著文宣,通常無論是發廣告、面紙、傳單的人都會一股腦兒的把所有想講的話說出來,這是培鑫的大忌,他還為此教訓了公司外派人員好幾次,但現在眼前這女子像是看穿了他一樣,只是默默地用雙眼注視著培鑫。
「所以這是什麼?」他問。
「這是一個同好會,讓大家互相發洩上班的種種不愉快。」她微笑說明。
「妳是這個同好會的人?」培鑫好奇地問。
「是啊。如果需要的話,晚上九點在巷口那間酒吧裡。」
「不會吧,妳說的是一間叫『Y軸樂園』的酒吧?」這酒吧對培鑫來說再熟悉不過,只不過這禮拜突然改了名字感到相當意外,之前叫作「娜娜」,一直以來它在樸素的住宅區中獨樹一格地存在。由於他住在鄰近的模範社區,相當清楚這個酒吧。
「沒錯,就是那間酒吧。」
「原來如此,我不習慣這個新名字,我記得這酒吧之前不是叫這個名字。」
「哈,真是抱歉,怎麼稱呼你,先生。」
「我嗎,我叫Lucas就好。」
「好喔,不如今天就來我們酒吧坐坐。如何?」
「嗯,這同好會該不會要交什麼會費吧。」在這種下線當道的年代,培鑫不想因為美色而跌入陷阱。
「哈,當然不用啊,單純只是邀請您而已。」女子閃閃動人的眼神像是水晶一般,培鑫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已經陷入了泥濘之中了。這種突如其來的邀約如夢似幻,唯一還能夠確認是真實世界的原因是這一條每日相伴他回家的街道。
「我考慮考慮。」培鑫只能傻笑地看著招呼他的女子。
「很有趣的,你不來看看嗎?」女子並沒有露出強人所難的口吻,像是邀請喝一杯啤酒的那一種隨性說法,讓培鑫更加無法拒絕的是兩個原因,第一個是他今天真的很累,想找個地方放鬆;第二,是這奇怪的Y軸樂園就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幾十公尺轉角處。
「好吧。」培鑫點頭,希望今天可以有不一樣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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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軸樂園外放著一個打烊的牌子,這是培鑫一直覺得令人發笑之處,酒吧竟然在晚上11點鐘就謝絕入內,那究竟還開不開店?他跟這名女子掠過打烊牌,一路往酒吧裡邊走。
這名女子名叫「小惠」,長得雖不是絕世大美女的模樣,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可人。杏眼紅唇又擁有一副知性的雙眼,很難讓人有理由拒絕邀約,雖是如此,培鑫還是提高警戒,根據過去被朋友拉去聽直銷的「神聖大會」之後,對於任何要他留訊息、資料的場合都戒慎恐懼。
不過,今晚沒有人向他要資料。
酒保調了一杯瑪格莉特放在桌上,
小惠與身旁一名像是上班族的人說話,
一分鐘後,那名上班族微笑地向培鑫走了過來。
「您好,第一次來?」他問。
「嗯。」培鑫喝了一口調酒。
「很高興認識你,在哪裡高就?」那上班族用一種打量的眼神看著培鑫。
「東機工業──」培鑫差點下意識地遞出名片,正要找皮夾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置身於酒
吧中。
「我聽過,是做一些半導體設備的零組件,對吧?」培鑫不認為一般人認識自己的公司,他相當意外地看著眼前的這名上班族。
「沒想到你知道?」
「不過知不知道不重要,要不要來一支?」上班族遞給了培鑫一隻萬寶路黑冰香菸。
「你來這裡多久了?」培鑫吞吐了一下,問了這上班族。
「比你早一個月。我愛死這裡了。」
「什麼?」培鑫不解地看著他。
「對了,忘了自我介紹了。叫我『阿燻』就好。」阿燻說。
「所以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我是上網找到的,你不知道這裡超有名的嗎?」
「超有名?」
「那你是怎麼來這裡的?」阿燻問,培鑫試著解釋了一番。
「天啊,你家就住在這附近,媽的,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嗎?」阿燻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等等,所以這個同好會到底在幹嘛?」有免費調酒跟香菸?是嗎,培鑫目前是這樣解讀。
「當然就是幫助我們這些人啊。」
「幫助?」
「你還不懂嗎,我們這個世代的年輕人終究都是要被壓榨的,應該說不管放在哪個世代都一樣。你想想看那些在你公司坐享其成的大老,開著比你好的跑車,住比你好的房子,養一個廢材兒子,送去國外喝洋墨水回來就可以去學校演講,然後就可以靠關係進公司擔任某個部門主管。大老們要我們年輕人不要仇富,但說實在的我要是他也會做一樣的選擇。」阿燻雖然說得有些偏激,但是這也是事實。每當培鑫聽到自己老闆在聊自己的子女時,就覺得平平是年輕人怎麼會差那麼多,為什麼自己這麼窩囊、這麼廢物,在這邊幫他捧公事包,照料一切大小事。
「說的也沒錯。」培鑫點點頭。
「人都是自私的啊,誰不想自己的子女爽爽的過一生。每個父母都認為自己的子女是天才,只要是自己子女闖禍或者做得不好都是老師或者別人的錯。這種等級腦袋的父母養出來的人要是擔任公司的重要職務,你應該會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吧?」
「我可以理解。」
「雖然GDP不代表全部,但整個社會從上到下都是一群不尊重專業的二流傢伙支撐整個經濟全局。總有一天我們會顛沛流離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啦。」
「實際上現在就是啊。」培鑫微微笑,他的手下正是從國外打工遊學回來的傢伙,無論有多美好的回憶與經驗,回國之後終究只能找一個打雜的工作,這就是每個人面對現實會碰到的問題。
每個人的工作都是可以被取代的。
無論多重要。
在培鑫自己當主管以前,相當不認同這件事,
但自己站上了那個位置之後,才發現真相就是如此。
最底層的人才最需要知道細節,
那些細節會隨著階層遞減。
課長不會關心每個人實際作業遇到的困難在哪,
他只知道這件事解決沒有。
部長不會關心每個課遇到的困難在哪,
他只知道每個課遇到的問題到底解決沒有。
依此類推,
因此像是哈巴狗一樣忙碌的人永遠都是那些人。
辛苦的人永遠都會辛苦,
靠嘴巴升遷的人永遠會升遷。
「所以我才愛死這裡。」阿燻的話讓培鑫拉回現實。
「什麼意思?」
「這裡的人能夠真的幫你,不求回報的幫你。」
「幫我什麼?」
「幫得可多了。」
「總要舉例一下吧。」
「解決所有麻煩,只要你肯說出口。」阿燻認真的眼神反而讓培鑫感到困惑。
解決麻煩?
正當培鑫的思緒不停在四個字上翻滾時,
酒吧裡開始一陣騷動,全部的人都停止手邊的事情,
有個人從後台走向酒吧裡的表演台。
那個人彷彿受到眾人的愛戴,
每個人瘋狂拿著手機拍照,
他帶著一副灰色色澤面具,穿著燕尾服,
不像是現實生活中的人。
「我很感恩各位,讓我們的同好越來越多。」面具先生說話。
「他是誰啊?」培鑫用氣音問阿燻。
「他是發起人啊,綽號叫作『藍』。」
「發起人──」培鑫納悶地看著這面具男,面具額頭處刻著像是愛心的印記。
「我手上有一份名單,希望大家分工合作,小惠,這應該是上禮拜大家寫的要求吧。」
「是的。」小惠站起身,禮貌地回答。
「好吧,我等等會把每個人的分工表發下去,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我提出。」
「等等──藍,今晚有新人。」正當面具先生「藍」要開始發分工表的時候,小惠舉手。
「哦,有新人啊,怎麼不早說呢?」
「剛剛我去發傳單才找進來的。」小惠回應。
「沒想到發傳單真的有效啊。」藍的說法像是這是一件蠢事一樣,這讓培鑫也覺得自己很蠢。藍繼續問:「是哪一位?」
「這邊,王先生。」當小惠回答時,培鑫心頭震了一下。
「王先生您好,很高興你加入我們。」當藍說完話的時候,整個酒吧裡的人轉了過來,像是盯著外星生物那樣。
「謝謝。不好意思,我還不太瞭解狀況。」培鑫傻笑,他只是想來放鬆一下,怎麼現在搞得比上班時還緊張。
「依照慣例,我們都會照顧新人,說出口吧。我們會幫你。」藍的語氣很誠懇。
「我要……說些什麼?」
「你在公司待了很久嗎?」
「是滿久的。」
「有沒有什麼礙眼的人物啊?」
「什麼?」
「無論是人事物都可以,只要說得出口的都可以。」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王先生,我們善於解決問題。難道你沒有遇過不公平的事情嗎?那些吃著油水各種把你們當奴隸的長官們應該很多吧。」
「不是,所以你的意思是?」培鑫被這強大的氣場給震懾住,他不曉得現在這個問句代表著什麼意思。
「我們是你的支柱,你背後的靠山。」
「那──」
「說吧,不必害臊,真的。況且你根本不需要做些什麼,假使要退出也無所謂,至少你在離開前可以許下一個願望也不錯啊。」藍的話術彷彿開始侵蝕培鑫的腦袋,他的腦袋開始浮現某個人的臉。
『是那個傢伙。
不過那個傢伙對自己也很好不是嗎?
不,那可不一定呢。
他只是披著羊皮的狼啊。』
培鑫吞了吞口水,
他感受到自己下腹有一陣溫熱的興奮感。
「說吧。你叫培鑫嗎?」藍的話彷彿又把培鑫打回現實。
他怎麼會知道呢?
培鑫進酒吧以來都還沒認真說明自己是誰。
難道是阿燻?
剛剛的確是差點把名片遞給了阿燻,
那麼短的時間就確定自己是誰了嗎?
「我知道你很困惑,但只要你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你就會感受到我們對彼此像是家人的愛有多麼地強大。」
「高……高慶祥。」培鑫下意識地說了出來。
「什麼?」
「那傢伙叫作高慶祥。」連培鑫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說出口了。
無所謂吧。
如果這一切只是鬧劇的話。
培鑫心底這麼想著。
反正這男人應該是要有一些教訓的。
「很好。你的要求我聽到了。」藍先生要DJ把音樂轉到最大聲,每個人拿著自己的分工單開心地跳著舞,大家舉杯狂歡,像是今晚就是週末一樣。
免費的調酒、免費的香菸、免費的狂歡。
這一晚,連拘謹的培鑫都感到這是幾年來最解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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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聲把培鑫叫醒,
他恍恍惚惚地從自己床上爬起,
腦子像是炸裂一樣。
從自己床上凌亂的程度來看,
昨晚應該是跟某個女人睡了,
但是誰完全沒有印象,
像是掉入了時間的空格當中。
唯一將他拉回思緒的是空洞的響鈴。
「阿鑫嗎?」他的助手小恩緊張地問。
「怎麼了?」他揉著眼睛,看著鬧鐘,不看還好,定睛一看才發現已經早上十點鐘,沒記錯的話,今天早上十一點有一場重要的會議。
「你還好吧?」
「抱歉──我睡過頭了。我現在趕快進公司。」培鑫從床上爬起。
「我就是要問你這件事。」
「什麼?」
「今天十一點應該要跟福星電子的人開會吧。」小恩緊張地問。
「是啊,資料我已經給高Sir了。」培鑫納悶地問,今天這個會照理說是高Sir去開,雖然說是高Sir出面,但實際上只是一個空殼的傢伙,資料都是培鑫準備的。
「我不是很確定情形是怎樣,但是高Sir家裡出事了。」
「什麼?你說什麼?」培鑫納悶自己有沒有聽錯,還是小恩今天吃錯藥了。
「剛剛夫人有打電話來,他們家女兒失蹤了。」
「真的還假的──」培鑫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套房陽台外的陽光空間。
「雖然還沒超過二十四小時,但是聽夫人說她已經再三確認過,情況非常不樂觀,現在高Sir跟她正在處理這件事。」
「我的天啊。」培鑫不禁啞口,他驀地想起昨晚的酒吧與面具藍先生。這兩件事有關連嗎?
「總之現在可能需要你代理高Sir參加了。」
「好,小恩你別慌,那我等等直接到福星電子開會,妳先在公司協調事情吧。」
培鑫交代完公司該做的例行公事之後,
深呼一口氣。
過去這幾年來,
從沒有這種意外平白無故地打進他的生活,
他感覺自己快喘不過氣。
他的內心某個自己雖然暗自狂喜,
但是某個自己也感受到巨大的恐懼。
他希望這一切只是巧合。
這破爛的酒吧跟假鬼假怪的面具男能作出什麼大事嗎?
不。
他不相信。
先沈著應對吧。
當培鑫穿起西裝準備走出家門時,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端,
高慶祥的手機傳來了震動。
內容是幾張照片,
當他瞥見那些照片時,
高慶祥那肥胖的身軀重重地下墜,
他趴在地上不忍直視手機,
扭曲佔滿他的臉龐。
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走進了地獄。
無論是誰,要他交出一切他也都願意。
千萬不要傷害自己的女兒。
千萬不要。
他衷心地祈禱著。
手機裡,
高以柔被綁在陰暗的房間裡,
痛苦地看著鏡頭。
哭紅的雙眼道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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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 會願意讓你的小孩玩平板/手機嗎?Hey 我hey 這篇不管有沒有小孩都歡迎討論 (但遇到意見不同的推文也請互相尊重) 故事是這樣的 今天有個同事帶小朋友來辦公室22
[創作] 救贖(作品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在我意義上真正死去之前的那天,這個世界上也曾經有我深愛的人。 每當抬頭望向天空,身體漂浮在無盡的時間之海中,往回看我看不見過去的誰與一切, 烈日當空,燒灼人們如同他們每天承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苦痛。 自殺死亡的人會重複著最痛苦的時刻,因此我不斷地重複著死去那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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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實況] 深海餘燼丹特.韋恩茫然地看著自己的亞空間投影在火焰中漸漸扭曲成一攤怪異又蠕動的 「油脂」,而那油脂中仍然在不斷傳來嘶吼與嘯叫聲音,他只能勉強從中分辨出 一些詞句,除了惡毒的咒罵之外,便只有一個單詞有些意義:「失鄉號!」 這個單詞幾乎是那攤「油脂」聲嘶力竭中喊叫出來的。 然後,油脂也被燒盡了,火焰中只餘下蒼白的灰,丹特.韋恩愣愣地看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