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國王二度外出中 The Barefoot Emperor (2019 比利時片)

我的前集心得：[好雷] 國王外出中 King of The Belgians (2016 比利時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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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週串流有兩部電影去了「克羅埃西亞城堡」，一部是萊恩葛斯林與美國隊長的《灰影人》去了克羅埃西亞「茲布卡城堡」解救可憐小人質，可惜明眼人就知是法國 Château de Chantilly貼圖演出；倒是 friDay & HamiVideo 與中華電信 MOD都有上架的 2019 比利時舊片《國王二度外出中》The Barefoot Emperor，也去了個克羅埃西亞的 Brijuni Islands，也在此拍了個小島度假療養院軟禁了一堆主配角，不過這回可不是外國城堡貼圖演出而是貨真價實：這是出身克羅埃西亞的前南斯拉夫總統「狄托」的避暑別墅，在 1953-1979年間接待無數政客與名流不分東西方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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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部 2019 電影幹嘛來狄托的老避暑別墅、讓眾家 2010s年代末期的當代角色前來作客呢？畢竟這是續集電影當然要先回顧一下前集：前集《國王外出中》King of the Belgians (2016) 以「偽紀錄片」形式側寫一個虛構的比利時國王（正式名稱「比利時人的國王」）尼可拉三世，談他在代表歐洲國家出訪想加入歐盟又拖拖拉拉的土耳其伊斯坦堡時，自己歐盟總部的小比利時卻鬧國家分裂了，而且和現實中比利時國家分裂危機完全相反：現實中是富裕的北部荷語區「法蘭德斯」一直想甩掉南方法語區「瓦隆尼亞」，電影中則是瓦隆尼亞被瞧不起而長年不爽主動鬧獨立！

上集標題 "King of The Belgians" 就在談虛構國王主角尼可拉三世如何面對這危機，旁邊有法語區外交大叔Ludovic 荷語區男僕小弟Titus 與布魯塞爾公關阿姐Louise，三人手忙腳亂護送他回國打點他生活幫他想對策，第四個角色則是英國攝影師 Duncan 充當這部「偽紀錄片」的紀錄片導演負責拍下各種光怪陸離。這趟旅程就這樣內心緊張忐忑但外在嬉笑怒罵地從土耳其進入了巴爾幹半島，親炙了歐洲最前現代化最鄉野純樸的巴爾幹諸國人民，既令國王 Nicolas回想一代國王從 1830 歐洲革命潮起黃袍加身的初衷，回頭思索今日如何面對人民準備一場「國王的演講」。

記得上集觀眾跟主角們殷切期待的就是光榮回歸比利時要重新團結分裂國民（或安慰剩下國民）的「國王的演講」，誰知最後不但演講還沒寫成甚至連比利時都還沒回成！更糟的是本來紀錄片導演 Duncan 要給他拍的擦脂抹粉公關政宣片、竟拍了一堆離經叛道的真實荒唐更彌足珍貴地呈現國王的人格與思考，誰知比利時官僚「這趟旅程從沒發生」「這紀錄片從不存在」正要把導演河蟹掉時、國王竟跌破大家眼鏡「朕授權您自由處理全部影像」！難道一個本來行禮如儀不過問世事有 "Nicholas The Silent"之稱的橡皮圖章國王，準備積極介入時政討論來為歐洲撥亂反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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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這集《國王二度外出中》一開場，馬上又在波士尼亞賽拉耶佛觸了礁，而且剛好是暑假之初的 6/28 日，正在上演一百多年前 1914 一戰導火線「刺殺斐迪南大公」的歷史重現劇 reenactment，飾演激進學生「普林西比」的演員竟還在國王主角面前掏出比製手槍來？難道百年後的今天也有新人準備「點燃導火線」開啟新歐洲危機？一陣天旋地轉下不知是寫實還是象徵，咱國王主角 Nicholas 走進墓穴又出了墓穴，悠悠醒來已不知今夕何夕身處何方... 難道正如一個小小波士尼亞 Bosnia 在 1914 顛覆老歐洲、這回則是我們小瓦隆尼亞 Wallonia 在 2019 顛覆當代歐洲？

當然這就不禁令人聯想此片拍攝時的 2010s當代歐洲有多少沉痾了，此片有輕輕點出引人聯想卻又賣個關子不多談的至少有幾個：(1) 歐盟統合問題，歐盟一直向外擴張要把主權國家納入同一個法律框架中，但各地主權國家以英國 Brexit 為首紛紛發起「脫歐」抵抗；(2) 除了既有主權國家很多想脫歐，還有很多既有國內區域很想脫離其主權國家，譬如英國有蘇格蘭西班牙有加泰隆尼亞，比利時也有現實的「法蘭德斯獨立運動」與本片虛構的「瓦隆尼亞獨立運動」；(3) 歐洲在 2010s外面又來了很多難民，有中東民主運動鎮壓飄洋過海來的、亦有南亞戰亂迫害輾轉逃來的。

至於談錢傷感情的「歐債危機」本片就跳過不提 XD 光是這些人們要怎麼獨立又該怎麼結盟、要怎麼照顧舊人面對新人、要怎麼維繫傳統面對變化，這種種問題寫實談來已把歐洲議會 European Parliament搞得一個頭兩個大！自忖也沒本事談清楚的本片也不正面談，就乾脆虛構個歷史直接解散歐洲議會甚至歐盟：西歐經濟最差的小區域 Wallonia 開第一槍脫離比利時獨立了、歐洲其他區域與國家也紛紛獨立了、畢竟一百年前美國總統威爾遜教導歐洲人的「民族自決」就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民族主義聖典、大家一起煽動民族主義大膽獨立大方排外做自己主人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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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在 2010s過了這麼久過到本片拍攝的 2018 時，這就是忿忿不平歐洲的人們潛意識裡最想要的吧，包括歐盟在內的各種歐洲共同體苦苦維繫都只是苟延殘喘？我們 2022 才來看的遲到觀眾當然也不禁聯想：現在就有個歐洲大國在以「民族榮光」之名併吞另一個國家、也有個歐洲小國以「民族生存」之名奮戰到底並淨化國家、卻也在這小國內有個小區域以「民族自決」之名訴求獨立惹到他的國... 總之「民族主義」這個 18 世紀還不存在但 19 世紀播下種子、到 20 世紀成為一戰導火線更成為戰勝國裂解策略、接下來又演變成二戰法西斯主義的意識型態，仍方興未艾。

反之懷抱跨民族國家海納百川共同治理的「歐盟」理想，只在民族主義搞成二戰納粹種族滅絕整個臭掉的 1945 之後，短暫以一種進步理想之姿看似蒸蒸日上發展了六十多年到了 2000s，結果證明歐洲富裕舒服時可海納百川、遇上歐債與難民危機時又開始民族主義，正如同今年春天還算富裕舒服時可以北約團結一起為民主奮戰、結果制裁不成經濟衰退又將遇上能源短缺時、還不是又各懷鬼胎面上團結私底下分裂？各個國家各為自己利益著想而放棄理想自掃門前雪，本是每個主權國家之常情，但當這些國家都是「民族國家」時，那民族主義向內向外的各種幽靈再次如影隨形。

於是本片就很戲謔地打造了一個奇幻島嶼療養院 Sanatorium Brijuni ，借用前南斯拉夫總統狄托接待國際貴客的避暑莊園來接待 2019 新貴客，我們跟著主角一行只知主角這個貴客是「前比利時國王」如今國家消失了流亡至此接受創傷治療，那能否想像院裡其他渾渾噩噩宛如行屍走肉的貴客們又都是什麼身分呢？本片對這點也一直賣著關子不多說，只說「本院對每個病患嚴格保密身份」，只給個過去狄托招待過的舊客名字為代號，譬如前蘇聯總書記「布里茲涅夫」前印度鐵娘子「英迪拉甘地」或前好萊塢玉婆「伊莉莎白泰勒」這類的，難道這些全都只是歷史復古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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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仔細看看每一個用賓客使用代號的歷史人物名字，就知這些人都是狄托在冷戰年代主導「不結盟運動」Non-Aligned Movement (NAM)的要角，當年基本上是整個非洲中東與南亞、以及拉丁美洲一半國家、總共 120國都一齊拒絕美蘇冷戰要小弟選邊站的「集團對抗」！當然在 2022 這四個字都中國在說總令人聽了不爽，但錯的不是這概念本身，而是中國自己也是一個集團這話就令人很難相信 XD 不過「不結盟運動」的梗放在本片脈絡下，應該也沒要指涉 2010s現實中的「集團對抗」啦，不如說只是給主角 Nicholas 這些歐洲解體後的流浪貴族一個「不選邊站」的避風港。

是呀，身為比利時國王，當然不能訴求民族主義、而要訴求超越民族的多元融合，因為不但比利時立國初始「歐洲十字路口」的初衷就有這調和多方四海一家的精神、到現在北部法蘭德斯南部瓦隆尼亞紛紛鬧獨立時更是靠「比利時人的國王」一次次調和衝突讓兩邊攜手、畢竟「比利時人」這概念與其說是個一個「民族」不如說是一個多元治理的理想！那在本片這「Wallonia開第一槍後歐盟解體全部獨立」的新歐洲，他當然不能流俗去為任何一個民族主義政體與群體背書，相信這間療養院裡一堆失魂落魄的老人也都是一樣 XD 於是潔身自愛的他們來到這裡韜光養晦不問世事。

沒辦法，畢竟這些曾經的歐洲各國領導者，就算自己只心懷多元治理而非民族主義，但他們總是被奉為各種民族主義投射的王朝象徵！因此潔身自愛的他們雖被幕僚們帶到這來不問世事避風頭，但外面世事恐怕不願放過他們反而更想請他們出山背書！關於一個隱居的前國王被新興民族主義勢力力邀重出江湖，在歐洲史上最令人緊張聯想的應該就是希特勒力邀的「前德皇威廉二世」，還好他老人家失敗一生臨到晚年堅守了最後名節；而本片這民族主義迅速轉化為陰謀者所利用的 Nova Europa「新歐洲」帝國，也由一個愛聽華格納的德國政客來邀主角 Nicholas 出任新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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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給失去國家的 Nicholas 宛如流亡國王般、與幕僚在療養中心失魂落魄了半片，眼看各種奇觀亂象神秘兮兮宛如隔層紗、卻對各種不經意的政治指涉感到不對勁... 到很後面才揭曉原來這都是民族主義「新歐洲」Nova Europa 與歷史似曾相識的激情發展！過去是 1914 賽拉耶佛發生民族主義謀殺、經過一戰到 1919 威爾遜主導裂解歐洲成為眾多民族國家，然後民族主義的衝突對立與驕傲悲情度過了混亂的 1920s、終於養出以民族榮耀透過極權重整秩序的法西斯主義！那這回在本片，經歷小國開槍與歐洲裂解、以及民族主義的激情荒誕後，迎來的「新歐洲」又將是什麼？

導演話就不說太白，2010s 有在持續關注歐洲動向的觀眾自然都會懂，一場行動劇式的「強人狄托避暑別墅」療養院生活儘管看似光怪陸離，但處處充滿歐洲史證尤其比利時的典故與隱喻，那到底一個小行動劇要如何說大故事就有賴觀眾自行聯想... 總之如同上集《國王外出中》一般，本片還要在這行動劇式的歐洲亂象中讓觀眾跟著三位幕僚庸碌忙亂一回、卻見平日如生活白癡般的國王 Nicholas 默默沈潛中、準備提筆擬定講稿登高一呼振奮人心絕不隨波逐流！畢竟回想比利時開國歷史，第一位被「黃袍加身」的 Leopold I國王，應人民之邀出來承擔大任為的又是什麼呢？

可惜的是，這些典故與隱喻打開的聯想空間雖博大精深，但史政用梗上天下海實在有點太廣，別說我們台灣觀眾了就算歐洲觀眾甚至一般比利時觀眾恐怕都未必能抓到那梗，也許唯有長年關心比利時立國源流、以及在 2010s有持續關注歐洲局勢的觀眾，較有機會連結片段建立心得吧？如果對這些史政背景不熟，就當看個「歐洲王室瘋人院」在小島避暑勝地演個唱跳喜劇吧，這集還請到了專演老奸巨猾的德國老爺爺 Udo Kier 與卓別林家老奶奶 Geraldine Chaplin飾演極右德國狂人與猶太受難者，但這本應對立的兩者有沒可能會疊合？僅推薦有興趣者燒腦欣賞、開放聯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xU6FmkQV_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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