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鬼子-1

大家好，我是什麼都好，

意想不到吧！突然又開新篇章啦誒嘿>_^

但…更新速度…不能…保證…大家…多…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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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遙遠的村落，村子東邊遠處是較為貧窮的居民聚集的角落，那一天，一個孩子悄悄出生了，是名喚阿淵的女人生下的。

孩子的啼哭聲還未起，女人的驚叫聲先響徹了村落，自村東逐漸傳向村內，人人都探頭出來，看著雙手還沾著血汙的接生婆驚慌失措地一路衝進村莊，嚷嚷著：「妖怪！阿淵生出妖怪了！」

妖怪？在這村莊裡從沒聽過什麼妖怪，但接生婆指天立誓，說剛剛千真萬確從阿淵肚裡生出的孩子怪異非常。

眾人面面相覷，決定一起去村東瞧個究竟，畢竟若真是妖怪，那可不能放置不理。

剛生產完的阿淵還很虛弱，但查覺到外頭一大群人來意不善，緊緊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縮在榻邊。甫接生完的小房間尚未清潔過，血氣讓眾人也皺著眉不想踏進，村長催促著接生婆，要她進去把孩子抱出來，接生婆只是忙不迭地搖頭。

「俺不敢哪！那是妖怪，抱不得的！」接生婆縮著身子遠遠躲到後方不肯接近。

「我們一群大男人，闖進產房裡成什麼樣子！這會沾晦氣的！」村長可不高興了，大聲喝道。

「我去吧。」在這僵持之局，一個柔和的女子聲音從人群中傳出，同時她娉娉婷婷地走出來，是在村上私塾教書的蘇若。

蘇若是自幼給私塾收養的孤兒，私塾蘇氏夫妻的善心向來為人稱道，卻一直苦無子女，收養蘇若後將她視為己出，也自幼親自教導她各方學識。至蘇若長至十八，其學識豐富已不輸養父母，便也接手日益衰老的蘇氏夫妻，接下私塾教書一職。

「果然還是蘇小姐有學識也明事理，這廂還麻煩您了！」村長笑得客氣，學富五車的人嘛，在村裡總是獲得了多一份尊重，何況蘇若青春年華、生得又一張白淨瓜子臉，村長的兒子可還巴望著哪日父親替他向蘇氏夫婦提親呢！

蘇若若無其事地走近阿淵的家門，先是敲了敲門輕聲向屋內道：「阿淵小姐，小女子蘇若，因著婆婆說您的孩子外表不若一般嬰孩，村內的人關心，可否允許蘇若進門？當然希望孩子健健康康，但若是孩子真有身子上的問題，大家一起給個照應也才有保障。」

蘇若一席話不卑不亢，語音柔軟，聽得眾人心下折服：明明是懷疑人家的孩子是妖怪，蘇若就是有法子說得人情味十足，兩邊臉面都顧及。

事實上大家都知道，阿淵是靠身體攢錢的，恐怕這孩子的生父是誰，阿淵也無從得知，說是大家一起給個照應，也不過是說個好聽話罷了。

房內沉寂了半晌，傳了一聲輕輕的：「嗯。」

蘇若於是道了聲：「打擾了，對不住。」便咿呀一聲推開房門，屋內昏暗，外頭看不清房內的狀況如何，蘇若窈窕的身影也就這樣隱沒在黑暗中，她反手掩上了門。

裡頭傳來低語聲，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多半是蘇若正在勸說阿淵讓她抱出孩子給大家瞧，但見蘇若進去後並無多大反應，有些人已經在偷眼看向接生婆，不說是妖怪嗎？怎麼人家就沒大聲嚷嚷著大驚小怪？

接生婆見了這些眼神，氣得臉色脹紅：「那孩子真的是妖怪！你們待會自己瞧了就知道！」

約莫一柱香時間，大夥正開始有些不耐煩，門忽然間又被推開，只見蘇若懷裡抱著個小小的襁褓，孩子被包得嚴嚴實實地。

村長走向前，一伸手就是揭開掩住幼兒的包巾，隨即低聲驚呼向後退，那寶寶的長相也就袒露在眾人眼前，引發驚呼四起。

只見那嬰孩的五官正常，甚至可說是可愛，但偏偏膚色蒼白如紙、頭頂上微微生出的汗毛、長長的眼睫毛也是雪白的，更甚者，他微微睜開的眼縫中，能看到孩子的瞳孔是血一般的紅。

孩子受到陽光的照射，用力閉上雙眼皺起臉，開始哭泣，同時偏著頭想往襁褓裡遮掩，似乎害怕陽光，蘇若見狀立刻將包巾再度掩上。

「孩子……孩子哭了，給娘抱抱……」聽到嬰兒的哭聲，阿淵虛弱的聲音著急地傳出，蘇
若覷了大家一眼，逕自回到房內，將孩子抱還給阿淵。

她再出門時，外頭正激烈地爭辯著。

「怎麼會有孩子長那模樣！肯定是妖怪錯不了的！渾身慘白又畏光，瞧著就讓人發毛！」

「是啊！而且瞧見了他眼睛沒有？像野獸一樣是紅色的呢！」

「我說這阿淵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當女人，誰知道這孩子是她跟人還妖生……你做什麼？」

「噓，有姑娘家在這呢，說話注意一點。」

「要我說呢，妖怪就該早早除掉，誰知道他會不會給村子帶來厄運？」

「除掉？你是要王屠夫來一刀給妖怪了結嗎？會不會太狠哪！」

「啊呀，這怎麼又關我的事了？我的刀是來屠豬的，可沒說要殺妖！」

「嗯哼！」這時一聲響亮的清喉嚨聲響硬生生打斷了議論紛紛，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出聲的老爺子身上，原來是村內號稱鐵口直斷的算命師馮爺。

見眾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了，馮爺才裝模作樣地撫著長長的鬍子開口道：「我瞧呢，這孩子長得仍是人樣，就是全身沒有血色、懼怕光線，依我看來不是妖，是個鬼子！是鬼的孩子！」

鬼子？大家聽得懵了，馮爺憑著一口伶牙俐齒，也在村裡佔了些許地位，於是大家先聽著他繼續說下去。

「鬼嘛，總是和生死走不了關係，這鬼子就算不害人，跟他接觸也沒有益處，我瞧著別讓他跟人接觸是上策，恐怕接觸了會帶禍的。」馮爺撚著長鬚，頭頭是道地說。

「所以不如就將他丟到村外自生自滅也就是了，省得麻煩。」不知是誰低聲道了這句話，眾人雖是不答話，心下卻也各有所思。

村長此時覺得自己該出來說句話，雖然他對於馮爺的「鬼子論」也是半信半疑，但要他不來做個結論，豈不是威信掃地？

「照著馮爺的意思，我瞧這……鬼子在這村裡總是讓眾人不安心，大夥兒現在心裡先有個
底，到底這孩子該怎麼處置？咱們待會討論出個結果來。」言下之意，竟是全不管生母阿淵的想法。

「等等！」這時有人截了村長的話頭，竟是阿淵不知何時蒼白著臉，走到門邊倚著門框說話了：「這孩子就只是個孩子，不是什麼鬼子，我是他的生母，總有資格說話！你們若是瞧他不順眼，我就在這屋內養大他也就便了，這孩子留不留村內，怎能是由你們不相干人等多嘴！」

阿淵雖然虛弱，臉上仍滿是身為母親的堅決，看來若是村人堅持要趕走孩子，阿淵勢必會以死相逼，而若是要把他們母子都攆出村吧，一個產後的女人帶著剛出生的幼兒，無疑也是送他們上死路。

眾人一時也都訕訕不敢說話，沒人願意當那個判阿淵母子死刑的壞人。

這時再度出聲的卻是蘇若。

「馮爺就他的……」她頓了一頓：「專業判斷，說這孩子是鬼子，蘇若不甚懂這些命理、
面相上的學問，只是想提一句，關於鬼子的記載，在書上倒是有讀過的，若是貿然對鬼子不利，依照過去的記載中，反而會招來災厄的。」

蘇若說得慢條斯理，但一席話卻也打中了村民們的隱憂。

村長見眾人都是面有難色，毅然順著蘇若的話語朗聲道：「既然過往書籍都這樣記載了，我們可不能輕易重蹈覆轍，要我說吧，既然馮爺只說不能隨意與鬼子接觸，那就讓阿淵好好把他在家裡養著、不許讓他進村也就是了，這樣大家可還有意見？」

蘇若發話、村長也這樣宣告，村民們自然也無話可說，只有些平素對馮爺很是尊敬的村民私下竊竊私語。

接生婆也在人群後頭氣惱著道：「俺家接過這麼多孩子，還會分不出問題嗎！這分明就是妖怪，留著會出事的……」只是也無人理會她的這些自言自語。

大家漸漸散去了，馮爺喃喃道著：「會出事的、會出事的……」

只是阿淵也就這樣，真把孩子關在屋內扶養，不過月餘，村民們都漸漸忘卻這個孩子的存在。那時看到孩子模樣不過也就一眼，這些日子來也沒什麼事兒發生，人總健忘，什麼鬼子帶厄，也就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消散了。

直到五年後。

阿淵死了。

死因顯而易見：阿淵是在河邊洗衣時，因為河邊石頭滑溜，一時不慎便摔了跤、額角撞破一個大洞。

阿淵舉目無親，還是私塾蘇氏夫婦心下不忍，自掏腰包為她收了殮。

只是此時問題卻出現了，從村東人家傳來了流言：在阿淵死去前數日，他們便聽見阿淵屋內有孩童聲音不斷叫道：「娘親要死了！娘別死！」

一開始還有大膽的村民擔心出了事，去敲了阿淵的門，但阿淵總是探出頭來帶著苦笑道：孩子不懂事，不知為何最近總亂嚷嚷。

數次後，大夥也就沒再管孩子的叫喚聲，殊不知阿淵真的死了！明明只是個意外，孩子怎能在數天前就預測到？

村民推開房門，看見屋內的榻上一個孩童抱膝坐著，仍舊是蒼白如死人的膚色、雪白的頭髮與睫毛、血色的雙瞳。

孩子看著屋外透進的光線，伸出幾乎要透明似的小手在眼前遮擋著。

「娘死了。」軟軟的童音道。

村子再次召開會議，這回馮爺說話更大聲了起來：「所以我說這鬼子就是鬼子，是能帶來死亡的！留不得！留不得！」

村民議論紛紛，他們原本早就忘卻的恐懼又在此時被喚醒。

這時的蘇若已廿三，出落得更英氣勃勃，她道：「馮爺，這樣推論可不合理，若是這孩子會帶來厄運，阿淵小姐不會過了五年才出事兒吧？依這事件看來，說是他能預測死亡才是合理。」

馮爺氣得吹鬍子瞪眼，他可不習慣被反駁，更何況蘇若不過是個年輕女子，不過多看了幾本書，可比不上他活了這七十來歲的見識吧！

「那是……那是這鬼子剛開始還沒長成，慢慢長大了才有這災厄的力量跟他一起茁壯！」
他強辯。

「馮爺，那若是這樣，阿淵小姐的左鄰右舍恐怕也該逐漸受到波及啊？但近年這村裡向來是平安無事的。」蘇若理直氣壯。

還不待馮爺回應，村長的兒子先發話了。

蔣全現在正是而立之年，這些日子來也逐漸接替著父親的工作，慢慢接管這個村莊，當年他向蘇若提親數次，都被蘇若以「還想為爹娘多傳授學識給更多孩童」為由擋掉，後來也就放棄、和村內第二有錢的張家結了親，只是他心裡終究對蘇若有一份放不下的情愫在。

「我兩邊聽著，是蘇若姑娘說得有理，且記得姑娘五年前就說過，若真是鬼子，以惡相待，鬼子將以災厄相報，所以把鬼子趕出村莊自生自滅也不是解決之道。」說著他語鋒一轉，又打起圓場：「但當然馮爺說的我們也不可不防，不如我提個折衷之道，你們大夥聽聽是否可行？」

那場村民會議到了傍晚才結束。

而方纔失去母親的孩子，在第二天就被帶到村子近郊一幢已無人使用很久的倉庫軟禁了。

倉庫是堅固的岩石砌成的，鑰匙就交給村長家保管著，不怕瘦小的孩子逃出。

「我們就找個離村子遠點的地方，將鬼子安置著吧！每日有人給他送餐食去也就是了，這樣雙方相安無事可好？」蔣全當時提出的正是這個建議。

「誰要給鬼子送餐哪！」有村民尖聲發問。

蔣全的目光落向蘇若，眼裡的意思很清楚了：我幫妳保全了這孩子，總該有人負責了罷！

蘇若連看都不看蔣全，沉聲道：「我送。」

於是孩子的命運，從一棟昏暗的小屋，移動到了另一棟昏暗的小屋，差別只在這棟牢獄再也沒有母親相伴，而這年他才五歲。

孩子被送進屋內時始終不發一語，只有在門將關閉的瞬間，他抬起眼，與外頭的蘇若眼神交會。

血色的瞳孔、黑色的瞳孔，他們連結了那麼短短一秒鐘。

蘇若臉上的情緒看不出是憐憫，還是多了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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