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深夜甜點店-提拉米蘇

老闆是個微微中年發福的男子，
身高看著不高，也許有１７０，也許再矮一些。

「歡迎光臨，今日甜點是提拉米蘇唷。」

客人走進店裡時，老闆和藹的說著，
但走進來的客人並沒有抬頭看他，
她自顧自的走到店門旁，
靠進落地窗的那個位子坐下。

『提拉米蘇的原意是帶我走，老闆，如果那天他有帶我走，會不會我們就不一樣了？』

深夜裡的甜點店，
總會有些客人帶著滿滿的故事，
和藹的老闆或許早已見怪不怪，
他一言不發，
只是放了一塊提拉米蘇到女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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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相遇在我們十七歲的暑假，
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個孩子，
還不懂得愛情是怎麼一回事，
也不懂得未來的日子還有多長，
只覺得我們有數不完的日子可以繼續過下去。

那時候我們剛升上高三，
面對接下來的升學考試我們都有些力不從心，
我們有些無奈及茫然，
可是就在那個暑假我遇到了他。

他成績很好，
是我們的科排第一，
比起圖書館他更喜歡在咖啡廳念書，
所以我跟他去同一間咖啡廳，
和他坐在相隔一張桌子的位置，
他認真的寫著他的作業，
而我就靜靜的看著他發呆。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現我，
就算沒發現也沒關係，
只要我可以每天都看到他就好了。

他會在每天下午五點十五分踏進咖啡廳，
然後點一塊提拉米蘇作為晚餐，
雖然我許多次想告訴他只吃甜點當晚餐不好，
可是卻總是提不起勇氣與他搭話。

他會在每天八點五十分的時候走到對街的公車站，
坐上最後一班147路公車，
然後在倒數第三站下車，
大多數到站時都已經九點二十五分了，
我當然有點心疼他每天要坐這麼久的車回家，
不過我還是提不起勇氣與他搭話。

下車之後，他會繼續往山的方向走，
大概再走十五分鐘後，
他會在路邊最後一盞路燈下，
那個看來像是小土堆的地方喃喃自語，
然後繼續往上走，
雖然我很想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可是我仍然提不起勇氣與他搭話。

最後，當他到家時，
時間大概會來到十點左右，
然後他會用泡過草藥的水盥洗，
我不知道他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
一如往常的我還是無法向他搭話。

當他躺在那看來像是床的地方上時，
時間已經來到十一點，
我看著他一臉疲憊，
而這次，我終於可以提起勇氣與他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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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第一次發生的時候，
我剛上高三，
如果那天我沒有上山，
也許所有的事都會不一樣吧。

升高三的那年暑假，
我和一群同學們騎車到山上閑晃，
等著看日落，看夜景。

上山的路很陡，
不是我們平常習慣走的那條大馬路，
反正暑假閑著也是閑著，
不如就四處探索新路線，
如果那天我沒有上山，
也許所有的事都會不一樣吧。

我們在上山的路上經過了一些墳包，
不像是有人整理的地方，
我不確定祂們在這邊多久了，
如果那天我沒有上山，
也許所有的事都會不一樣吧。

雖然旁邊有一些墳包，
但由於視野絕佳，
我們都決定在路邊等日落，
我必需再強調一次，
如果那天我沒有上山，
也許所有的事都會不一樣吧。

我們看到美麗的日落，
我們看到點點的燈光亮起，
正當我們準備下山時，
我無意間看見我腳下好像踩著一塊石頭，
我馬上意識到那是一塊崩壞的墓碑，
如果那天我沒有上山，
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自從那一天起，
我的時間停止了，
準確來說，
是我被困住了。

每天早上起床都是七月四日，
每天都是暑假輔導的第一天，
每天早上我都會到學校聽我已經背起來的課程，
每天下午我都會到學校旁的甜點店點一塊提拉米蘇，
每天晚上我都會到學校對面坐上174路公車，
每天深夜我都會到那個墳包前道歉，
每天睡前我都會到公廁用榕樹葉淨身，
可是每天，
我都會看見那只剩下半張的臉在我身邊，
而我，再也無法離開這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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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點店的老闆什麼話都沒說，
當他看見男孩又走進店進時，
他已經準備好一塊新的提拉米蘇，
他會親切的把提拉米蘇送到男孩的桌上，
他會轉頭看向女孩。

提拉米蘇的原意是帶我走，
女孩每天都盼望著男孩帶她走，
男孩每天都盼望著有人帶他走。

但是女孩沒辦法離開那個困住她的墳包，
而男孩也沒辦法離開那個困住他的她。

『您好，我想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這個孩子，
他自從七月上山之後就沒有回家了。』

一個穿著狼狽的女人帶著一疊厚厚的傳單走進甜點店，
而老闆只是為她送上一塊提拉米蘇。

「今天的甜點是提拉米蘇，
雖然今天誰都帶不走誰。」老闆這麼自言自語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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