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快樂熊貓

一、快樂熊貓

你曾經看過「快樂熊貓」這部動畫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那你一定是我們鎮上出身的人。

畢竟那是一部只在我所在的鎮上播送，也「只有小孩子」才會收看的，總共十二集
的動畫。

主角是一隻穿著一件寫著「HAPPY PANDA」這行字的毛衣、矮矮胖胖軟綿綿的熊貓，這部動畫就是在描述熊貓和牠的一群好朋友之間充滿活力開開心心的日常生活。

好懷念啊。

我們鎮上出身的小孩子——大家都很喜歡「快樂熊貓」。

※ ※ ※

那部動畫通常是在每天下午的五點開始播放。於是無論五點前所有人在外面玩得多
瘋，只要五點快到了就會一哄而散的紛紛跑回家去，準時守在電視機前……即使已經對
劇情倒背如流。

例如在動畫第二集中，熊貓和好朋友兔兔一起到山上去野餐，但是貪吃的熊貓卻不
小心在爬山過程中就先把野餐籃裡的食物都吃掉，這該怎麼辦呢？

無論詢問哪一個孩子，大家都會很快的舉起手來，像是搶著回答老師的什麼問題似
的，最後異口同聲的說著：我知道我知道！

熊貓和兔兔後來會一起在半山腰找到一棟糖果屋。熊貓掏出了隨身的菜刀，一間屋
子分給兩個人吃剛剛好能填飽肚子，熊貓和兔兔都很高興！

——大概就是像這種程度的倒背如流。

再說說快樂熊貓的第五集吧……那一集的標題是「去海邊」。

在那一集中，熊貓這一次是和好朋友黑貓一起到海邊去玩。從原先只在沙灘上玩沙
打排球撿貝殼，到後來實在是抵擋不住大海的誘惑於是下了水。因為熊貓和黑貓都不是
會游泳的人，所以在海中時都帶著游泳圈，隨著波浪浮浮沉沉呆呆怔怔的樣子說有多滑
稽就有多滑稽，在播出當時似乎也惹得一群孩子哈哈大笑。

只是後來，黑貓不小心被海底下的八爪怪物給抓走了，這又該怎麼辦呢？

標準答案是：熊貓掏出了菜刀，砍斷怪物的手救了黑貓，兩個好朋友還合力把怪物
被砍下的手做成了……超巨大的章魚燒，無論是黑貓還是熊貓，最後都是吃得飽飽的結
束了這次海邊之旅。

我自己也很驚訝我竟然能把小時候看過的劇情記得那麼清楚——甚至連熊貓先砍下
的是怪物的那隻腳都一清二楚。

真是不可思議。

畢竟那是一部現在已經成為了大人的我們想看，也看不到的動畫了。

※ ※ ※

先前我曾經在知名的超自然現象論壇上看過網友們討論「不存在的動畫」一事。舉
凡作者去世當日多出的不知名動畫片段、引發放送事故而被強制禁播的夢幻集數、大部
分人都有印象卻從來沒出現過的和服情節……除了那些之外，甚至還有論壇中的所有人
都有著看過的模糊印象，事實上卻整部節目都不存在的情況。

在那當中最著名的例子，大概要屬「蠟燭灣奇譚」了吧。

而我想……「快樂熊貓」大概就和「蠟燭灣奇譚」一樣，是只有小孩子才能看見的
動畫。

我最初還不知道這件事，是某一天看見兒子坐在電視機前，正轉注地盯著雪花畫面
，時不時還會笑出幾聲時發現的。

問了兒子之後兒子說了，自己正在收看的節目是「快樂熊貓」。正好播到了「去海
邊」那一集。

我陪著兒子一起把那一集看完了，嘴上雖然還會與兒子討論劇情，實際上卻什麼都
「看不見」，完全是憑著記憶來猜測電視上現在應該播到了哪裡，那隻蠢熊貓接下來又
會做什麼事。

在那之後我問過了很多從小和我一起玩到大的同伴，所有人都幾乎發生了和我同樣
的狀況。

既然是能做到只有小孩才看得到這件事，就代表出品這部動畫的，絕對不會是什麼
正常的動畫公司，搞不好還是不知道哪裡來的妖魔鬼怪把自己的日常做成了動畫。

要不然一隻普通的熊貓怎麼可能會隨身攜帶著一把菜刀呢？只是——在弄懂這件事
後，我並不覺得害怕。

但從此只要看見兒子又在緊盯著雪花畫面收看「快樂熊貓」時，心裡總有一種……
有點難過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體認到自己再也見不到小時候曾經快樂的一起遊玩一起冒險的
朋友，在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被拋下來，往後的路也要自己走下去才行。

※ ※ ※

「快樂熊貓」這部只在我們的鎮上播送，又只有小孩子才能收看的動畫，光憑這兩
點已經夠具有都市傳說的特性了。

卻沒想到這麼一部已經「夠都市傳說」的動畫，還能有更神秘的一面。

我的一位友人在後來幾次聚餐時，又曾經神神秘秘地向我補充了「快樂熊貓」的其
他不可思議之事。

據他所說，他小時候曾經在某一天的半夜時，在電視機上看過「快樂熊貓」的第十
三集。

「快樂熊貓不是總共只有十二集嗎？」

「我就是看到了嘛。」

那位友人還說了，自己看見的那個「第十三集」的標題是「用餐」。劇情一開始則
是在一大片陰暗的竹林之中，影片的視角逐漸深入竹林，這時在一片黯淡的濃綠之中，
突然出現了一個黑白分明的身影——

竹林中央肥肥胖胖的熊貓猛地轉過身來，嘴邊染了一圈血跡，手中拿著隨身的菜刀
，地上還倒著一具中年女性的屍體……我的那位友人據說也因為觀看到了「熊貓啃屍」
的那一幕而有了不小的心裡陰影，明明很害怕，隔天到了下午五點時，卻還是準時的守
在電視機前等著觀看那一天的「快樂熊貓」。

「我說你啊，該不會有什麼被虐傾向吧？」

「……你才是啦！」

二、大綱

現在在網路上仔細搜尋的話，應該還能找到我們鎮上出身的人憑著印象寫下的動畫
「快樂熊貓」分集大綱。

雖然那些大綱乍看之下沒什麼問題，就像是一般的兒童啟蒙動畫——但據說邊看著
那些大綱邊回憶著當年看過的大部分人都會在意識到那件事時猛地不寒而慄：每集熊貓
遇上的最終問題的最佳解決辦法，為什麼都和那把菜刀有關呢？

※ ※ ※

第一集：「去上學」

熊貓和好朋友老鼠在開學第一天拿到了漂亮的新課本，可是笨手笨腳的熊貓把自己
鉛筆盒中所有的筆都弄斷了，沒辦法照著老師的要求在課本上練習寫字了，這又該如何
是好呢？

第二集：「去野餐」

熊貓和好朋友兔兔一起到山上去野餐，但是貪吃的熊貓在到達目的地前就先把野餐
籃中的點心都吃掉了，這下子就沒辦法野餐了，熊貓和兔兔會怎麼做呢？

第三集：「當客人」

熊貓和好朋友阿狗約好了要一起到公園中玩，可是那一天熊貓等了很久卻都沒等到
阿狗出現。熊貓到了阿狗家一看，原來阿狗被他的主人關在家裡了，熊貓又該怎麼救出
自己的好朋友呢？

第四集：「看電影」

熊貓和好朋友紅鶴一起到電影院去看最新上映的恐怖電影。當所有人都被電影中的
鬼怪嚇得驚聲尖叫時，熊貓最煩惱的反而是自己的特大號爆米花和吉拿棒都在不知不覺
間吃完了，這該怎麼辦呢？

第五集：「去海邊」

熊貓和好朋友黑貓一起到海邊去玩，在海中游泳時，黑貓卻不小心被海底下的怪物
抓走了。熊貓要怎麼做才能救回自己的朋友呢？

第六集：「遊樂園」

熊貓和好朋友鱷魚在遊樂園開開心心的玩了一整天。走進巨大迷宮的兩人卻意外分
散了，熊貓要怎麼做才能順利和身處在迷宮某處的友人會合呢？

第七集：「家家酒」

熊貓和好朋友青蛙玩起了扮家家酒的遊戲，由青蛙扮演爸爸，熊貓扮演媽媽的角色
，為了準備豐盛的晚餐讓下班回家的「老公」飽食一頓，熊貓會如何尋找及料理「食材
」呢？

第八集：「搬新家」

熊貓幫助好朋友猩猩搬進了樹上的新家，傢俱都已經準備齊全了，就只剩下裝潢和
佈置。想要送給好朋友一份搬家禮物的熊貓，在森林裡開始尋找著能用來製作的材料…
…

第九集：「捉迷藏」

熊貓和好朋友土撥鼠一起玩起了捉迷藏，玩到一半時，朋友卻因為吃得太胖而完全
卡在了自己挖出的洞中動彈不得，熊貓該怎麼幫助他脫困呢？

第十集：「合唱團」

熊貓和好朋友小鳥一起參加了合唱團。經過努力的練習後，終於到了演出的那一天
。但是熊貓卻不小心將自己的制服忘在了家裡，要再衝回家去拿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於是熊貓決定……

第十一集：「慶生會」

熊貓到了好朋友棕熊的慶生會上後，才發現自己忘了帶事先準備好的禮物，雖然棕
熊看起來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但熊貓還是想給這位最好最好的朋友一個驚喜。熊貓利
用在慶生會上找齊的一百個氣球為棕熊準備了一份大禮……

第十二集：「鬼故事」

熊貓和前十一集出現過的所有好朋友一起玩起了百物語的遊戲，卻沒想到在第一百
個鬼故事說完時，真的有可怕的鬼怪出現了。為了保護好朋友們，一直以來憨厚呆笨又
貪吃的熊貓，這一次決定挺身而出……

三、再製

……我為什麼想學習動畫製作嗎？

也是呢，在你看起來一定很奇怪吧？時常被課上要交的作業追著跑，還時常畫到三
更半夜，花了一堆心力做出的成品實際播放後卻得不到預期的效果……連一點成就感都
沒有，我有時候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痛苦，可是就是不想放棄。

不，那並不是因為我是個多有毅力的人，而是因為——我說了的話，你不可以笑我
喔。

我堅持要學會動畫製作的原因……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異想天開啦。

其實是和我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動畫有關。

又或者該說……那是存在於我們那裡所有當過小孩的大人們心中的「都市傳說」？

※ ※ ※

要是給這個都市傳說一個標題的話，那一定就是「快樂熊貓」吧？沒錯，就是現在
正放在你面前的原畫稿上的這個角色，就是這隻熊貓……這可是那部「只有孩子才能看
見的奇妙動畫」中的主角。別看牠矮矮胖胖的，要是來到現實中的話，大概有一個人高
，因為渾身毛絨絨的，簡直就像是誰穿上了布偶裝似的。

我小時候看過的那部動畫就是以這隻「快樂熊貓」和牠的好夥伴們的日常為主軸，
像是去野餐、去上學、當客人之類的，我記得……好像有十二集吧？

乍聽之下就像是平常的兒童動畫對吧？光看畫風的話似乎是那樣沒錯，我記得配樂
和主題曲也還算輕快，就算過了那麼久我還是能哼上幾句呢：快樂熊貓～快樂熊貓～快
樂生活～只要有了菜刀什麼都不怕～

沒錯，你也注意到了吧？問題就在菜刀上。既然是有劇情的動畫，主角團就勢必會
在故事進行中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煩，而在「快樂熊貓」這部動畫中，每次熊貓遇上的最
終解決方法無一例外的都和熊貓總是拿在手上的那把菜刀有關。

你可別看熊貓身上穿著可愛的毛衣，那張臉又憨態可掬就以為牠的行事風格和外表
一樣啊。先別說在現實中熊貓就已經算是「猛獸」了，據說在很久以前那個紛爭四起的
時代還有武將用熊貓當座騎呢……那兇猛的攻擊性可是毫無保留的被融入了這部動畫中
呢。

所以在動畫中……我記得應該是第三集吧？當熊貓發現好朋友阿狗被他的主人關在
家裡時，最後的解決方式就變成了「先用那把菜刀砍殺好朋友的主人，再把好朋友救出
來」。光聽我這樣描述你可能不太能接受熊貓的作為吧？我小時候倒是懵懵懂懂的就把
這段情節看過去了，直到長大後回想起當年的畫面，才恍然大悟——

從「廚房」那一幕出現的物品看起來，阿狗的主人大概不只是單純的關住阿狗……
要是熊貓再晚一點過來的話，阿狗大概就要變成鍋中被烹飪的肉塊了。

……是啊，我也是在看了這部動畫後才第一次知道，原來狗也能作為某種情況下的
食物啊。不過，這不是重點。

我們還是將話題拉回來吧。還有在第六集中，進了遊樂園迷宮後急於和好朋友鱷魚
會合的熊貓，也是直接以那把菜刀破開了迷宮中所有的牆面，往鱷魚發出慘叫聲的方向
而去……也還好牠急急忙忙的過去了，才能即時救下身體被迷宮的機關卡住，正要被剝
下那層鱷魚皮的鱷魚。

在第七集裡，扮家家酒途中離開空地尋找晚餐食材的熊貓，最後殺了一個正要誘拐
女孩的男人；而在作為完結篇的第十二集裡，百物語結束後出現的那個抽象的鬼怪，映
在牆上的影子看起來是一手拿著滴血的人頭一手拿著斧頭的殺人魔，熊貓為了保護好朋
友們可是秀了一下菜刀對斧頭的技術呢。

欸？剩下的集數——

我還在努力回想啦，還是這幾集留給我的印象比較深刻。也正是因為想起了這幾集
中在我小時候可能看不懂的一些細節，再結合我小時候遇上的一次怪事，我才做了決定。

※ ※ ※

我小時候，我們那個城鎮的郊區有間佔地廣闊的廢棄工廠。

據說那裡在還沒倒閉之前是做木頭傢俱的，廢棄之後有很多當時用來製作傢俱的大
型機械都還留在那裡，像是鋸板機啊、圓鋸和鑽孔機一類的……我知道還有其他相較之
下不那麼危險的機器啦，只是這三種實在讓我留下太深的印象了。嗯，這一點我等一下
也會解釋的。

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或許是因為沒看過這些機器動起來的樣子，所以一點也不
覺得它們危險，反而還把放置著那些機器的桌子當成捉迷藏時必勝的躲藏處——

是啊，就像你說的，當你我們身邊的大人們考慮到安全都會禁止我們踏入那個地方
，更別說是在那裡玩捉迷藏了，不過你也當過小孩子，應該也知道那樣的口頭告誡對小
孩來說是沒用的吧？所以大人們說歸說，當年的我們聽完後還是到廢棄工廠去照玩不誤
。

我記得當年為了讓我們不再跑到廢棄工廠玩，大人們可是費了一番功夫呢，像是什
麼築圍牆、鎖大鎖，還有找人看守出入口之類的。當然，我們小孩也是使出了渾身解術
去應對啦。

圍牆和大鎖之類的屏障通常能夠靠著我們小孩的身形優勢，在屏障上找個能通過的
洞來解決。看守人需要團隊合作來繞過，玩的時候還要有人專門在門口「把風」……

大概是大人們也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不行吧？他們後來又用了一種既平常又特別的方
式來阻止我們小孩接近那裡——

就是「怪談」。而且要編得越可怕越好。

於是像下面這樣的廢棄工廠怪談在一段時間後漸漸在孩子間擴散開來——

「你知道嗎？你不知道啊，我也是從我朋友那裡聽來的，我朋友說他是從他爸爸那
裡聽到的。聽說這間工廠之所以會廢棄，是因為這裡曾經死了人啊。」

是的，就是那個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歷久不衰的「這裡死過人」的怪談。再加上小孩
根本分不清桌上沾到的到底是機器用的潤滑油還是乾涸的血跡，幾乎所有小孩聽過後
都相信了。

相信了這間工廠裡曾經死過一個人。

那個人據說是這裡的員工。在某天操作圓鋸時，也不知道是因為昨天晚上熬了夜還
是身體不舒服，他竟然就那麼朝著圓鋸運轉中的刀片直直倒了下去。

聽說血馬上就噴到了天花板上，還有四周的所有機器上。聽說就是因為沾過血，所
以才沒有人敢搬走這裡的機器呢。

聽說那名員工並不是當場死亡，畢竟傷到的不是腦幹或心臟等主掌生命的部位，他
頂著那張被鋸開的臉在現場似乎還活了好幾分鐘。因為那副模樣實在太嚇人了，讓所有
看過的員工都留下了心理陰影，沒有人願意再回來這間工廠上班，所以這裡才廢棄掉的
。

不過工廠廢棄掉之後，事情卻沒有就此結束。

據說那位員工因為事情發生得太迅速，所以根本就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死掉了，直到
今天都還留在這間工廠裡。

祂還記得自己的臉「受傷」時，身邊的其他人是怎麼帶著恐懼的眼神看著他卻不行
動的。明明臉痛得半死卻得不到其他人的幫助，這份怨念讓祂決心把所有遇上祂的人都
變成和祂一樣的樣子……該說小孩子的想像力真是了不起嗎？明明大人只說了「死過人
」，小孩子間的怪談過一段時間後卻自動補上了「那個死掉的人變成地縛靈，會殺人」
的細節。

這就某方面來看也的確是符合大人們想看的結果……畢竟真的有一些膽子比較小的
孩子聽了就不敢再到廢棄工廠去了。可是與此同時——

也沒有人預料到那個只是編出來嚇小孩的怪談會在一段時間後導致那麼可怕的後果。

※ ※ ※

我不確定你會不會相信我的話啦。老實說我直到現在也還是沒辦法分辨我當初到底
是真的看到了還是在做夢，總而言之就是——

上面不是說了很多大人要阻止小孩到廢棄工廠的措施嗎？但你也知道那種東西就算
一開始起了作用，對古靈精怪的小孩來說，只要過段時間就能找到解決方法了。就算大
人們也搬出了什麼「這裡死過人，那個人至今都還留在工廠裡」之類的怪談，但對我們
這些已經在工廠裡玩了一陣子卻什麼都沒看到的小孩來說——

「就算這裡死過人，那個人也早就不在這裡了吧？不然早就該出來了。所以這根本
是騙小孩的謊話嘛。」連我當時那個頭腦不太好的玩伴聽完後都那麼說了。

所以識破了大人們的「謊言」之後，我們這群孩子還是幾乎每天都會出入工廠玩耍
……甚至過一陣子之後還會拿那個怪談來互相開玩笑——

「喂，你那邊有看到田中先生嗎？」

「我這裡沒有！田中先生在你那邊嗎？」

「好像也不在我這裡，田中先生、田中先生，你到底到哪裡去了？大人們明明說你
在這裡的！」

「田中先生——田中先生——」

會叫「田中先生」是因為根據當時的怪談裡提到的，那位死去員工的姓氏似乎就是
田中。這個姓氏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一名長相普通身材微胖的老實中年人對吧？但後
來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田中先生」卻是截然不同的樣子。

他的長相就像是……對了，你還記得我上次交了又被老師退回來的那份「雨天裡的
殺人魔」的動畫作業嗎？裡面不是有個叫做「雨宮」的，總是守在廢棄鐵皮屋裡的年輕
男性殺人魔嗎？那就是我拿我看過的那個「田中先生」當作原型創作出來的。

除了衣服的款式和顏色不同之外，我當年看見的田中先生就是這個樣子的……滿臉
鮮血，身上穿著舊舊髒髒的黃色工廠制服、四肢瘦得像枯樹枝一樣卻有很大的力氣，跑步很快卻又沒有聲音，讓人連一點警戒時間都沒有的就突然貼在人身後——

殺人魔「雨宮」會拖著人來到廢屋中他準備好的「刑台」前，把人綁在那裡折磨得
不成人形。而當年的「田中先生」悄悄出現在我們這群玩捉迷藏的小孩子身後時，把小
孩子拉向的地方就變成了廢棄工廠裡的鋸板機、圓鋸和鑽孔機了。

沒錯，就是我前面說讓我留下太深印象的那三種機器。至於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原
因說起來其實很單純……只要見過一次玩伴被硬是壓在那些機器前，邊慘叫著臉邊被鋸
開的樣子，無論任何人都會印象深刻的。

或許「田中先生」過去在工廠裡就是負責操作這三種機器的吧？對這些機器都瞭若
指掌到就算這座工廠早就被斷了電也有辦法讓它們動起來，當時的我躲在桌子下聽著那
些機器啟動時的聲音一面發著抖，第一次明白了大人們為什麼總是說這裡很危險，也很
後悔為什麼我沒有聽大人的話遠離廢棄工廠。

就那樣過了不知道多久……我當時總覺得大概有一個小時那麼久，但實際上大概只
過了幾分鐘吧，我看見「田中先生」的腳從桌子前移開了。

他似乎是已經處理好了已經抓到的小孩，準備去抓其他人了。而要是這個時候讓祂
發現桌子下正好有個小孩的話——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要立刻衝出去，也沒辦法警告可能還在其他地方
玩的小孩，就這麼在「田中先生」離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才敢從桌子底下爬出來。

奇怪的是，我本來還以為會看見那些臉被鋸開的小孩半死不活的躺在外面，結果卻
什麼都沒看到。

沒有小孩，沒有屍體也沒有血跡，機器更像是從來沒開過一樣，桌面上都還佈滿了
灰塵。

那個時候的我其實已經有點懷疑一切都是自己在作夢了。除了看起來什麼都沒發生
過的機器之外還有……我回想起那三個臉被割開的孩子，卻完全想不起他們的名字，也
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和他們玩在一起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雖然內心還有疑問，我還是覺得這種事應該先通知大人。
於是我很小心的摸向門邊，但就在我快摸到門把時，門把卻先動了——

我那個時候真的很害怕，怕說是「田中先生」又回來了自己要被抓住了。結果當門
打開時我卻沒有看見「田中先生」的黃色制服，迎面而來的反而是一件寫著「HAPPY PA
NDA」的粉紅色毛衣。

我愣愣地順著那件毛衣往上看去，就那麼對上了快樂熊貓的眼睛。

※ ※ ※

……玩偶裝？是也有可能啦。不過對當時還是個小孩子又正處於驚嚇不安中的我來
說，我幾乎是一瞬間就相信那就是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快樂熊貓本人了。

而且正因為我每天下午都會準時守在電視機前面收看那個只有孩子才看得見的「快
樂熊貓」動畫，正因為我們在此之前一直透過那層螢幕觀察著熊貓和牠那群好朋友間開
開心心的日常生活，所以我能夠分辨得出來——那張與人臉截然不同的熊貓臉上帶著的
是「困惑」的表情。

牠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或許熊貓的發聲結構也根本無法發出人聽得懂的聲音吧
？但看著那張臉我卻總覺得牠下一秒可能就會開口問我說「為什麼不再看牠的動畫了」
「為什麼牠今天在電視機前沒有看到我和其他的孩子」。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工
廠外面的時間可能已經過了五點了。

而眼前的快樂熊貓正是因為沒有看見我們這群最近一直以「觀看者」的身份陪著牠
一起遊玩一起冒險的朋友，才特地找過來的。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就有點感動，在目睹了「田中先生」殺害孩子的畫面後，再
見到這位不知道做了什麼才能從電視機中來到我們的世界還找到我們的朋友時，本來一
直很驚慌的我也終於能徹底的安心下來了。

……因為我的餘光瞥見熊貓的右手上拿著那把菜刀啊。

在「快樂熊貓」的動畫裡，每一次熊貓和牠的朋友們遇上的難題不是都能用那把菜
刀來解決嗎？

要是把這一天在工廠內遇上的情景當作「快樂熊貓」的番外篇的話……要是在那篇
網路上還搜尋得到的文章中添加上這集的大綱的話，我想應該會是這樣的吧——

番外篇：「進工廠」

熊貓和好朋友們約好了要繼續玩耍和冒險的，但等到約定的五點到來時，熊貓卻發
現牠的好朋友們全都被殺人魔困在工廠裡了，這次熊貓又該怎麼幫助牠的朋友們呢？

——無論如何，我想相信熊貓一定能帶著我們這些朋友從工廠內平安離開，就像動
畫裡演得那樣。

於是就算熊貓不發一語，我開始向熊貓解釋起了至今為止的狀況。

我怕熊貓才剛從動畫世界來到我們的世界不久，還不了解我們這裡的一些東西，所
以刻意用了牠應該會聽得懂的簡單詞句。就說我們在玩耍時有個臉上都是血還穿黃衣服
的壞人出現了，那個壞人現在不知道在工廠的哪裡抓小孩子，我很擔心出門後就會遇上
他，其他孩子應該也是一樣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熊貓的反應，本來是想說要是牠有什麼聽不懂的地方就能及
時補充，卻也因此看完了那張熊貓臉從困惑到恍然大悟到安撫的一連串表情反應。

任何玩偶裝都不可能做出這種反應吧？所以我還是認為我那個時候遇上了真正的快
樂熊貓。更何況在熊貓比出了「跟著我走，我帶你出去」的手勢並轉過身時，我也沒有
在牠身後看見什麼玩偶裝的拉鏈。

牠走動時也像是真正的熊貓一樣慢吞吞的。有幾次我不小心走得快了撞在牠身上時
，還感覺到牠身上就像動物一樣暖烘烘的，還有一股野獸的味道……玩偶裝怎麼可能做
到這樣呢？

可是這麼多年以來，我有的時候會想：要是那個時候真的是穿著玩偶裝的人就好了。

因為要是是穿著玩偶裝的人的話，胖胖的玩偶裝中一定填充了不少棉花對吧？那些
都可以當作被「田中先生」攻擊時的緩衝啊。

玩偶裝就算被割破了也沒事，只要拿針線好好的修補，或是更簡單粗暴的縫塊OK繃
上去就好了。穿著玩偶裝的人在那之後還能活蹦亂跳的，可是——

是真正的「快樂熊貓」的話，被「田中先生」攻擊的時候會受傷，被撞到圓鋸上的
話會痛，被割開的時候還從傷口流了很多很多血。

沒錯，就和你想像得一樣。

帶著我往工廠的出口處走去的熊貓，在經過某個房間時……真的和「田中先生」
遇上了。

……我或許是太害怕了，再度看見「田中先生」的身影時，腦中一片空白。當我回
過神來時，就發現走在我前面的快樂熊貓已經和「田中先生」扭打在一起了。

雖然從動畫中建立了「快樂熊貓只要拿著菜刀就很強」的概念，但當時的打鬥……
老實說我真的看不太出是誰占了上風。

我就那麼愣愣地在房間的入口站了不知道多久，一下子看見快樂熊貓把菜刀插入了「田中先生」的胸口，一下子看見胸口還插著刀的「田中先生」用不知道哪來的怪力推得
熊貓直接撞上了後方桌上運轉著的圓鋸。

一下子看見背後的毛皮上滿是血的熊貓拔起菜刀砍下了「田中先生」的右手，一下
子又見到田中先生用殘存的左手把熊貓壓上了鑽孔機，熊貓的臉上和身體上被鑽出了好
幾個大洞……牠一定很痛吧？可是牠在那樣的狀態下卻還能硬拉住「田中先生」，然後
將那張好像在笑著的熊貓臉朝向我。

牠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出口，可是我感覺得到……牠是很努力的想叫我「趕快逃跑」
「加油啊，再穿過兩個房間和長廊去工廠外面就沒事了」。也是直到那一刻，我一直僵
在原地的身體才能真正動起來。

然後我用我這一生中最快的速度逃跑了。我本來還沒意識到這麼一來快樂熊貓會面
臨什麼……或者該說是牠打算用什麼方式來確保「田中先生」無法再追過來，但就在我
已經快要完全穿過這個房間時，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體突然自動轉過頭看了一眼。

我大概永遠沒辦法忘掉在那一眼中看見的畫面了。

我看見被「田中先生」推到鋸板機上，身體正在被割開的快樂熊貓，把「田中先生
」猛地拉向了鋸板機，接著那塊區域噴出的血更多也更高了。

因為看見了那樣的畫面，我印象中自己是邊大哭著邊穿過那條長廊的。終於出了工
廠的大門後，我才發現其他今天和我一起玩的孩子們全都等在外面了，而且每個人都和
我一樣正大哭著。

我當時還想過：你們又沒看見快樂熊貓和「田中先生」打鬥的樣子，怎麼好像哭得
比我還要慘啊？一問之下，我才知道其他人也都在工廠裡見到快樂熊貓的那些夥伴了。

每個人的情況都差不多，都是躲在藏身處瑟瑟發抖時，老鼠、兔兔、阿狗等等角色
忽然出現在面前，帶著他們繞過了徘徊在工廠裡的「田中先生」，抵達了外面後一轉身
就消失了。

我覺得牠們應該是回到動畫世界去了，正在那裡等待著快樂熊貓回去後，就可以再
和往常一樣開啟只有小孩子才看得見的冒險。可是，就在不久前熊貓已經——

我哭哭啼啼的把自己看到的畫面告訴了其他孩子，然後我們所有人就在哭成一團的
狀態下去找了大人，好不容易才說清楚在工廠裡遇到的事。

……責備？當然也是有的啦，畢竟也是因為我們先不聽大人的警告才會遇上那種事
。但比起責備，我覺得大人們臉上的表情反而更傾向後怕和……恐懼。

後來大人們商量了一下，還是和幾名刑警一起到工廠去一探究竟了。

本來我們小孩子都因為這件事被家長禁足在家裡了，可是那天的我……實在太擔心
快樂熊貓了，所以雖然還是有點怕再進入那間工廠，我還是從窗戶爬了出去，偷偷跟到
了大人們的隊伍最後。

要再進入工廠時，我整個腦海裡都是快樂熊貓被鋸成兩半倒在地上，血流滿地的畫
面。可是——

最後出現在大人面前的，卻是一個戴著熊貓頭套，身體變成好幾段的，我不認識的
男人。

※ ※ ※

我和其他人是過了一段時間後才從家人是刑警的玩伴那裡聽說了後續的調查結果的
……那種東西本來不該被小孩子看到的，我那位同伴也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才從他的家
人口中得知了那些。

說是那位戴著熊貓頭套的男人……用警方的用語好像是「被害者」吧？那位被害者
並不是我們鎮上的居民，就算發了檔案請其他地區的警局幫忙調查也沒有任何一份失蹤
人口的資料是對上的。

後來他們甚至還準備過提供線索的懸賞金，還在報紙上刊登了報導，至始至終卻都
沒有等到認識那個人的其他人出現。有時負責處理這起案件的刑警甚至還會有種「被害
者是憑空出現在世界上」的錯覺。

想查出有留下線索的被害者的真實身份都這麼困難了，更何況是想抓出那位沒有留
下任何痕跡的「兇手」呢？

是的，真的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畢竟警方不知道透過什麼技術確認了現場的鮮血全
都是那位被害者的。

還有，因為現場放置的圓鋸等設備全都是遍佈灰塵很久沒有啟動過的樣子，也沒
有檢測出血跡反應，據說警方至今都還沒找到他們所謂的「真正凶器」。

除了透過屍檢得知現場留下的那具屍體是名大約二三十歲的男性，並且屍體的頸部
、背部和腹部都被鋸開，頭套下的臉部和右肩、右胸被鑽出了三個大洞，手上還有多處
撕裂傷之外……這個案件已經好幾年沒有進展了。我記得應該直到今天還是我們那裡的
懸案吧？

雖然警方調查不出來，但是我和那一天到過廢棄工廠的孩子們都知道，那名被害者
一定是被「田中先生」殺死的。

我記得在我們當時的推測中，「田中先生」一定是在差點要同歸於盡時讓鋸板機停
了下來，又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再度反殺了熊貓……要是用這個說法繼續推測下去的話，
那個沒有任何人認識的受害者說不定就是熊貓來到現實世界時最後會變成的樣子。

「要把這件事告訴大人們才行。」

「對啊，不然快樂熊貓就要變成那個……我爸爸說的『無名屍』了。」

「要把這件事告訴大人，讓他們抓到『田中先生』，幫快樂熊貓報仇！」

「對！幫熊貓報仇！」

於是我們這群越討論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正確的孩子義憤填膺的握緊了小拳頭，立刻
就浩浩蕩蕩的衝進了警局，向值班的警察七嘴八舌的說出了我們認定的「事實」。然後
——

我還記得那天值班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員警姐姐。

那位員警姐姐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責備我們搗亂的意思，她很認真的聽完了我們那些
零零碎碎的推論，還笑著感謝我們「提供了線索」。

不過沒有親眼看過的大人果然很難相信那種事吧？因為後來員警姐姐分別摸著我
們每個人的頭安撫我們時是那麼說的：「不用害怕也不用擔心，『田中先生』只是大人
編出來的存在而已。」

「那個穿著黃色衣服的人不是什麼幽靈，只是個選了廢棄工廠下手的殺人犯。和殺
人犯打架的快樂熊貓……那或許是因為你們當時實在太害怕了，那個人頭上又正好戴著
熊貓頭套，你們才誤會了而已。」

「沒事了，不用害怕，我們警方會抓到那位殺人犯的。你們現在回家的話還來得及
看到今天的『快樂熊貓』喔。快樂熊貓是動畫中的角色，只要動畫還在播，牠就不會隨
便死掉的……就算死掉也會再復活的，因為牠可是最厲害最厲害的『主角』呀。」

員警姐姐始終帶著笑容，也對我們這些小孩子很溫柔，可是我們每個人在那個時候
其實都很想對她說一句：不是那樣的，我們都已經知道員警姐姐你說的最後那段話是錯
的了。

……不，不只是我們這群那天有到廢棄工廠去的人，應該整個城鎮的小孩子都知道
了。

畢竟快樂熊貓從那一天開始，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每天下午五點播放的「快樂熊貓」
動畫中了。

什麼？主角有時因應情節需要，不出現在動畫的某些集數中是正常的？要是不知道
劇情的話或許不會察覺到任何不對勁吧？可是那偏偏是一部只有十二集循環播放還讓我
們倒背如流的動畫，再怎麼樣都能讓人察覺前後情節的不同——

就像是……就像是……對了，雖然我目前還在努力記起所有的集數，但是我還記得
，像是在原本的第六集中，被海底怪物抓走的黑貓最後會在熊貓精湛的刀工下得救，在
熊貓消失的版本中卻變成了「因為沒有任何在場的人能打敗怪物，黑貓就這麼被活生生
拖下海底溺斃」，岸上的夥伴們望著重新恢復平靜的海面說著「要是快樂熊貓還在就好
了」。

還有在第十一集中，原本棕熊被一百個氣球纏住飛上天後，會因為熊貓刺破了氣球
而被及時救回地面。但在熊貓消失的版本中，在場的其他人處理不了氣球的問題，就那
麼眼睜睜看著棕熊被氣球帶著飛上天空，直到氣球因為飛得太高破掉後，棕熊直接從高
空掉下來摔死。慶生會瞬間變忌日，其他人一邊收拾棕熊摔得七零八落的部分，一邊哭
著說「要是能夠處理這種事的熊貓今天也來了就好了」。

……就像這樣，自從工廠的那一天過後，「快樂熊貓」變成了只會被朋友們在劇情
裡提到的角色。有時那些朋友們還會在提起快樂熊貓時多補上幾句：「好像很久沒有見
到牠了，好想見見牠啊。」

「要是牠能偶爾來夢裡見見我們就好了。」

然後——你不要笑喔，我也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有其他原因，每當聽
見那類對話後，鎮上大部份的孩子在晚上睡覺時還真的都會夢到快樂熊貓。

「那不是很好嗎」？不，我還沒說完呢，你知道夢的內容後可能就不會那麼想了。

我們夢到快樂熊貓的形式和你想得應該有點不一樣。以我為例的話，我最常夢到的
是那個熊貓頭套靜靜躺在工廠地面上的血泊中的畫面，那個和快樂熊貓同款的憨厚笑容
上有著好幾個大洞……我知道那是「田中先生」造成的。

我也問過其他孩子，他們有些人夢到了四分五裂的熊貓，有些人夢到的是被鋸成兩
截還能活動的熊貓……總之，沒有任何人夢到的快樂熊貓是完整的。我們討論過後，覺
得快樂熊貓是用這種方式在向我們表達牠的痛苦、牠在向我們求救，但當時的我們除了
努力不對牠抱有恐懼之外，根本想不出任何幫助牠的方法。

嗯，沒錯，你注意到了嗎？我說的是「當時的」。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找到可能
能幫上牠、能讓牠的身體重新變得完整，甚至能像那時一樣來到我們世界的方法了。

對——啊，前面說好了你不可以笑我的喔，這個就是我堅持要學會動畫製作的原因。

我想藉由我的手，把只存在我童年回憶中的那部最原始版本的「快樂熊貓」動畫再
一次製作出來。

想讓快樂熊貓的朋友們在這部動畫中再一次和快樂熊貓見面，我們這些早就長大的
「冒險夥伴」也想藉由這個機會再一次見見快樂熊貓。

是的，有這種想法的可不只我一個人啊。和我一起經歷了當年事件的孩子，有好幾
個人為了這個跑去學了配音，也有人因為當年動畫的背景音樂是交響樂還特地組了一個
交響樂團；有人現在正在其他動畫公司裡學習監督導演攝影等職務，也有幾個人和我一
樣選擇了最重要的動畫製作。

要是真的能成功製作出來的話，我們這些人應該會私底下把這部動畫稱為「快樂熊
貓~再製版~」，畢竟可是攸關著是否能「再會」的製作啊。

……你問「為什麼只是重新製作出來就會產生那麼不可思議的效用」？這個啊，解
釋起來或許有點複雜，但總而言之是這樣的。

因為我們都在那場除厄鎮魔的儀式上，聽見那位長著蛇眼的僧人說出了那樣的話。

※ ※ ※

既然都長著蛇的眼睛了，那真的還能算是人嗎……不只是當時的我，現在的我也還
沒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啊。畢竟狀況實在太詭異了，那名僧人的長相雖然那麼不同，當
年的大人們卻好像根本沒察覺到異狀似的，根本沒問起過蛇眼的事——

我們小孩子倒是很想問啦，只是每次想要開口時，在場的大人就會用「不要打擾常
則大師」的說法硬是打斷……對，我想起來了，當年那位長著蛇眼的僧人，名字好像就
是「常則」沒錯。

也不知道大人們是從哪裡把他請來的，又或是他某一天經過我家鄉的城鎮聽說了一
些事就決定要幫忙了……就像很多怪談傳說中描述的那樣，無論如何，那位僧人來到鎮
上後的隔天，大人們就聚集到廢棄工廠那裡去準備儀式了。

似乎是從那位僧人那裡聽說了儀式進行中可能會出現某種危險，那天鎮上所有的小
孩都是被父母反鎖在家裡的。有了上次跟著大人們去看快樂熊貓屍體的經歷，這次我本
來也很想偷溜出去看看儀式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可是——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我媽媽有那麼大的反應。

還是第一次被出門前的媽媽突然抱住，聽她邊哭邊顫抖的說了「我知道你平常就不
太喜歡聽大人的話，只有今天也好，拜託你好好的待在家裡不要出去」。我不知道父母
先前到底從那位僧人那裡聽說了多可怕的事，但卻能從當時的媽媽身上感受到強烈的不
安和恐慌，於是不由自主地答應了……當天直到父母回家後也的確沒有再想方設法的想
溜出去。

其實我覺得被反鎖在家裡也不是很難受啦。沒有大人管著，想吃多少零食就吃多少
零食，想看多少漫畫書都可以，還可以盡情的玩遊戲機和看電視。只是就那樣快樂的過
了半天後，我還是忍不住開始想像起儀式的現場現在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我在那之前都沒參加過類似的儀式，所以腦海中冒出的總是類似葬禮現場的畫面。

我想像著父母換上西裝和黑和服跪坐在僧人後方雙手合十的樣子，然後又想了：大
人還真是奇怪。

明明在對我們小孩的說法中，殺掉「被害者」的都是那名至今還在逃亡的兇手，明
明他們一直表現得像是不太相信「田中先生」殺掉「快樂熊貓」的說法，為什麼反而還
找了僧人辦起鎮厄除魔的儀式呢？

這麼看起來……他們其實也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到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作祟」
，不是嗎？

當然啦，現在已經變成「大人」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當時的父母和警方為什麼是那
樣的反應，他們大概是覺得比起虛無飄渺的不祥之物，還是解釋成刑警有辦法對付的「
殺人魔」更能安撫目睹凶案的小孩子的情緒吧？

只是，一開始為了阻止孩子接近廢棄工廠而拿那種怪談來嚇小孩子的，不也是大人
們嗎？甚至也正是因為那些怪談才導致了這個事件中的後果——

啊，你大概也想不通這之間有什麼關聯吧？就和你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製作動畫
」能讓快樂熊貓繼續出現在世界上活動一樣……這兩件事其實是同一個解釋。

剛才說到我們的父母不是都把我們鎖在家裡了嗎？然後似乎是儀式那邊的危險解除
了，大概是下午三、四點左右，我們的父母又特地回家來把我們接過去。

等我們抵達廢棄工廠前面時……或許是已經收拾過一遍了吧？現場和我想像中的「
除厄鎮魔儀式」不太一樣，只放著幾個紫色的坐墊。

我們這些孩子輪流坐在那些坐墊上，在大人們的注視下聽著那位僧人唸完奇怪的經
文。接著那位僧人才點點頭對我們身邊的大人們說了：「此厄已除。」

那是我在那幾天中唯一能用那麼近的距離觀察那位僧人的時候。直到那時我還是覺
得，那雙有著細長瞳孔的眼睛就和蛇的眼睛一樣，而且他明明有著一頭白髮，長相卻是
不符合髮色的年輕，搭配起來簡直就像是什麼來到人類世界中生活又偽裝得不好的妖怪。

這個妖怪用彷彿從時代劇裡走出來的語調說起了話。

當時還是個小孩子的我，很不可思議的竟然能聽懂他用那種語調說的話想表達的意
思——他是在向在場的所有人解釋……本來只是編出來的怪談的「田中先生」之所以會
真實出現的原因。

「此物之『因』即為汝等之『言語』與『信』。」

聽起來是因為有太多人都在說著，還有太多人相信了。這就像那個成語……「三人
成虎」一樣，謊言說久了太多人相信就漸漸變成真的了。

尤其——在那位僧人的說法中，小孩子的相信永遠都是最純粹的，那份相信純粹到
在某些狀況下，甚至能讓想像出來的事物成真。

而在「田中先生」的事中，不只一些孩子相信了，孩子之間甚至還為傳聞填上了空
缺的「設定」，賦予了本來簡單的傳聞更鮮明的「個性」，還給了那個只存在傳聞中的
不祥之物最為重要也影響最大的「名字」。

像那種正體不明的東西，據說有了「名字」後就終於能真正確定形象和存在了。

於是「名字」被我們一聲一聲叫著的同時，那個東西也就真的慢慢活過來了……我
不太會模仿那位僧人說話，也太難複述了，不過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很不可思議吧？有點難以想像對吧？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就算我解釋了，你也還是不太能相信對吧？我自己也是……
要不是真實經歷了那些事，或許反應也會比你更誇張。

儘管如此，事情都過了那麼多年，脫離了能看見電視上的「快樂熊貓」動畫的年紀
後，我現在有時候還是會懷疑當初的自己真的不是產生了幻覺嗎？眼見的一切真的屬實
嗎？會不會真的只是因為目睹了凶案太害怕了才把一切誇張化？

我……我們這些當年經歷過這件事的孩子直到現在或多或少都曾經產生過相同的疑
惑，疑惑持續的時間有長有短，我不確定現在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和我一樣仍然處在困惑
中，不過——

我還是想相信。

其他人大概也和我是一樣的想法，所以無論是學習配音、學習導演、學習攝影或學
習動畫製作……至今都沒有人說過要放棄。

那位僧人在儀式中向我們告誡了「言語」和「相信」所具有的力量，本意應該是想
避免這種事再度發生，可是聽了那些告誡的我們日後卻只想到了：或許能用這種辦法讓
快樂熊貓再「活起來」。

嗯，所以就算花了好幾天才完成的動畫作業被老師一再的退回來，總是喊著要到作
業繳交期限了要來不及了，那也沒關係。我想好好把動畫製作學會，然後——

我想和其他人一起把「快樂熊貓~再製版~」完成，然後希望到時候有很多孩子看了
能相信快樂熊貓確實存在。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這也算是全部都解釋完了……啊，說好的，你不可以笑我喔。

※ ※ ※

「我不會笑你啦，都當了那麼久的朋友，你還不了解我嗎？都保證了就是真的不會那樣做啦……我只是覺得這整件事有點荒謬而已。還有，我還想再問一個問題。」

「剛才你所描述的快樂熊貓很善良也很珍惜朋友，會為了幫助朋友揮動那把菜刀解
決麻煩和壞人，甚至還能為了保護螢幕外的你們來到現實和殺人魔打鬥。可是啊——」

「你這些原畫稿上的快樂熊貓——」

「為什麼正拿著菜刀在肢解人、在吃人啊？這些也都是你設定中的『壞人』嗎？」

「……他們有些人長著的可是我認識的老師同學的臉啊。」

四、周邊商品

「快樂熊貓周邊商品購買指南」

喜愛快樂熊貓的各位大家好！

在此先由衷感謝各位對「快樂熊貓HAPPY PANDA」的支持，但有鑒於近期世面上出現假的快樂熊貓周邊商品，本「快樂熊貓動畫化工作室」特發布此指南來保障各位購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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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過低價的二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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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本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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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本工作室出品的快樂熊貓吊飾圖案皆為動畫劇照，若發現您手中的吊飾出現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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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讓您買到有問題商品的歉意，本工作室除了會為您更換成沒有問題的商品之外，還可
支付您這段期間在其他地方的住宿費。

8.本工作室出品的桌上小擺飾為盲盒型式，款示如指南附件八種。本盲盒並未製作
隱藏款，因此若您買到的是不在這八種款示中的小擺飾，尤其是那款快樂熊貓手持菜刀
滿身血淋淋的所謂「百分之一隱藏款」，您手中的商品就有問題。還請盡速將其送回本
工作室，本工作室會為您更換成沒有問題的商品，並請您刪除您手中可能有的問題商品
的照片。

9.若您在非本工作室管道購買的快樂熊貓商品外觀並無異常，還請您注意自己家中
的菜刀是否經常消失或移位，還有您的家中是否有其他人闖入過的痕跡。如果答案是肯
定的，還請在半天之內聯絡本工作室。若發現時是深夜，休息時請確保您並未與任何快
樂熊貓周邊共處一室，並關緊門窗。

10.若您家中的快樂熊貓毛絨玩偶或小擺飾會自行動起來並拿著菜刀對著您，那代表您並沒有按照上述一到九點來行動，才會弄到那個地步。接著……請您好自為之。

以上十點。快樂熊貓動畫化工作室，誠摯祝願各位家中的商品最終都不會招來任何
禍患。

※ ※ ※

「你看，最近市面上的快樂熊貓盜版商品真的太多了啊，才讓官方工作室發了這種公告指南。不過話說回來，那些盜版商品的品質好像也滿好的……和工作室出的商品擺在
一起，據說乍看之下是分不出來的呢，也難怪官方這次的反應會這麼大了。」

「不，好像不只是這個原因喔。」

「咦？難道說，除了會損害官方販售相似商品時的利益之外，還有什麼隱情嗎？」

「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常去的超常現象網站上這幾天倒是都有人針對這件
事在討論。我昨天看了一點他們的討論紀錄，發現他們之中有人說——」

「據說是因為這次真的有人死了……工作室那邊發現這次的事情遠比想像中的嚴重，
態度才強硬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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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晚安，好久不見，我是白井天

想寫類似蠟燭灣奇譚的詭異兒童動畫，也想寫吉祥物恐怖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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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82.242.139 (臺灣)

謝謝提醒，已修改

※ 編輯: apple5796 (223.138.143.211 臺灣), 01/08/2025 06:2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