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搶救德梅洛 Sergio (Netflix)

Netflix 昨天上架的新片《搶救德梅洛》Sergio，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這名字是誰，不過看到卡司有 Ana De Armas 就決定看看。結果她在片中演起男主角的情人，真美得令人魂牽夢縈！是種 1990s老美國浪漫電影的玉女之美，是那種陽光沙灘配沙龍涼鞋、在夕陽下翩翩起舞的老派美感。無獨有偶，本片更美更風度翩翩的是男主角，巴西中年演員 Wagner Moura 演起男主角 Sergio 就是個外表溫文儒雅其實擇善固執、職場世故圓融私下天真純情的大男孩，要隨性就穿田野工作服、要正式就穿全套白西裝，簡直令人遙想 19世紀末 20 世紀初殖民地紳士淑女的美好年代...

本片主角 Sergio De Mello的確有幾分「殖民紳士」影子，他是在聯合國任職 34 年的安全專員，曾調停過無數的區域衝突，他總是帶來一個團隊、空降一個異國、進駐一間殖民風大宅、上對各方勢力進行外交拜會、下走入民間觀察民生與文化等真問題... 這種工作算不算「殖民」呢？照定義當然不是，他不是代表一國來統治異地以餵養母國的；但技術上來說有三分影子，他的聯合國團隊往往進駐當地「暫時代管」，也往往以全球共同利益之名對地方下指導棋；只是理想上，他這理想性格的純真男孩，絕不會希望自己來做這種殖民事，而要放下身段與當地人民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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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導演，劇情片理想

本片導演 Greg Barker是紀錄片出身，以美國介入的各種國際政治題材為專長，在 2009 年已拍過一部以 Sergio De Mello為題材的紀錄片"Sergio"，事隔十年再把其人其事抽出一段動人的主軸、找人編劇拍成一部傳記劇情片，也被獎勵二線創作不遺餘力的 Netflix慧眼看上了。紀錄片，可以理性也可以感性、可以批判論理也可以抒情讚頌，這位導演過去拍 2009 那部紀錄片是怎麼拍的我不知，但這部 2020 電影顯然是很感性的：它的背景雖然是許多聯合國和平調停的外交政治，但它不去辯論各種調停取向的優劣與正當性，只是緩緩訴說 Sergio 一人心中的理想取向。

本片片名取他的名字"Sergio"，是因為聯合國前秘書長安南在悼念他時說過，他不管為世界出過多少任務做出多少貢獻，對與他共事過的人來說 "He is just Sergio"；中文片名《搶救德梅洛》則在說他說他死前的時光：2003聯合國駐巴格達總部被恐怖份子札卡維攻擊，約二十人死一百人傷，Sergio De Mello 辦公室就在攻擊點的正上方首當其衝，他與幕僚 Gil兩人被壓在瓦礫堆中身受重傷出不來，而有兩位美國士兵 William & Valentine 努力營救著。其中的 William von Zehle 是導演 2009 紀錄片作品中主要的敘事人，親身接觸了他在臨死前的言談與其中展現的人格。

本片則在救援戲之上，把 Sergio 歷年重要經驗節選過來、讓瓦礫堆中仍奮戰的 Sergio 撫今追昔跳躍回想、從而向觀眾介紹其人其事與風範。這格局很像 2006 年凱吉舊片《世貿中心》，都是埋在瓦礫堆等待救援時回想美麗精彩而立志不移的人生。影先從 2003 伊拉克任務談起，今日我們都知這是場美國挑起的戰爭、當年的聯合國也不同意美國開戰但被忽視，因此當年在美國主戰民意高漲的同時、聯合國與國際社會一片譁然不以為然... 不過 Sergio 仍毅然接下這燙手山芋，要代表聯合國在伊拉克與美國佔領政府制衡，確保美國真遵守承諾「輔助伊拉克建立民主政權」。

引子：今日的伊拉克實踐

在這引子的伊拉克故事中，Sergio 代表聯合國與代表美國佔領政府的 Paul Bremer 表面行禮如儀實則針鋒相對。美國這邊要重啟海珊惡名昭彰的虐囚監獄、美國也對所有重要的美國與國際機構佈下重兵設下大範圍檢查哨不讓伊拉克人民接近，甚至巴格達許多商業活動被禁制、重要交通節點被封鎖；但是對 Sergio 來說，我們既然是來協助伊拉克建立民主生活的，就不能像個佔領軍或殖民者一樣處處展現壁壘與敵意、甚至露出獨裁復辟的影子，本片甚至讓他聽見 Paul Bremer親口說出「近期並沒要讓伊拉克民主選舉」！難道聯合國只是來當美國侵略的白手套嗎？

因此他在表面上與美國行禮如儀之餘，一切作法反其道而行，首先撤守聯合國駐伊總部的美軍重兵讓人民可親近、然後還大規模地收集了美軍各種壓迫禁錮人民禁錮生活的爭議措施準備上報聯合國、在上報前最後一刻決定乾脆開個記者會透露給全球媒體與大眾都知道... Sergio看來有種叛逆小子的基進率性，這身段在穿西裝喝香檳高來高去的國際外交領域中，不但親民更是帥氣！但彷彿時代與命運要打他臉似地，恐攻就在記者會前一刻發生了！這個時間點在史實是否也這麼巧合我不知，但電影的表現手法就像是「理想的聯合國外交取向之死」：

理想主義的 Sergio 還是太天真，不論是美國佔領軍還是伊拉克恐怖份子都不吃他這套和平調停，而都鷹派戰到底，長期衝突的第一炮就從他這善良人開始祭旗。他的確有其天真愚蠢，畢竟就是他自己為了向伊拉克人民展現友善而撤了重兵防衛，這點在瓦礫堆裡他幕僚好友 Gil也厲聲指責還大吵一架令他痛悔不已。不過此片不是要拍對這天真愚蠢的悔恨、而是要拍這天真美善的源流。這源流有政治上的、也有感情上的，最適合發揮的舞台也許就是他在 1999-2002的東帝汶調停任務：他在這裡不但促成了 21 世紀第一個獨立新國家、也在這裡遇上一生的伴侶 Carolina 。

主戲：昨日的東帝汶理想

看來在導演 Greg Barker心目中，要說 Sergio 故事就不能不談「愛情」、要談 Sergio 的理想主義與進步做法就不能不談他的「繆思女神」、也或許要為這位聯合國英雄拍部商業片就必須拍成一部纏綿悱惻的「戰火愛情片」XD 我看完這整部片後，覺得這位導演心中是有種老派浪漫的，他在 2003 年開始爬梳題材到 2009 年拍成紀錄片，而他心中理想的劇情片詮釋方法好像仍停留在 2000s甚至 1990s，那也許是一個劇情片仍會單純地拍金童玉女、紳士淑女、俊男美女，而傳記片仍會單純地拍一代偉人、一個偶像、一世典範的年代。

這週我還看了院線最新傳記片《居禮夫人：放射永恆》，就知傳記片在這時代已可正負交雜多面並陳、能拍出衝突概念令觀眾思考反而更精彩！但同一天在 Netflix上架的這部《搶救德梅洛》就是與當代傳記片對比鮮明的老派。Sergio在這段東帝汶回憶的全片主戲中，充滿令後人景仰也令時人如沐春風的紳士身影，他彷彿是個沒有缺點的完人般，既堅守價值又謙虛學習、既大膽發聲又耐心傾聽、既明快決策又虛心檢討；在外交任務上，則是既要支持獨立政府也要照顧印尼政府、既要顧現代價值也要學習傳統、既要高空外交也要腳踏土地、既要顧民族人權也要顧民生經濟...

終於，在傳統土地與民生經濟這些「地方智慧」上，代表地方智慧取向的女主 Carolina 登場了，只能說在這連電影都世故聰明的年代、還能讓古巴大美女 Ana De Armas 來演個才貌雙全情理合一而風情萬種的傳統電影完美情人，實在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機會！史實中 Sergio 的確是在這裡認識了 Carolina ，他們的職業事業與職位關係的細節有沒有忠於史實我就不知，但顯然導演是以這部外交題材片建構外交理念的「繆思女神」形象來刻畫 Carolina 這角色。

繆思女神，外交一生的歸宿

我們看 Carolina 先如美國隊長與獵鷹般、在東帝汶天天勁裝晨跑與 Sergio 交會留下好印象，然後在聯合國駐館社交場合換上了當地社交的準禮服、兩人像是舞會男女看對了眼來回試探調個情；進而在高官看不見的東帝汶民間、Carolina換上民族風長裙踏著田野涼鞋，不但引領 Sergio 看見微型經濟的希望、更在心有靈犀智慧點通時天降甘霖雨中一吻；後來在葡萄牙四百年古蹟中荒煙蔓草撫今追昔、回首昨日殖民思索我們今日聯合國盲點與新局，最後在東帝汶獨立開花結果日、柯林頓與安南的派對我都不參加、只想與妳再慢跑一趟民間土地與人民歡慶！

這真是我看過的 Ana De Armas 美麗身影最高規格，比令人神往卻又迷惘的《銀翼殺手2049》還要單純地令人迷戀！更別說，電影在 Sergio 壓在瓦礫堆下意識迷濛時，還常常閃現 Carolina 在碧海藍天中宛如美人魚的倩影。碧海藍天、陽光沙灘、埋頭也要埋在黃沙中而非混凝土碎塊中，這是本片 Sergio 這個巴西小子的原鄉風情、也是他漂泊一生的夢想歸宿。電影中比較令人憂鬱的一線，關於 Sergio 與他的家庭和孩子，充分展現外交官遊走世界的漂泊與失根。

Sergio很早就與妻子離了婚、與兩個兒子長年聚少離多，偶爾帶不認識巴西的兒子們回一次爸爸老家吃奶奶拿手海鮮鍋、兒子們卻點出殘酷事實「你不知弟弟對蝦子過敏嗎」、「過敏從小就有你從小就不知嗎」？從 Sergio 興沖沖想帶兩個小孩見見爸爸新女友的對話戲，我們唏噓地發現，他心目中的兩個兒子仍然是跑跳玩耍的子孩，但 Carolina 問起所謂「孩子」年齡其實都已二十好幾了... 原來 Sergio 承襲外交官父親的外交人生 34 年、就在一次次的派駐奔走當中被拉平，他一生累積的片段家庭生活加起來可能沒多少天、上次與孩子見面玩鬧明明已多年前卻宛如昨日？

聯合國，理想主義的消逝

電影的淒美結局，又頭尾呼應拉回了開場的「伊拉克任務」：這已是 Sergio 漂泊一生最後一個任務了、聯合國秘書長職位等他爭取他也不想要了、奉獻一生犧牲人生也該告老還鄉了、已求婚的女友也在教他「說不很簡單、跟我大聲說 n-o-NO 」了... 本來這趟四個月的伊拉克任務，他完全可以不參加，完全可以與 Carolina 回到巴西原鄉住進小屋把握人生呀！但他對兩人的愛情還有更知性的實踐：是妳帶我看見聯合國外交的理想、是妳帶我看見民生經濟如何洗淨民族悲傷，那麼我們在東帝汶的愛情靈感、不該把握機會在伊拉克開花結果嗎？

片尾 Sergio 臨死前的迴光返照，看見的不是現實記憶而是幻覺，在那裏有家鄉小屋、有巴西海灘、有美人魚般的 Carolina 陪伴、卻同時有兩個年齡十歲以內的兒子跑跳玩鬧著... 這樣的片尾很像老派 MV ，但它的時空錯置直指外交人員的異化哀愁：我一生珍視許多事物、但這些事物都被切碎成為了片段，它們唯一能夠拼湊在一起圓滿我人生之時、竟是在我人生終點撫今追昔的幻想。這雖是紀錄片老手劇情片新手 Greg Barker的老派作品，但這種鼓勵觀眾別燒腦思考、但放鬆傾慕偉人懿行、遙想紳士淑女美好年代的電影，在我們電影越來越世故聰明的年代還真是少見呀。

對我這樣不熟國際政治的觀眾來說，這部《搶救德梅洛》是淺淺地帶我認識了 Sergio De Mello其人其事，也透過東帝汶與赤色高棉帶我回想了一些 20 世紀後半歷歷在目的國際事件。與其說它是一部國際政治驚悚片、或是一部功過並陳的傳記片，還不如說它是一部懷想偉人的偶像片，而且充滿鄉愁，尤其片尾字幕默默打上「2003年聯合國駐伊拉克總部遭恐攻事件，開啟了美國伊戰的多年泥沼，也標誌著聯合國外交時代的結束」，回想 Sergio 總是容光煥發地說「為聯合國效力的真正挑戰與回報，通通在現場」，那是否已是一個令人緬懷的昨日呢？

回想今日世界各國面臨疫情分崩離析、不但搶資源搶版面還搞大外宣打口水戰，真的國際一體解決人類問題的理想彷彿已一去不返，正如 Sergio 這樣天真單純一往無前的老派聯合國官員在此片殞落... 不過片尾，還是有 Carolina 獨自回到他老家定居的游泳戲，也許告訴我們這樣的理想主義入世外交仍活在許多人心中？推薦喜歡 1990s浪漫老片的、喜歡看俊男美女異國風情的、對國際政治有基本關心但也可以接淺度討論的、以及喜歡 Ana De Armas 的觀眾看看，看完是可以查查 Sergio De Mello其人其事，也說不定會對巴西男演員 Wagner Moura 的熟男風采產生興趣呢？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03jLiWIX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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