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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馭神> 冬至 第八章

看板marvel標題[創作] <馭神> 冬至 第八章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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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皮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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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盯著後視鏡裡飄飄蕩蕩的"紙紮師傅"。

就是那種香燭舖裡會擺著,穿著傳統的中式馬褂,頭上帶個小西瓜皮形狀的藍帽,皮膚是詭異的粉紅色,頰上還有兩塊紅的有些可笑的腮紅。

它坐在駕駛座上,十根手指軟趴趴的搭在方向盤上,身子隨著車輛前行而規律的前後晃動,若撇開現在詭譎的氣氛,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哪來的搞笑情境劇,可我現在完全笑不出來,只覺全身背脊發涼。


或許是我僵持太久,身邊的楊齊也發現了不對勁,我感覺到他視線往前方看去後,身子很明顯怔了一下。



我緩緩坐起身,盡量不動聲色的對他比了噤聲的手勢,昏黃的光線下,楊齊的臉色有點慘白,那雙淡墨色瞳孔此時正明明確確透著恐懼。

「妳看到了嗎……」


楊齊聲音壓得很低,但聽得出來聲線裡的顫抖。

車子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我手腳忍不住發軟,還是故作鎮定點點頭,努力壓抑狂跳的心臟,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兩旁路樹快速後退,以現在的車速,已經很難靠著窗外景色分辨現在到底在哪。


跳車嗎?
但這車速簡直是找死。

不跳車嗎?
但坐在一輛紙紮人開的車上也是找死。



我磨著牙根,手指都要掐進肉裡,還是沒辦法看出眼下還有甚麼方法能逃離。

我再次望向身旁的人,他纖柔的五官因為恐懼而繃直,眼睛直直盯著前方,手指緊緊抓著椅墊前端,發力過多指節都有些泛白。


「楊齊,你試著拉看看右邊的車門。」

我將聲音壓到最低,以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說道。


聞聲後,他拉了他右手邊的把手,果不其然,雖然沒鎖上,但根本拉不動。

一滴冷汗從我額角上滑落,我朝左邊門把拉了拉,很好,也是死路。


我閉上眼睛,心裡暗暗的嘆了口氣,緩緩地開口:

「楊齊,你冷靜地聽接下來我要說的話,盡可能的不要發出太大的動作。」



他點點頭,我嚥了下發乾的喉嚨,破罐子摔破的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不是人,我本來也不想拆穿你,」

「可遇上這一切,我們要能逃出去或許只能靠你了。」

「所以我不管你接近我是甚麼目的,我希望你接下來能保持清醒,」

「讓我們能平安從這個狀況裡脫困。」

「你聽明白了嗎?」


我說完後,車輛一度沉默讓我以為自己說得太小聲,所以身旁的人沒聽到。


老舊的豐田在暴雨裡高速前進,整台車不停發出嗄吱嘎吱的零件撞擊聲,在這天氣跟速度下,如果它下一秒就解體了我也完全不會意外。



我一邊觀察著前座一邊等身邊的人回覆,但楊齊在聽完我的話後,只是呆怔在原地,一雙朦朧的細眼瞪得老大,好像對我說的話難以置信。

眼下這情況實在太糟糕,我有點不耐煩,再次壓低聲音對他說:

「喂,我剛剛說的話你有聽清楚嗎?」

「妳、妳說甚麼……」他結結巴巴地指著我。

「我說,我知道你不是人!既然是鬼就不要怕鬼,你他媽給我振作點!」


因為他一臉恍惚,我忍不住有些大聲。我側過頭看著楊齊,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恐懼,到後來的疑惑,然後是沉默。


他像是想起甚麼般,緩緩垂下頭,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他的雙手上。

「妳是甚麼時候發現的?」



我是甚麼時候發現的?

其實那天晚上在窗台第一次看見他,我就知道楊齊已經死了。


他隱藏的很好,所以一開始其實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遇見了甚麼。

若不是那一絲絲不小心顯露的陰氣,我恐怕真的不會察覺到他不是活人。

也因為這樣,讓我對他開始產生好奇。



當然,一開始再看到他到店裡來,我本能上是抗拒再與他接近的。

可當聽見他提起店裡那幅仕女畫,然後又看到金東敏對他的態度,我就算再遲鈍也能發現那些金東敏不告訴我,甚至也不讓方衛和我說的事,也許我能從眼前的這個鬼身上得知。

但因為不清楚他的目的是甚麼,所以即使好奇,我也不敢主動靠近他。



後來幾次和他在店裡接觸觀察下來,我發現他並不像我過去所遇過的鬼,總是有著滿滿的怨氣和不甘,總是想要找誰償命,或要我替他們完成未盡之事。

他除了身體看起來比較孱弱,其他地方完完全全就像個正常人。

除了第一次見面他不小心露出的陰氣外,和他的交談、相處,都與正常人無異,甚至連談起他在國外學畫畫的過去,都歷歷在目。

我觀察了好一陣子,發現他不像是刻意隱藏或撒謊,更像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去,真真實實的經歷了那些回憶。


我曾經聽姑奶奶說過類似的事情,人死去時,可能因為過於突然或是某些放不下的念頭,會下意識的"忘記"自己已經死去。以魂魄的型態繼續逗留在人間,而當意念過於強烈時,以為自己還活著的這件事情便會成真。

於是那些魂魄一樣的過日子,一樣的長大、變老,甚至還能結婚生子,他們就這樣過同一般人沒有差異的生活,直到有人點破了他們這種不該遊走在陰陽之間的存在,才會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死去的這個事實。



可當他們意識到自己早就已經死了之後,會發生甚麼事呢?


我不知道,姑奶奶也沒有和我說過。


所以其實對於要不要和楊齊說出他已經死去的這件事情,我非常掙扎。

因為我沒把握把現況點破後,他會有甚麼反應。

可是相處下來,我可以感受到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是沒有帶著惡意的,更何況與他相比,我們現在被困在這台車上的狀況更為棘手。

實在沒辦法,我決定冒一次險。


「妳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

我點點頭。



「妳…不怕我嗎?」楊齊沈默了一陣子,才緩緩開口。

「怕啊!當然怕!但有甚麼比現在坐在一輛紙紮人開的車更可怕!!」

我小聲但激動的說著,楊齊像是有點無奈,緊繃的神色趨緩。


「但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低聲說。

我往前座瞄一眼,儀錶板顯示我們正以時速200公里的速度飆馳在一條深不見底、漆黑靜默的像座墳墓的小小公路上。從窗外的景色無法判斷到底是哪裡,這台車又打算帶我們去哪,但我知道絕對不會是甚麼好地方。

擔心再拖下去會越來越危險,我再次壓低聲量,稍稍側過身靠近楊齊:「你試試看能不能用你的力量穿出車外或讓車子慢下來。」

楊齊面有難色的推了推車門,他搖搖頭:

「對不起,我好像當鬼當的挺失敗的。」苦笑。



凝思一陣,我從包裡拿出熟悉的黃色符紙,咬破手指,對著符紙簌簌寫了幾個字。

這個方法是從漢口村回來後,金東敏教給我的。


他說我的血很特殊,就算只是簡單的將我的血沾上四方血符,也能夠讓它發揮部分功效,對某些能力較弱的鬼產生嚇阻效果。如果再在符紙上寫上幾個字,效果則會再被釋放好幾百倍。

金東敏教我寫下的那幾個字,不是漢字也不是梵文,又撇又飄,完全看不出來是甚麼文字,當初他逼著我學了好幾天,我怎麼樣都記不起來,最後乾脆賭氣的亂寫一通。

金東敏大概是教得煩了,也不再逼我學,只是冷冷地拋下一句:「隨妳便,反正妳愛學不學跟我沒關係。」然後就轉身離去。


我問金東敏,為什麼我的血對四方血符能起到功效。

他沉吟片刻,薄削的雙唇拉成一直線,沒有回答我,便走入廚房。



「因為四方血符,是妳的東西。」不知在我身後站了多久的方衛開口。

他走到我身邊,拿起桌上一張張被我寫得歪七扭八的練習紙,忍俊不住:

「妳這字,真的是滿有創意的。」


我雙頰瞬間漲紅,急忙把他手上的紙搶下來:「那不是金東敏字太醜了,鬼才看得懂!」

匆匆把那疊練習紙塞進桌下,我抬頭朝方衛問道:「你說四方血符是我的東西,那是甚麼意思?」

我微微困惑:「那不是金東敏從閻言那邊偷來的嗎?」


回想那天在漢口村,閻言曾對金東敏說他冒著真身損傷的風險到地府動用血符,可是方衛現在卻說四方血符跟我有關係?

我腦中拼拼湊湊,想釐清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



方衛正要開口,卻見他眼神倏地從我臉上移到身後,我順著他的目光往身後望去。

只見剛剛明明已經離開的金東敏,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門邊,背倚著門框,慵懶又散漫,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

他不急不慢地開口:

「很閒嗎?很閒的話怎麼不去暖茶具?下午開店的東西都弄好了?」

被他這麼一提,想到開店要用的茶具確實還沒暖,草草收拾了一下桌面,我抱著一堆鬼都看不懂的符繞過他身旁上樓。錯身而過的瞬間,我聽見他清冷的聲音對著客廳響起:

「你再多說一句,就別想再出現在這裡。」

我腳步一頓,回過頭想知道發生甚麼事,只看見一條雪白的尾巴一晃而過,只一轉瞬,身影就消失在視線之中,留下一臉懵的我和面無表情的方衛留在原地。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這段回憶,我抿嘴笑了一下。



明明當初金東敏怎麼教我都學不會,那些符紙上密密麻麻的符號我一個都沒記起來。

可偏偏到了緊要關頭,就像是被刻在身上埋藏許久的記憶頓時甦醒一般,我拿出符紙的那瞬間毫無猶豫地知道該在上面寫甚麼,無須思考,一氣呵成。


血符上的字完成那刻,我以最小幅度的動作將六張黃符紙貼在兩側內車門,一張貼在駕駛座椅背後側,一張貼在後座椅背,最後兩張分別貼在車頂與地板。

在貼上血符前,我用眼神示意楊齊,讓他身體稍稍往前,斜擋在前座與後座中央的空間,讓我可以盡快不動聲色的將血符落下。

況且若是血符真的發揮作用了,楊齊的身子應該還能擋一擋,降低直接衝擊。


雖然我拿出符紙的動作看似俐落瀟灑,但貼上最後一張血符時,我心裡其實非常忐忑。

金東敏從沒和我說過血符的能力到底是甚麼,雖然練習了很多次,但不只沒一次能成功寫出讓金東敏滿意的符字,更重要的是我從來沒有實戰過,。



只曾在漢口村看他用血符困住了被林姑娘附身的王小凡,那大紅花袍頓時四分五裂的樣子仍歷歷在目,但我卻沒把握自己這連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幾個字能發揮多大效果。


果不其然,就在我帥氣的貼完血符之後,車內毫無動靜,靜得尷尬,靜得我當場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本意氣風發的嘴角也頓時僵掉,我難為情的轉頭看著楊齊。


只看一眼,身體如遭雷擊,呆愣在原地。


就在剛剛回眸的那瞬間,我看見楊齊那張白皙病態的臉旁,一雙青紫浮腫的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脖側。

但令人驚駭的不只是那雙手,在楊齊的頭側像是長了密密麻麻的腫瘤一般,一顆顆人頭從他的肩上、脖子旁、頭頂上長出來。




細細長髮隨著吹入車內的風不由自主地飄向我,那一顆顆人頭我曾經見過,在那個似夢非夢的深潭裡,一張張目光無神的浮腫臉龐,那些被動物啃蝕的面目全非的女人。

我張著嘴,來不及掩飾慌張的神情,牙齒不自覺的開始打顫。


楊齊看向我的眼神從驚訝,轉變成疑惑,然後黯淡,接著他垂下頭。不過短短幾秒。

從他的眼神變化,我知道他從我的反應猜到我看見什麼了。


楊齊緩緩抬起頭,眼神移向自己的肩脖,眸光微微一顫,然後轉向我露出一絲苦笑:

「小蓮,對不起啊,我還是沒能藏住他。」


忽然間,車身劇烈抖動,原本高速行駛中的車輛急急踩了煞車,一陣刺耳尖銳的煞車聲在柏油路上刮出一道長長的痕跡,車子硬生生往左打橫,我猝不及防的往擋風玻璃處飛了出去。



我一直都並不是反應特別快的人,但在生死瞬間,我下意識閉上眼睛,將臉埋進兩腿間,微微彎彎腰,雙手護著頭。

車子不大,整個過程大概就是短短的幾秒時間,但在我閉著眼睛等待著意料之中撞擊迎來時,卻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瞬間的反作用力讓我身體飄忽起來,撞向車前的擋風玻璃,鋒利的玻璃劃破身體。

因為太過銳利又快速了,我根本沒能來得及感受到疼痛,只知道身上的衣服和露出的肌膚大概都被劃成花。


車輛高速行駛下打滑和人飛出車外的後果不用說,電影裡面早就看得多了。

撞破玻璃後的傾刻間,我更用力的護著頭,想著盡量減輕落地時所造成的傷害。


可是下一刻,並沒有如與我預期的那樣,重重摔地,四分五裂。



順著飛出車外的拋物線,我沒有落向水泥地,也沒有迎來摔成肉泥的後果。取而代之的是我抱著頭落入了一道柔軟而堅韌的胸膛,輕輕的被捲入懷中。

霎時間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我埋著頭還沒反應過來,半餉後才發現自己被一個熟悉的香味緊緊的抱著。


恍惚之中抬頭望去,撞上一雙細長的藍眸。

他身後一片漆黑,頭上的雨還在不停的下,稜角分明的五官半邊映著月光,纖長的睫毛上沾著水珠。

我看不清楚金東敏臉上的表情,只覺得這一幕好熟悉。

我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他,可偏偏此刻和某個遙遠的印象重疊著,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面前的人有些模糊。

全身骨頭都像被拆光了一樣的猛烈痛著,但更令人難受的是心臟經不住的陣陣發疼,疼得連聲音都快要發不出來,疼到我的眼淚隨著抬眼看向他的那一瞬間便隨著雨滴滑落。



我下意識伸手抹掉他臉上的雨水,與此同時,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幾乎是不經思考的響起:


「小狐狸,別生氣了好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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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東敏:誰小,你才小

小蓮:小狐狸~

金東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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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gping08/17 11:06是愛啊!(尖叫

我改下錯字~

※ 編輯: pp0320 (210.63.217.109 臺灣), 08/17/2022 11:16:13

rainmiss200108/17 12:00真不知道在虐什麼~XDD

yjeu08/17 21:02小呀小狐狸~(順便搔下巴) :p

ls408/17 21:49呀~~~~(尖叫眼冒愛心

aquiver2708/18 01:42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dean562208/18 11:16啊啊啊啊 推

IBERIC08/18 1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