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末代皇帝》記皇權的囚徒

電影片名：《末代皇帝》

觀影日期：2020/6/5

終於撥空到戲院一觀《末代皇帝》，滿滿的蕭瑟與蒼涼。

沒想到這部老電影的數位修復版都已經上映三週了，觀影人數居然還不少，令人驚訝。

以下有雷，然後我會照著電影情節敘述，部份情節跟歷史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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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黃昏

溥儀從來都得不到自由。年少時在紫禁城，壯年時在新京皇宮，戰後則在撫順戰犯管理所被關了十年。

電影反覆傳達著這種不自由。溥儀過度依賴乳母，到九歲了還在吃奶，被太妃看到，於是乳母被送走，連道別的機會都沒有。這是溥儀第一次與愛著的女性分離。

後來，溥儀那不快樂的母親因受太妃訓斥，故吞鴉片煙自盡。溥儀一面說著並不難過，卻一面騎上腳踏車試圖出宮奔喪。這一次，宮門在他面前被北洋士兵關了起來，任憑溥儀聲嘶力竭，士兵也不會聽他的話開門。

溥儀不是皇帝，只是紫禁城的囚徒。這一刻可能比看著袁世凱乘坐汽車入宮，更能讓溥儀體認到這個事實。這是溥儀第二次與愛著的女性分離。

1919年，蘇格蘭人莊士敦作為新任師傅來到紫禁城。他和他帶來的現代教育彷彿是晦暗紫禁城裡的一道光芒，電影從這裡開始，也變得明亮了。

在歷史上，莊士敦與溥儀這對師徒也稱得上是好友；在電影中，我認為莊士敦在某種程度上更扮演了父親的角色。比方說，據理力爭讓近視的溥儀戴上眼鏡、質問內務府大臣的中飽私囊，以及為溥儀聯絡英國，試圖送溥儀進入牛津大學。相比起來，溥儀的父親醇親王載灃在電影裡有夠影薄，除了「快完啦」跟送溥傑入宮以外，沒什麼鏡頭。

實際上，跟莊士敦爭執要不要讓溥儀戴眼鏡的人不是內務府大臣而是載灃；載灃也曾苦勸兒子不要跟日本人合作，雖然後來有去滿州國，但月餘後就返回北京了。

溥儀或許曾經有另一條路可以走，但歷史終究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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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的滋生、皇權的囚徒

馮玉祥政變後，溥儀被趕出紫禁城。那時他才發現，自己對紫禁城其實是有眷戀的，或許也是從那時，野心滋生。

不只野心，在宮外的日子裡，「無用」的感受也隨之產生。兩件事更加深了這種無用感：淑妃文繡提出離婚、滿清陵寢被孫殿英所盜。

電影把這兩件事的時間點結合在一起了。實際上孫殿英盜陵是在1928年，淑妃離婚則是在1931年。溥儀這人的愛情觀其實挺渣的，他不愛文繡，冷落她整整九年，不願接受離婚只是為了自己的面子而已。一日，宦官向溥儀奏報淑妃以剪刀戳腹，溥儀的回應是「她慣用這伎倆嚇唬人。誰也不要理她！」然後真的被文繡提出離婚後，溥儀又責怪婉容虐待文繡才導致離婚，於是也冷落婉容。當然，溥儀性無能也是原因之一。

文繡則是一位勇敢的女子。離婚不像電影那麼簡單，衝出張園就好，文繡直接向天津地方法院提出離婚，並因此與自己的家族反目。離婚後，溥儀要求文繡不得再嫁，而且因為這「末代皇妃」的身份，文繡從事教職、做粗活、賣香菸，都不得不以辭職作收。

總之，在野心與無用感的驅使下，他不顧妻子婉容的阻止，去了滿州國，於是，另一段悲劇開始了。

溥儀一直認為他是「滿州人世襲的君主」，為此，他試圖利用日本人，卻反而被日本人當作傀儡。婉容懷孕，溥儀認為孩子生父是滿州人，所以意圖藉「滿州國有繼承人」為理由要求日滿之間的對等，卻被甘粕正彥揭穿孩子生父是溥儀的司機，孩子出生後更被醫生毒殺，婉容也因孩子之死而瘋癲，被送到醫院軟禁。

婉容被送走的那天，是大雪紛飛的日子，溥儀追著車子試圖攔截，卻又再一次看到宮門在他眼前被關上。相比起十多年前的聲嘶力竭，這次溥儀只輕喊了一聲「開門」便呆立於門前。這一段尊龍演得真好。

種種悲劇，終於讓溥儀體認到，他受制於日本人。他就範了。這是溥儀第三次與愛著的女性分離。

根據另一種說法，婉容孩子的生父是溥儀的侍衛，而且孩子是被溥儀丟進鍋爐殺害的。

溥儀在滿州國當了十一年的傀儡皇帝。在日本天皇投降的那一天，他試圖逃往東京向美軍投降，但還是被蘇軍俘虜了。戰犯審判後，他被送到撫順戰犯管理所。

其實溥儀被蘇軍俘虜的時間是8月19日，甘粕正彥自殺的時間是8月20日，而且是服毒自盡而不是舉槍自盡。

電影裡這一段我很好奇：已經完全瘋癲的婉容回到新京皇宮，向每個日本人吐口水，這段到底是不是陳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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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下囚的日子

溥儀被帶到撫順戰犯管理所後，曾試圖自殺，但被管理所的所長救起。

雖然已經是階下囚了，但溥儀依舊認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即使去了戰犯管理所，他仍然要他的僕人服侍。所長命人將溥儀與他的僕人隔開，並抽掉他的鞋帶要他自己綁。

全劇的轉折此時來到，管理所讓戰犯們看了戰爭紀錄片，溥儀終於了解到，他這個皇帝為他的子民帶來多少傷害。他終於萬念俱灰了，對於一切指控供認不諱，包括他實際上不知情的哈爾濱「七三一部隊」細菌實驗。

所長質問溥儀為什麼要把事情全部擔下來？

「你曾經是最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卻要讓自己成為最卑劣的人。」

「你們把我救起來，只是因為想要利用我而已。」

「作一個有用的人，有那麼困難嗎？」

在那之後，溥儀服從一切管理所內的工作，並在53歲那年出獄。核發改造證明時，所長對溥儀說「我就說我待在這個監獄的時間會比你長」，不想此言竟在文革中一語成讖。

出獄後，溥儀成為北京植物園的園丁。他終於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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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1967年的某日，溥儀自植物園下班回家，卻在路上看到紅衛兵的遊行。他們舉著毛澤東的肖像，彷彿中國又來了一個皇帝。

這時，眼尖的溥儀在批鬥隊伍中看到所長的身影。他趕忙上前詢問紅小將，所長為何被批鬥，並試圖為他辯護，卻被推倒在地。

我看到這幕時，想起從前看過的另一部電影《活著》。不曉得張藝謀當初拍電影時有沒有參考這段情節？

話又說回來，溥儀替所長辯護時，說所長是位「老師」，這樣真的不會害所長更慘嗎？老師是黑五類耶！

然後溥儀作為末代皇帝，其實也是紅衛兵的騷擾對象，不太可能替人辯護。

電影的最後，那個買票進入紫禁城的溥儀，我猜大約是隱喻他死後的靈魂。他登上龍椅，被管理員的孩子喝止，為了證明他曾是中國皇帝，溥儀從龍椅夾縫取出一個蛐蛐罐交給孩子。

孩子回頭一看，溥儀消失了，此時一隻蟋蟀自蛐蛐罐中爬出。

溥儀，一輩子都是皇權的囚徒，而今，他終於自由了。

我旁邊的觀眾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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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講兩個電影中的穿幫點：

第一，慈禧太后死時，眼睛是沒有閉上的，但被蓋上白布後，她的眼睛自己閉上了。

第二，溥儀選后時是1922年，身後卻有垂簾的太后。實際上隆裕太后在1913年就過世了。溥儀選后一事，端康太妃（光緒瑾妃）的意見確實是重要考量，但是太妃是無權垂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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