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奧本海默-其實並不那麼炫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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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寫心得文了

剛剛看到有人在比模仿遊戲跟奧本海默
又看了版上對這片心得文不多 來稍微寫一點

這部片如果從傳統人物傳記片的角度來看 無疑是部很糟糕的片
剪接瑣碎 太多意義不明的鏡頭 對話蒼白無力

但是 我必須要說
這部片承擔得起諾蘭集大成的這個說法

諾蘭身為導演真的是很幸運
他之前的片 通常是因為節奏明快+交叉剪接敘事 所以吸引到一批穩固的影迷(包括我

但是如果你看完他的片
可能很難想起有甚麼很有張力的場景 或是震撼人心的台詞
這就是他的弱項

他可以寫出一個很工整很有張力 考慮了交叉剪輯在內的劇本
但是以單純一幕戲來講 他沒有那種把單純一幕戲的張力導出來的能力

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很文學性的導演就是這點
他更依賴的是整體劇本跟剪接 而不是場面調度

那缺陷怎麼辦呢 找其他東西來湊啊
單幕戲的張力不夠 就找Zimmer用配樂來轟炸
場面調度能力不夠 就只能更依賴演員本身的演技去吸引觀眾眼球 把張力表達出來

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星際效應
安海瑟威在那邊講最重要的是愛那幕 為什麼大部分人看了就笑了 就是因為很乾
安的演技沒辦法在那短短十幾秒內撼動觀眾

同樣是同一部片裡
馬修麥康納從星球上回來看了自己女兒幾十年份的影像
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就在銀幕前爆哭
那一幕根本不需要台詞 大家都能體會得到甚麼是愛 以及隨之而來的傷心
這很大一部分 其實是依賴馬修精湛的演技

回來講奧本海默
奧本海默裡 諾蘭有嘗試在他這個短處上長進了嗎 其實並沒有

諾蘭自己大概是知道他這個缺點的
所以他在敦克爾克裡很明顯地做了一些實驗跟嘗試 :
加快電影節奏 仿默片簡化台詞單純捕捉演員的動作/表情/眼神 施帕音幻覺的強化

但那一次實驗 對電影整體來講 其實沒有算非常成功

所以這次奧本海默
諾蘭很聰明地選擇了一個形式 替自己在場面調度上的蒼白cover :
後現代主義內的主體性消亡

大家習慣的 以往傳統的歷史事件敘事電影
通常都是劇本先去蕪存菁
用線性敘事 在一個一個的事件內一步步烘托出角色性格與情緒
最後再在電影末端達成高潮

現代作品裡 導演都知道過度在電影裡說教 只會造成觀眾嚴重反感
所以他們學乖了 用間接的方式去操作觀眾感受
比方說用一個迅速有反饋的小事件 來表達出"導演覺得"這件事/這個人 好或不好

但是諾蘭在奧本海默這次又退了一步
他在大部分的場合 連這種小反饋都拿掉 讓觀眾對每個角色的認知更加無法臉譜化

我舉個例子
奧本海默其實本質是個相當傲慢的菁英
這點可以從他出名後四處嘲弄人(尤其史特勞斯)看得出來

所以他前期會去參與共和黨的活動&幫忙宣傳
與其說是一種知識份子的良知 其實更像是一種知識份子的偽善與虛榮
他事實上真的關心藍領的普羅大眾嗎 並不

但是諾蘭退了一步 他並沒有穿插劇情的小反饋去單獨提這個評價
只用了兩個很小的環節去表現這點 :
派對上永遠記不住弟弟女友的名字
以及露營時弟弟的台詞表達知道奧本海默對弟弟女友身分的不滿

一個三小時的電影 這幾點加起來可能不到一兩分鐘

又或者是
德國投降後 製造核彈計畫員工在一起開會討論 說可以不用把核彈拿來對人了
奧本海默卻說還有日本戰場

這件事情諾蘭也沒有特別設計反饋/台詞 來凸顯他對奧本海默的評判
就是很直白的演給觀眾看

甚至是 片名明明是奧本海默
片子裡最後最大的高潮
卻是小勞勃道尼的史特勞斯被罷免後
氣得大喊奧本海默在那點點吃三碗公得了便宜還賣乖

從劇本安排的角度來看 像是氣度小的史特勞斯 前面害奧本海默後面吃到苦果
諾蘭安排這個反饋 還是給史特勞斯的
落實了觀眾眼中史特勞斯"小人""自食惡果"的臉譜

但是史特勞斯喊的那些觀點
又何嘗不是正確的呢?

觀眾看完電影後 可能還是覺得很疏離 對奧本海默這個人的印象很陌生
這恰恰就是諾蘭這次想要達成的目的
用一種觀眾能接受且覺得緊湊的方式 把大量細節搬上電影 堆疊出一個人的複雜面

諾蘭這次在奧本海默裡
藉著進一步拿掉大家習慣的 導演暗示態度的主體性的方法
(事實上並沒有拿掉 只是用了更迂迴的方式表達)

嘗試著用大量的細節與矛盾 堆疊出奧本海默這個人的複雜性
他的場景調度能力的蒼白 在這部片裡恰巧成了仿客觀的一種必要
(另一方面 一般常見的象徵技法在場景裡用得更純熟了
尤其是那些量子態的畫面 拿來做為畫外音 象徵角色的思想/情緒/事件起伏 真的高招)

而實際上一部片子裡所需要的高潮與衝突
則仍然是依賴 整體劇本邏輯/吵個不停的高頻配樂/一眾大咖演員的精湛演技 來維持
也確實奏效

我真心覺得 這部是諾蘭目前為止最適合拿來拚獎的一部作品
這部沒有 之後大概也很難有新的大幅成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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