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夜牙 Night Teeth (Netflix)

Netflix 這週末上架的 LA 夜色片《夜牙》，我個人看完後第一個想到前幾週的《絕命凱特》，兩片都以一個城市的霓虹夜色為美術主打、都有一個維繫已久的城市秩序正在崩潰中、都有一組主角遊走城市打過一站又一站、在颯爽動作之餘一層層認識自己的處境... 當然啦，這其中我覺得還是《絕》片精彩得多也紮實的多，至少它有個完整的陰謀故事也有真認真設計的動作與攝影，相較之下《夜》片就是看兩個吸血鬼小女生賣萌賣血，若要說有什麼動作常常都隱身背景中... 若要看冒險動作與追殺獵逃，當然還是《絕命凱特》大勝很多。
https://fr.web.img3.acsta.net/r_1920_1080/pictures/21/09/23/07/54/4954079.jpg

不過對我個人來說，看《夜》令我目不轉睛看下去而沒有中離的，並不是兩位女吸血鬼而是男主角 Benny，因為他在片頭的表現有投射到我心中的當代商業片男性氣質：即使這是個兩性平等女權很大男生越來越草食的世界，但我們仍然可以有陽剛氣質的男性主角，只是這種男性主角並非實力堅強威震八方，仍能以屈居女性之下的有限能力做到他的英雄救美。男主角 Benny是個家境不怎麼好的拉美裔大學生，他沒有父母都哥哥帶大如今與奶奶相依為命，他有音樂夢也主修經濟希望努力能翻身，於是他靠腦筋與身體打好多工都睡不飽覺...

這個天真相信「努力就有回報」的美國夢，是很卑微傻氣地馬上抓到我目光！期待看他如何在這出乎意料的一夜中看見新世界並重審自己，尤其這新世界的意象和他「睡不飽覺」「窮忙沒空」的處境好像隱隱呼應者 (!)？這一晚，天真的 Benny代神秘的哥哥開一晚高級出租汽車，本還以為要穿西裝要專業服務才能多賺點有錢老爺的賞金？沒想到載到的是兩個富家少女 Zoe & Blaire 還都是派對動物、天亮前要跑五個趴還分屬 LA 不同區域忙死 Benny了，但一站站慢慢勾起 Benny疑心發現她倆都是吸血鬼、但也吸引 Benny混著恐懼好奇與迷戀不由自主陷下去！
https://fr.web.img3.acsta.net/r_1920_1080/pictures/21/10/15/12/01/0693168.jpg

本片這一站站過程，結果是個女刺客踢館的吸血鬼大屠殺！原來背後有個屈居人下的中二吸血鬼 Victor 為了出人頭地而要秘密進行權力大洗牌，而要把吸血鬼界掌握一片山頭的「LA五大王」一一刺殺後自立為王！這位 Victor 由《權力的遊戲》Alfie Allen 主演，我就直接稱他「吸血鬼界的席恩葛雷喬」好了 XD 因為那反派動機與憤懣戲路如出一轍！本片也許要說這場陰謀也有許多疑點與漏洞、要說一場場行刺與屠殺也有許多大絕與敷衍，但我覺得這片的重點倒不在陰謀的合理與動作得精彩、而在一個個「當了多年吸血鬼都有點瘋瘋的」那種瘋癲演出：

這裡除了 Alfie Allen演吸血鬼中階主管 Victor 想當老大而展現權利飢渴更甚吸血飢渴外、還有 Megan Fox演吸血鬼高階女王貴氣潔癖冷眼看人其實只是紙老虎、也有《飢餓遊戲》Alexander Ludwig演雙性戀吸血鬼裝害羞內向；然後雙女主角中演過《吸血鬼學院》的 Lucy Fry 這次演出吸血學姐 Zoe大鳴大放揮灑人生、還很愛賣弄風姿玩弄人類小鮮肉看他們不知所措；第一次演吸血鬼的 Debby Ryan 則演個比較鴿派的吸血學妹Blaire、雖然比較正常較沒特色但是男主角的 love interest、看來是要演繹吸血鬼和人類兩方仍然可以異種相愛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主題。
https://fr.web.img6.acsta.net/r_1920_1080/pictures/21/09/01/15/21/2733016.jpg

除了看一位位吸血鬼演員各有特色的瘋癲演出令我津津有味外，我個人與其說關注那「吸血鬼中階革命奪權」以打破「人類與吸血鬼多年和約」的陰謀劇情、不如說更關注這陰謀劇情在一站站中所帶出的關係、更透過一些角色設計與美術彩蛋聯想它可能對現世的呼應。當然，這些我所關心的關係，本片有的有直拍、有的卻隱晦，有的有多拍、有的卻點到為止，我想可以說是做到了廣度就沒在多做深度；不過沒關係，廣度這東西就是開展「世界觀」啟人聯想的，而我看片也聯想得相當開心：

首先，窮忙主角 Benny登場，完全遵循美國夢所訴求的努力打拼、期待美國夢所承諾的出人頭地，但隨著認識這對吸血少女被拎著跑更慢慢與 Blaire 交心而認識吸血鬼世界後，才被當頭棒喝「你以為主修經濟學可以改變人生嗎？你以為這世界如此運作嗎？」其實世界完全不是靠凡人努力打拼的美國夢來運作的，而是早就有權貴如吸血鬼般「我們早已掌控了一切」！這就開始引人關注本片對「吸血鬼」這個流行物種的處理視角了，電影要把吸血鬼比喻成現世社會裡的什麼呢？
https://fr.web.img3.acsta.net/r_1920_1080/pictures/21/09/01/15/21/2747056.jpg

其次，主角的哥哥 Jay慢慢登場比較多次後，也讓我們知道了他代表人類維繫和約堅守「博伊高地」的身份；而在稍後一段他於街頭會合同道的過場戲中，我們看見他雙目凝視的街頭塗鴉是南美洲的「白人殖民者與原住民和解」，不知道是不是在談南美洲的奴隸解放或獨立戰爭？然後想想本片的選角，還真有人種的對比：主角兄弟 Jay & Benny都是拉美裔講西語，Jay 落來的人也有很多一臉看上去就是拉美裔移民，Jay 的演員本身更是一張很符合刻板印象的拉美面孔，反觀另一邊吸血鬼演員選角清一色白人... 難道本片「吸血鬼 vs 人類」比喻著「白人 vs 拉美原住民」？

難道，此片吸血鬼與其說是被人獵殺而藏匿的弱勢階級、還不如說更像是由外而來欺凌原住民小黑的高高在上大白人？眼看第二站兩個白男吸血鬼開的「旅館」接待櫃檯後面掛的畫可見一斑：這幅畫是天使長聖米歇爾降妖伏魔、是雄健白人的形象降伏一個有色妖魔，而這幅畫既然掛在一間吸血鬼「五大山頭」之一開設的旅館、那顯然是在彰顯吸血鬼狠踩人類的榮耀歷史而非反過來。總之，這幅畫再次印證本片以吸血鬼對美國白人統治階級的比喻！那回想起本片開頭的「吸血鬼與人類和約」，比喻的大概是白人統治階級開始與原住民共處、開始保障其「不被吸血」的人權吧？
https://fr.web.img6.acsta.net/r_1920_1080/pictures/21/10/15/12/01/0647922.jpg

再看看大反派 Victor 與梅根福克斯演的女王 Grace對戲，則一方面可看出女王與中階主管的「階級」、另一方面還有嚴重的「性別」問題，畢竟 Grace在此耍婊最囂張的一句是「如果我一不爽就把僕人吃掉，那不就成了... 男人嗎？」看來，本片反派的憤懣除了力爭上游亦有性別尊嚴問題，而且看來的確被抓到心理痛點更加氣憤：這個「吸血鬼與人類和約」就這格局看來是比較謙遜壓抑的、是比較女性矜持的，我們還是會奴役人類當我們僕傭為我們做事、但已進化到文明的役使而不再是你們男人獸性的吸血。但 Grace的文明很傲慢、Victor的獸性很野蠻，其實半斤八兩。

性別問題的延伸，則是 Victor 的反將一軍了，彷彿既然有自命文明的女人在傲慢宰制我、那我也來宰制別的女人為我所用！於是這就用他的手段操弄了兩個少女吸血鬼代他涉險當他的刺客。他直接的操弄，是對女友 Zoe許以美麗愛情雙宿雙飛揮灑人生的誘惑，還真激起 Zoe那自大囂張地「揮灑人生」的嘴臉 XD 只是看 Zoe演技除了玩世不恭囂張踩人外，亦在幾次電話回報時面露男友要求不得不從的脆弱一面、總是委曲求全不敢頂撞只好硬著頭皮做下去、甚至頂不住壓力就轉嫁壓力給 Blaire 瞬間變了個人... 敏感的觀眾都看得出來，Zoe 當人家女友其實關係超級不對等！
https://pbs.twimg.com/media/E_59ptYVgAQbp_O.jpg

在打完第三站遇到伏擊後短暫回 Benny家避風頭、二女兀自爭執著要不要帶他再打第四站時，恐怕 Benny自己也聽出了這兩個女人受到男人宰制的進退維谷、這才自命請纓主動加入「我跟妳們去」，雖然他沒半點實力但這種英雄救美的宣示仍然超帥的！只是認識了純情小男 Benny 之後意志越來越動搖的 Blaire，牽絆她的倒不是性別宰制而是友情義氣：是 Zoe帶我進入這世界、是 Zoe帶我體驗這許多，那今天情同姊妹的 Zoe要帶著我叛逆一回大鬧一場圓個我倆的美夢、難道即使掀起腥風血雨甚至犧牲無辜小男生、我也只有照單全收毫無自我嗎？

這樣一想，此片談吸血鬼與人類關係還真包山包海：這是一個「種族」間的吸血壓迫、到了現代社會已成美國夢背後真正主導一切的「階級」、然後經歷從野獸到「文明」的進化過程轉化壓迫形式達成新平衡、而文明既牽扯性別指涉就引發新的「性別」宰制、再由男宰制女的性別關係轉嫁為女宰制女的「同儕」壓力... 這麼多種壓迫中，我覺得本片 Victor & Zoe 之間那一環才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關鍵，就以一幅極神似英國拉斐爾前派畫家 Edward Burn-Jones所繪 "The Wedding of Psyche" (1895) 的壁畫橫陳在 Victor 家入口、告訴我們這場愛情如何看似喜事其實憂傷。
https://i.pinimg.com/originals/41/09/db/4109db38cade56f79c85d5b67f48e923.jpg

當然這幅畫背後「邱比特與賽姬」的故事細節到底怎樣，我個人是覺得想太多反而鑽牛角尖了... 但無論如何，這幅婚禮畫還是提醒了我們此片的「愛情」本質：到底人類與吸血鬼兩邊如何競合平衡都還是其次、兩邊代表 Benny & Blaire 如何看見對方彼此影響談場 CCR戀情才是重點啦！本片四大主角兩對愛情，一對為了力爭上游操弄愛情宰制情人終不是正道、另一對願意為了對方改變目標甚至犧牲自己那才是真愛！最終 Benny被咬上一口、自此開啟了晝伏夜出的吸血鬼人生，也許可說算是這場聯姻嫁入吸血鬼世界後、仍心繫原鄉搭起橋樑永保雙重認同吧？

也當然，本片僅管拋出了這麼多關係的聯想，但拋出後大多並沒正面直談反而都輕輕放下，這負面說來是劇情發展不足情思不夠到位、但我覺得也可當是話別說太多反留點餘韻？總之看見本來汲營人生庸碌窮忙的「Benny 睡不著」、現在終於擁有了永生更有整個白天可睡覺、也許他終於有機會拋下那終歸徒勞的「美國夢」開始放慢腳步品味人生了？此片就這些人生情思乃至對戰劇情來看，處處話說一半缺乏發展彷彿還等待續集，譬如雙性戀萌男吸血鬼與神秘的「闇影獵人」出來一下又沒下文根本插花？但撇開這些完整性問題，此片霓虹夜色與心跳配樂都是饗宴，推薦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Nu-G-rd4H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