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短篇---語義飽和

大家有聽過「語義飽和」嗎？

「語義飽和」又稱「完形崩壞」，是指當你長時間盯著一個字的時候，大腦因為接受到太多重複的刺激，使你開始漸漸對它產生陌生的感覺，甚至在最後變得不認識這個字，彷彿字的各個部分在你面前崩解碎裂一般，是個至今都還沒有完整科學解釋的神奇現象。

我從小就是一個很喜歡神祕事物的人，所以自從我國中的時候知道了「語義飽和」這個奇特的現象之後，就很喜歡自己去嘗試它。

在無聊沒事做的時候，我常常會開始在周遭的空間尋找中文字來盯著看，大概在盯了2、3分鐘之後，一種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良久，這個字在我眼中已演變成了一團無意義的線條，我甚至已無法正確的讀出它的讀音。

不過此時若是我閉上眼睛，或是看向其他地方幾秒鐘，再回頭看這個字，這種陌生的感覺就會消失殆盡，它又變回了熟悉的文字，彷彿剛剛的我只是掉入了另一個時空維度，經歷了一次奇幻旅程。

這個小小的習慣漸漸演變成了興趣，為我一成不變的學生生活添加了一些刺激的色彩。

但一切卻在大二時劃下了休止符。

大二的某一次期中考前，我一個人在租屋處念著書。這次期中考一共要考5科，而且每一科都非常艱澀，對於我這個平時不讀書，考試到了才臨時抱佛腳的人來說，考前的這幾天往往都是最痛苦的。

埋首在工程數學中的我，下一次抬頭時，時鐘上已顯示著凌晨3點。

「好累...讀書怎麼這麼痛苦...」

我丟下書本，撲上柔軟的床，想起了熟悉的「語義飽和」遊戲。

「看書看這麼久，我已經不想要再看到任何字了。」

突然間，我想到了一個有趣的問題。

「如果說看一個字看久了就會漸漸不認識它，那麼看其他不是字的東西也會嗎？如果是看一個人的照片呢？」

我猛然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抓起手機，開始在相簿裡翻找著。

首先我找到了女朋友的照片，一張她傳給我的自拍照，盯著看了大概2分鐘，接著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靜止的照片居然好像開始動了起來，五官開始崩解，皮膚變色，許多原本臉上的特徵開始變得模糊。在盯了5分鐘之後，眼前的這個人居然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我對於這個發現感到吃驚，同時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感，原來「語義飽和」這個現象也會發生在其他不是文字的圖片或照片嗎？

我開始快速的翻著相簿，並一一嘗試著其他人的照片，系上的好友、父母、喜歡的偶像，甚至是動漫角色，每個人的臉在我盯了大約5到10分鐘之後，居然一一演變成了一個個我不認識的人。但是在我撇開視線一段時間，再回顧一次相片之後，他們又變回了原本熟悉的人。

「太酷了吧！這根本就是發現新大陸！」

我再嘗試了幾個人的照片，幾乎每次都能夠達到一樣的效果，接著我的手指停在了一張我的自拍照。

一般來說「語義飽和」的現象在越常見的字上會越明顯，那這張我最熟悉的臉，這張我每天早上都被他帥醒的臉，會不會效果也更加卓越呢？

我點開照片，將眼神鎖死在自己的臉上，果不其然，2分鐘後我的五官也開始崩壞，線條被重塑，5分鐘後，螢幕中的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在獲得了想要的效果之後，我心中的好奇心也終於被滿足，此時夜色已越來越深，我抬頭看向牆上的時鐘，凌晨4點。

「也差不多玩夠了，該睡囉～」

我下意識的看回手機畫面，期望在看了時鐘幾秒之後，我的臉已經變回了原本的樣子，但卻看到了非常驚悚的一幕。

手機中的那個人依然是個陌生人，甚至比剛才還要更加陌生，並且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氣息。我詫異的盯著螢幕，接下來更恐怖的事發生了，這張臉居然又開始動了起來，輪廓進一步的崩解，五官扭曲，眼睛長出血絲，皮膚變成紅色，原本緊閉的雙唇撕裂到了耳際，露出了血紅的尖牙，並且對我咧嘴一笑。

我被這個畫面嚇到無法動彈。

這是什麼情況？這到底是誰？為什麼我的臉沒有變回來？

我的雙手緊緊抓著手機，不停顫抖。

接著一個巨大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

「你 不 認 識 我 了 嗎 ？」

此時的我終於壓抑不住強烈的恐懼，將手機往地板上猛然一摔。

這不是我的聲音。

這不是任何我認識的人的聲音。

那這到底是誰？

坐在床上的我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直挺挺的盯著地上翻面的手機，卻始終不敢伸手碰觸它。

在過了大概15分鐘之後，混亂的呼吸也終於開始平緩了起來，我撿起躺在地上的手機，小心翼翼的把螢幕轉過來。畫面還停留在剛剛那張照片，只是那張恐怖的臉早已不見，我又變回了正常的我，正對著鏡頭微笑。

一張再正常不過的笑臉，我卻已無法正視它。

我吸了一口氣，迅速的按下刪除鍵，並且在心中默默發誓，以後絕對不要再玩這什麼「語義飽和」的遊戲了，絕對不要。

因為我無法確定若再繼續玩下去，我的大腦是否還能保持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