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 周處除三害

前陣子《山道猴子的一生》引起旋風，不少網友敲碗拍真人版，更指名自負又自卑的男主角，必須由阮經天演出。當初看到鍵盤選角覺得相當有趣：阮經天過往的銀幕形象，怎麼都與魯蛇扯不上關係；但近期看了他主演的《查無此心》《周處除三害》後，我改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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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去偶像劇的暖男包袱、走出早期演電影的用力痕跡，阮經天越來越懂得挑選適合自己的角色、同時展現突破框架的企圖心，尤其《周處除三害》從殺氣騰騰演到崩潰淚流，偶爾夾雜窩囊、憤怒和瘋魔，說是近年國片成長曲線最豐滿的男性角色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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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角色是個重刑犯：桂林仔有太多風風火火的傳說，卻僅名列通緝榜第三名；當他得知自己罹患絕症，決心剷除排在他前面的兩大罪犯。借用世說新語典故，《周處除三害》將神話元素做了現代演繹，化為人性亟待根除的貪、嗔、癡，上演動作皮、犯罪骨、西部魂的類型混搭奇行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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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處除三害》從開場就火力全開，展現國片罕見的生猛狠勁。桂林仔和警探陳灰（李李仁 飾）的街頭戲尤其精彩，時而水平追逐、時而垂直跳躍，鏡頭帶領觀眾用不同視角緊緊跟隨，帶出刺激腎上腺素的空間感，扭打沒有花拳繡腿的套招、力求拳拳到肉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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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導演黃精甫為本片注入早年港片的 cult 片風格，加上洪昰顥融合格鬥技的動作設計，既讓主角的兇殘無懼更立體，坐在觀眾席的我甚至燃起見證台版《捍衛任務》的莫名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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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節奏就此慢了下來，血漿尺度還來不及放飛自我，時間線就直接跳到四年後。劇本無意將桂林仔塑造成殺神，他不復開場的張狂，滿臉落腮鬍低調度日。為什麼退隱？這四年又發生什麼？劇情並沒有交代。隨著更多角色出場，世界觀逐步建立，先是與香港仔的正面對決，肉體搏鬥源於漸生的俠義精神、而後揭發牛頭的惡行惡狀，心靈洗滌導向終極的自我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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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不同風格間切換突兀，很容易造成觀影體驗的錯誤期待，這是跨類型電影的險棋。對我來說，《周處除三害》的可惜之處也在於此 – 陳灰、香港仔、牛頭，三段對決獨立來看都很精彩，不過整合在一起卻有種斷裂感。「沒有人會記得被周處除掉的人是誰」，話雖這麼說，但功能型角色刻畫的深淺、絕對與觀眾對主人翁的認同程度密切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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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桂林仔，全片刻畫最深的角色非牛頭莫屬。看似慈眉善目，帶領信徒們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在此重獲新生的主角卻意外發現不為人知的陰謀，宛如《失嬰記》的宗教驚悚雜揉《金牌特務》《追殺比爾 2》的暴力美學。只是在全片肅殺的基調下，這段的魔幻寫實與黑色幽默自成一格，加上幾位結尾角色在本段的缺席，也影響了整體的情緒堆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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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風格先行、劇本難免薄弱，幸好本片的完美選角彌補了這塊不足。李李仁每次登場都是賣命演出，眼睛掛彩反而更有粗礪的男人味；從《翠絲》陰柔的打齡哥認識袁富華，本片戲份不多、但強大氣場充分展現老辣狠毒，喜怒無常、正邪難辨，卻也模糊了善惡的灰色地帶；陳以文飾演的邪教教主道貌岸然，令人不寒而慄更想起導演黃精甫的舊作《復仇者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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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世之後重新入世，卻找不到人生目標，於是用暴力終結暴力成為證明自我價值的途徑，這是桂林仔的角色成長曲線，也是經典文本潛藏的西部片精神。我喜歡《周處除三害》的攝影，香港攝影師王金城的攝影頗具詩意，為粗暴的感官刺激適時提供餘韻，除了拍出男性角色的陽剛魅力，部分遠景構圖絕佳、人物背影更有一絲身不由己的江湖況味（沒有入圍金馬真的是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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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的周處浪子回頭、勵志向學，雖因秉公執法遭到權貴陷害，卻在殉國後留下清白。電影裡的桂林仔命運大不同，以私刑替天行道，終究難以將功折罪，成為「歹路不可行」的活教材；不過歷經鞭打、剃毛、破棺，桂林仔的迷途人生終於踏實，並準備好成為新造的人，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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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別叫他桂林仔，他有名有姓的，叫做陳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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