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床邊故事】紙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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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是基於怎麼樣的審美災難，才會讓紙拉門在這棟七曾樓高的華廈小套房裡，死皮賴臉地安身立命，那種感覺就像是二次元畫風橫空出世在三次元的世界裡，又或者是一個戴著粗框眼鏡油頭的臭書獃子，賴在夜店包廂裡，仿日式的紙拉門，真的不適合出現在現代化的西式建築裡。

噢，但如果房租便宜，一切卻又合乎常理了！我看著這個月幾乎要透支的薪水這麼想著。

我是一名養著貓的美術編輯助理，唯一還可以拿來說嘴的，就是對排版或美感比其他人多那麼一丁點的敏銳度，為什麼我要強調養著貓呢？你可能不知道，在外打拼的租屋族，如果你沒有一張沒有限額的黑卡或是糖果爸爸，那麼你要找房子最好避免兩大可能被房東調漲租金或者拒租的劣勢。

一是公的，二是養寵物。

如果性別上不能避免，那至少第二點你可以選擇，真的別再聽信那些什麼養貓不吵不鬧、不破壞傢俱像拔獅子鬃毛會長出頭髮的英國研究報告，一樣米百樣人，貓狗也一樣，抽到上上籤的，就是養了哈士奇也乖得像黃花大閨女，抽到冤親債主的，管你什麼品種的貓，照樣把家裡搞得天崩地裂。

就像我說的，好在是朋友親戚的房子，所以到現在還沒把我趕出去。

我的房間只有八坪大，扣掉一坪左右的廁所，所以照理來說不應該有隔間，但在這種寸土寸金的都市裡，大都是家庭式的房間硬是打成很多小套房，好在不是紙糊的牆版，所以隔音倒不算太差。

只是這種小套房，為了能在租屋網站上有點曝光量，所以多半會加上一些什麼中檔裝潢啦！或是有附設小陽台啦！又或者是弄個小夾層。再不然，就是用個屏風或者薄木板隔成一房一廳，而紙拉門自然也是一種低成本選擇，別小看這一點點的小巧思，這一點小巧思，會讓在每個月多從房客口袋裡多榨個三五千塊，一房一廳，這標題走路都有風。

但也幸虧了這個紙拉門，我才能把我跟我的貓隔在兩個空間，上班的時候，我會把拉門關上，讓貓待在客廳；這樣就算我經過一整天的疲勞轟炸以後，回到家裡看見客廳像是剛打完八年抗戰，我也能怡然自得地躲進我的房間，等我精氣神養足以後，再回到客廳女媧補天。

只有一個小缺點，就是我的貓會在半夜的時候撓拉門，如果仔細看，確實有不少痕跡，雖然有時候會覺得有點可憐，但一想到曾經被牠尿了一臉之後，那種同情心很快就蕩然無存了。

不過，我很快就不用再煩惱這些問題了，因為我已經把房子給退租了，現在住在朋友家裡，而朋友的親戚倒很爽快，當月的房租也沒和我收，只是，他始終沒告訴我，那裏究竟發生過什麼。

時間，是上個禮拜六的傍晚。

為什麼我會記得那麼清楚呢？當然和當晚發生的事情脫不了干係。

那陣子公司因為要推出一系列的新商品活動，又是拉贊助、找代言還有尋找合適的廣告投放平台，而官網和一些粉絲團的文宣自然也是忙個沒完，即便我只是個小小美編助理，但當你看到全公司連主管都在下班後埋首苦幹的時候，我不相信你能昂首闊步地起身打卡，好啦！至少梁靜茹沒給我這份勇氣。

但那陣子除了外患之外，還有內憂，就是我的貓不能正常的排尿，所以把我搞得焦頭爛額，當連續加班一整個禮拜以後，星期六搭公車回家的路上，我甚至是拉著拉環都能入睡，我昏昏沉沉地回到家裡以後，燈也沒開一展，就摸黑回到了房間，然後拉上了拉門，倒頭就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累過了頭，我沒有進入深層的睡眠，甚至連窗戶外吹動窗簾的風聲都能聽見，除了風聲之外，還有一個很細小、很細小的聲音。

擦沙－擦沙－

我沒有睜開眼睛，那個聲音也沒有消停，尤其在三更半夜，這種細微的聲音就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一樣，撓著纖弱而敏感的神經，渾身不自主地起了雞皮疙瘩，怎麼說呢？人就是一種奇怪的生物，當你越是想要不在意，就越不可能做到不在意，就如同大考前聽到親友要你別緊張，當你近考場的時候，心跳會益發加速一樣。

不過，說到指甲，我怎麼越聽，越像是指甲摩擦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呢？當我腦中閃過這個想法的時候，我注意到，這個聲音，似乎是從我的左耳傳來的，而我的左耳，正是面向著紙拉門。

當我想到這裡的時候，我正打算下床，然後把拉門給打開，想著這幾天著實沒有好好陪我家的貓了，好不容易工作也要告一個段落了，如果牠真的想尿尿還是便便在我的床上，那也就算了吧！

尿尿？

當我想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的腳趾突然繃緊，從腳底一路麻上了大腿，就好像我的身體意識到這之中，有什麼東西不協調，非常非常的違和，但我的大腦還昏昏沉沉地，一時間竟然還沒察覺哪裡不對勁。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紙拉門外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很肯定那不是貓，因為我的貓，這幾天因為不能排尿，已經送到寵物醫院了呀！

這時候紙拉門被戳出了一個洞，然後一隻濁黃的眼珠子從縫裡探了出來，打量著房裡的一切，然後瞇起了眼睛，就好像在笑一樣，而那個可怕的刮門聲，就這樣擦沙、擦沙地持續著。

可說也奇怪，祂沒有進來，而我也沒有出去，就這樣渾渾噩噩地熬到了天亮。

我怯生生地下床的時候，還給床緣拌了一跤，我狠下心來推開紙拉門，搜遍了家裡每一個縫細，但就是沒有看見祂。

當我經過紙拉門的時候，我望著那些拉門上的刮花，內心油然而生一個可怕的想法。

那就是，那些刮痕，到底有多少，真的是來自於貓的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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