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倀鬼-10 end

大家好，我是什麼都好！

這幾天比較閒還不來個一週兩更！

不知不覺倀鬼也打了四萬多字了，真的很感謝大家的喜歡(原本還只想短篇結束) 這篇不禁想多話一點，

感覺大家看到end應該嚇一跳(有嗎）

嘿~~~其實是第一章結束了！接下來會是第二章的開端！驚不驚喜訝不訝異？

請大家好好享受倀鬼第一章的最後一節~~同時歡迎給予感想跟指教:)

---------

聽完成安的故事，天已經濛濛亮了，阿瑾端著成安不知何時遞過給她的茶水發怔。

「就是如此，所以我現在的生活就是四處流浪，我沒師父這麼大的能力，便在能力所及除點小妖、吸收點精氣，練了體能倒也能懲治惡人。真的沒錢時，說來慚愧，就像姑娘看到的那樣在街上幫忙算算命、替人除點劫數。」成安爽朗地大笑。

「那你怎麼不除了我？我還不惡麼？」阿瑾突然發問。

成安沉吟了會，反問道：「倀鬼便一定是惡麼？」

「哈，我不知吃了多少人、殺了多少善良百姓，這樣還不惡麼？」阿瑾嗤之以鼻。

「就倀鬼的行為來看，的確是惡的。」成安臉色一肅：「但師父和我都認為，倀鬼的本質是可憐的，我不知曉每隻倀鬼在還是人類時是善還是惡，只是當成為倀鬼的瞬間，你們便沒有選擇，只是幫著虎妖做惡事。
若從結果來看，的確每隻倀鬼都該除，但原始還是人類的你們真是真心想這麼做麼？真正該除的，其實是惡的源頭，就是製造出倀鬼的虎妖。」

阿瑾咬住下唇沒有說話，殺死主子這種念頭，對倀鬼來說是從來不可能出現的。

她哪知道還是人類的自己會怎麼想？但成為一個吃人的殺人鬼？她可只是把它當日常，而不是樂在其中。

「我也不瞞姑娘，自跟著師父開始，我們也遇過幾隻倀鬼，但他們從來沒去思考過自己為何而食人、為何而殺人，只是如同沒生命的人偶般照著本能行事，更別說聽聽我們說的話，於是師父最後確實也除掉他們了。只是姑娘不一樣，我也說過了，像姑娘這樣的倀鬼，我是頭一回遇到，姑娘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意識到，妳不只是在做倀鬼的本份，也在投入妳『活著』的事實？」

這句問話確實打進阿瑾心坎了，翻攪起她這段時間對自己生活感受到的違和感，而在她沉默不語的這段時間，成安也沒說話。

漸漸地，日頭升上了，阿瑾看了下窗外，道：「我該回去了。」

「好的，抱歉佔用了姑娘整晚時間。」成安柔聲道。

阿瑾側頭看著成安，柔和的朝陽灑落在他的側臉，阿瑾覺得雖然他的雙眼黯然無光，但透過陽光的照射，反而像看得比誰都還清楚，她想了想，道：「今夜我在秀香樓會演出幾曲，你若是空閒便來聽吧。」

成安一楞，還沒來得及回應，阿瑾就已飄然離去。

秀香樓前已擠滿重重人潮，都是為了阿瑾難得要在公眾場合彈奏，今天是城鎮內李財主的兒子二十歲生辰，他爹爹特地擺了闊、包下阿瑾的演出要展現他的地位。

時間一到，阿瑾掀開二樓樓閣的垂幕，笑臉盈盈出現在眾人面前，先是向著李財主與李大少爺福了一福，不免俗地來了串賀詞，便不贅言地低下頭來擺好琴，臉色一肅，玉指纖纖，隨著彈出的樂音曼聲歌唱。

阿瑾的歌聲如蜜似水、風情萬種，琴藝更是精湛，聽得眾人如癡如醉，無不折服，李大少爺更是大悅，他早就垂涎阿瑾已久了，今天父親花了這大把銀子，說不定能有機會買到跟阿瑾一度春宵的機會？這城鎮就屬他們家最大，錢付得出、這樣要求誰敢拒絕？

在阿瑾的歌聲繞樑之下，時間如飛梭，很快就到了演出尾聲，李大少爺也已有七八分酒意，正心想著這時嚷嚷提出買下阿瑾今夜的要求、她肯定為了不讓他李大少爺掉面子而同意。

誰知他一句話還含在嘴裡沒開口，阿瑾就已搶先笑道：「接下來是最後一曲啦，阿瑾先謝過李老爺、李少爺、和各位大爺的賞識，不吝讓阿瑾獻醜。」說著又是一福：「這曲結束後，阿瑾要留一位朋友敘敘舊，這裡就先和諸位致歉了。」

說著她眼波一轉，瞧向獨自站地遠遠、依舊用斗笠遮住大半張臉的成安，這眼神太過刻意，台下眾人頓時所有注意力也都集中在成安身上，更是不斷議論紛紛，畢竟阿瑾從不留人過夜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現下就連秀香樓的嬤嬤都張大了嘴不敢置信，這個帶著斗笠的男人究竟是誰？

成安就算目不見物，也能感受到周遭現下是什麼個氛圍，他搔了搔頭決定先離開現場。遠遠地，氣碎了牙的李家少爺立刻拽過一旁下人，口沫橫飛耳語下了命令。

阿瑾表演結束後向四面八方致意，便像是完全沒聽見底下的騷動般撥開簾幕回房了，連嬤嬤急匆匆向前來要質問些什麼都被她揮揮手擋了去，直接回到寢室內摒退所有下人，慢慢沏了壺茶、擺了兩只茶杯，點了油燈愜意地看起了書卷。

約莫兩盞茶時分，阿瑾笑了一笑，盈盈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成安正要伸出敲窗的手卡在一半，苦笑了一下。

「請進，今天您可是客啊，連房門都不走？」阿瑾斟了兩盞茶，語帶揶揄。

「姑娘，別這麼頑皮啊。」成安苦笑著在阿瑾對面落坐，喝了口茶吁了長氣。

「什麼頑皮呀，你不是專除惡人麼？那李卿忠不知染指這城鎮多少女子了，都仗著家裡權勢給壓下，這還不需要整治麼？我這是送你個禮呢。」阿瑾抿嘴輕笑，她沒說的是這李卿忠前兩日橫行逛大街時、遇著她派去買點心的婢女阿迎，毛手毛腳摸了阿迎好幾把，讓她回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無奈若是吃了李卿忠，她在這城鎮恐怕是無法繼續待了，再說她可也不想吃這髒東西，誰叫成安這時正好送上門來。

「精氣過剩、欲求不滿，我施了點術清明他的腦袋，希望他重新好好做人。」成安言簡意賅地下了診斷。

「施了點術？我瞧不只吧，那點血腥味還想著躲？」阿瑾緊追著問，開玩笑，施了點術？別這麼便宜打發了事。

成安嘆口氣：「他們一現身就是三四個大漢蒙頭便打，我總要自保吧，李家少爺那左手左腳該讓他乖乖躺在床上一段時間，順便思考一下他的人生意義。」

阿瑾這才滿意了，又為成安斟滿了茶。

「我呢，」她緩緩開口：「思考過了，要我維持現在的生活，倒也沒什麼不好，但你就得殺了我對吧？」

成安沉默著點點頭，但他知道她肯定還有其他話要說。

「我呢，比起被除掉，更想要繼續看看這世界上的人事物呢，比如你就挺有趣。但若要如此，我就必得脫離主子的掌控對吧？否則我總需繼續殺人、捕食的。」

成安再度點點頭，然後揮手示意阿瑾聽他說話，他講起一段過去。

成安和師父曾經遇過虎妖。

當然並不是掌握了阿瑾與阿倀的那隻白虎妖，只是隻剛成氣候沒多久的普通妖怪，但已經有能力養了幾隻倀鬼。

擒賊先擒王，師父當時花了幾天功夫研究了地形、倀鬼的數量和虎妖的能力，決定要一舉除妖。

「師父，若是除了虎妖，那些倀鬼會怎麼樣呢？他們可以變回人類嗎？」成安邊幫著師父設陷阱邊發問。

「不知道，除了就知道了，總比他們現在這樣好。」師父答得言簡意賅。

那虎妖才成氣候不久、身邊幫手的倀鬼又都弱小，那回師父用智用術，纏鬥了沒多久就將虎妖順利引到陷阱內，掉入洞裡被裡頭磨尖的木矛千穿萬刺而亡。

虎妖一死，牠的身軀頓時如同乾癟一般，千百股精氣從牠的七孔溢出，站得最近的師父、成安、以及兩隻倀鬼各自吸取到了些。

「！」成安一驚，那是他第一次吸取到妖怪的精氣，但驚恐很快就被四肢百骸的舒暢感給取代，他覺得自己全身充足了力量，感官也變得更敏銳了，他體內屬於妖的那部分正發出野性的大吼。一旁的師父見他眼睛轉為妖異的綠光，立刻用力敲了成安的頭一下。

「噢！」成安立刻被敲回神，委屈地看著師父。

「你是半妖，吸進妖怪的精氣對你成妖練術有好處，但別成癮了。這精氣我吸了不過就是長了點修為而已，畢竟這妖還太年輕了。」說著師父便轉頭確認倀鬼們的情況，成安也跟著回過頭去。

詭異。

這是成安心中的第一個感受。

原有的幾隻倀鬼，原本就是聽著虎妖的命令攻擊、為虎妖當盾牌，現下卻彷彿非常迷惘，個個在原地不斷打轉，有時看看天、有時看看自己的身體，嘴巴微張著、對外界的刺激也反應微弱。

師父嘆口氣，道：「這些都是低等倀鬼，原本就沒有什麼自己的意識，現下主人一死，頓時無所去向了。」然後往另一側一指：「倒是那兩隻。」

旁邊兩隻同樣也吸取了虎妖精氣的倀鬼，看起來雖然也困惑混亂，但卻是明顯神智清楚的，更像是在回想自己為何會出現於此。

「你們還記得自己是誰麼？」師父喝道。

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的那隻男倀鬼比較早回過神，瞪大眼睛慌亂看著周圍，大叫：「我只是上來砍柴的！那隻老虎呢？我……我吃了那麼多人！我吃了那麼多人！」

被他的大聲嚷嚷影響到，旁邊年紀較輕的女倀鬼也看著自己不斷發抖的雙手尖聲問道：「我的孩兒呢？我要回家！」

師父嘆氣，伸出雙手按住倆人頭部，喃喃了片刻，直到兩人逐漸冷靜下來。

師父再次鄭重問道：「你們還記得自己從哪裡來的麼？還想繼續吃人麼？」

兩鬼終於能正眼看向師父，男倀鬼先毫不猶豫地答道：「誰想做這種喪盡天良之事！我只記得自己從下頭山村上來，遇到那隻老虎，後面的記憶就……斷斷續續了，但我也不想再
去回想……我做了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我不想吃人肉啊！我不想吃……但那時不吃是
不行的，否則主人不會再用我了，我、我究竟該如何是好？」講到尾聲，他連嘴唇都在顫抖，眼神也透露出濃濃的絕望。

女倀鬼仍舊沒應聲，只是頹坐在地，抱著膝頭不斷啜泣著：「孩子……我的孩子呢……」

成安偷偷覷了師父一眼，師父刻著皺紋的臉龐看起來充滿悲哀，他小聲問師父道：「師父，消掉他們的記憶，讓他們走吧？怪可憐的。」

師父憐憫地看著他們，無聲地點點頭，蹲下身先是為女倀鬼施了術，再同樣替男倀鬼消除了他們身為倀鬼時期的記憶。

「你們仍然不會是人了，但身為鬼，依舊可以重拾人的心，只要不再害人，你們就回去原本的生活，盡你們所能去贖你們曾經犯過的錯吧。」師父看著施完術軟倒在地的兩鬼，穩健的聲音加入術力，確實傳進了他們的腦海深植其中。

成安與師父沒有再去驗證他們下山之後過著怎麼樣的生活，師父與成安可以感受到，吸收了虎妖精氣的兩隻倀鬼已經不需要再倚靠食人肉維持生命與體力，而從他們剛剛清醒的模樣來看，可以很確定他們只想回到原本的生活。

阿瑾哭了。

雖然只是眼淚撲簌簌的自己不斷滑落，但她剛剛聽見的，可是自己一個全新的可能性。

「所以只要殺……讓主子消失，吸取他的精氣，我就能自在過自己的生活麼？」阿瑾沒發
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緊緊抱住自己膝頭蜷縮成一團。

「照我和師父當年瞧見的的確是這樣沒錯，何況當年那些倀鬼應該都只是能力低弱的一般倀鬼，不像姑娘妳這般擁有自己的意識與想法。」成安點點頭。

「但主子很強的，我們是贏不了牠的。」阿瑾瑟縮了一下，倀鬼的天性始終讓她對於主子感到恐懼。

「總會有辦法的，」停頓了一下，成安正色說道：「但現在我想先確認姑娘的意願：妳真的想改變現在的生活麼？即使這樣做會有風險？」

阿瑾咬著下唇思索了幾秒鐘，很鄭重地道：「是。」

成安咧嘴笑了，這次是月光照在成安的笑容上，阿瑾突然感覺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未來似乎不再那麼可怕。

「姑娘，我知道只要妳還在虎妖的控制之下，便無法不進食、或是違抗牠的命令，但妳需要進食或獵捕時，就當作幫我一起除掉一些為非作歹的壞傢伙吧！」成安誠摯地說。

阿瑾擦掉頰邊的淚，嗯了一聲，然後嫣然一笑：「叫我阿瑾吧，接下來的日子，還請成少爺多多指教了。」

成安對著這聽來拗口的稱呼嘆了口氣，怎麼感覺自己這回幫上了一個麻煩？

那夜阿瑾悄悄地收拾了包袱，和成安一起離去了。一隻倀鬼、一隻半妖就這樣成為了夥伴踏上旅程。

基本上阿瑾像是在「觀察」成安的生活，只是成安需要搭把手時她便會出手幫忙，遇到除妖時，她和成安會一起吸取精氣、若是遇到壞人，便是阿瑾大快朵頤的機會了。

只是總有些時候，阿瑾會受到主子的召喚。

畢竟還是主子身邊最元老的倀鬼，有些骯髒事兒非得她去辦，主子才信得過。阿瑾也趁機多觀察主子，試圖找出主子的弱點或能夠幫上忙的其他倀鬼。

只是成安可以明顯感受到，阿瑾自從下定決心想脫離主子控制後，每被召回一次，她的心情便會更糟一些，但即使是成安也無能為力，該安慰些什麼話，他也不大會說，只知道不去開口問阿瑾被叫回去做了些什麼。

慢慢地，阿瑾開始會做惡夢，夢的都是些什麼，阿瑾不想說、成安也不去問，只是那些阿瑾輾轉反側、偶爾哭泣呻吟的夜晚，成安會靠過去輕輕按住她的額頭，施展一些安定心神的術幫助她度過。

久而久之，他們在旅途中習慣了共枕眠，一男一女共同在外，說是夫妻也方便得多。

五年很快地過去了，對於不老的倀鬼與長生的半妖來說，五年真的很快、很快。

那天夜裡，成安在半夜被阿瑾喚醒了。

「怎麼了？做惡夢了嗎？」成安立即警覺地起身。

阿瑾如點漆的雙眼直直地看向成安帶著關心的臉龐，雖然成安看不到，但他也感覺到阿瑾接下來想說的話應該挺重要，於是他靜靜地等。

阿瑾柔聲道：「成安，我之前猶豫過，就算繼續倀鬼的生活又怎樣？我有什麼理由一定要過自己的生活？」

她伸出左手撫上成安的臉龐，他感受到她帶著涼意的指尖時一顫，但沒閃避，阿瑾接著說：「但就在剛剛我突然明白了，我要脫離主子的控制，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真正待在你身邊。」阿瑾說得很直白，直白到成安大受衝擊，臉色唰得一片通紅，連阿瑾放在他頰邊的手掌都感受到燙，讓她菀爾一笑。

「所以，我要再回主子身邊一趟，有隻倀鬼我想見一見。」阿瑾說。

--《第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