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天堂之夜 Nachts im Paradies (雷) Canal+ 德國夜色劇 2024

本劇紐西蘭 TVNZ+免費線上看連結，可 V出去看英文字幕欣賞：
https://www.tvnz.co.nz/shows/night-in-paradise/episodes

號稱「德國版 Sin City」的德國圖像小說改編影集 Nachts im Paradies (2024) 本來號稱「Starzplay 第一齣原創德語劇」，但拍到一半 Starzplay已被改組頓失東家，而由法國付費頻道 Canal+ 買下歐陸數國發行權... 但囧的是德國自己遲遲沒人發行尚不見天日！不過大海另一邊紐西蘭國營電視 TVNZ 串流平台竟也有收錄，我打開看了第一眼覺得霓虹夜色百鬼橫行真琳瑯滿目、第二眼覺得角色眾多故事鬆散有點難聚焦，第三眼覺得這「霓虹夜色」與其說是冷峻煞氣或浪漫瑰麗不如說更偏髒污腐臭、屎尿嘔吐模糊血肉腿毛鬍渣魯男軟屌 XD 處處考驗觀眾的視覺忍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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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撐過一集慢慢認識臉孔認同角色看進各自唏噓滄桑後，竟也漸一頭栽進此劇「天堂之城」的時代無力感：原著圖像小說於 2019 出版時德國就已因難民融合與社會對立漸江河日下，和我以前 2010 待德國時那一枝獨秀領導歐洲的意興風發已然大不同，當然那時小說已有《柏林魔幻夜》電影亦有《維多利亞》道盡德國傳統社群譬如柏林老住民的被取代焦慮！畢竟柏林 2010 前的「窮而性感」在 2020 前已趨「縉紳化」漸排擠升斗小民... 而如今本劇推出的 2024 呢？經過「新冠疫情」各種線上經濟已排擠傳統服務業、經過「俄烏戰爭」更失去便宜能源連工業都一蹶不振？

總之曾經人人豐衣足食穩健自信、秉持新教倫理辛勤工作就有飯吃的德國，如今世道變遷不但江河日下還人心不古！本劇就看一對父女主角與一堆苦悶配角、行走暗夜城市品味世道炎涼真苦酒滿杯... 圖像小說原著舞台是巴伐利亞首府「慕尼黑」、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季節場景是「十月節/啤酒節」Oktoberfest，但本劇把這明顯的地理座標與文化參照給模糊化了、甚至取景 90%不在德國而在比利時布魯塞爾，應是要以一個匿名城市把這現象普遍化到整個德國甚至西歐諸國！話說布魯塞爾經過上世紀「布魯塞爾化」破碎式都更，拿來拍本劇末日暗夜百鬼橫行倒別有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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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先由大叔男主角開場：在這既像南德十月「啤酒節」也像全德二月「嘉年華」的狂歡夜，計程車司機 Vincent毫無心情狂歡只想趁夜賺一波，因為他們傳統「計程車行」在如今 Uber 等線上叫車「共享經濟」的擠壓下已快活不下去！恐怕還是狂歡夜晚才有許多酒醉路倒 XD 的臨時載客需求呢... 只是載到酒醉路倒派對動物 (!)一個頭暈目眩就吐滿一車！好幾天載客收入拿去「全車清洗」都血本無歸！更糟的是找這乘客理論還被乘客一拳打瞎一隻眼！從此成為獨眼龍的 Vincent戴上眼罩已悄悄脫胎換骨：這個德國世道炎涼他已不認識、世風日下誰能登高一呼撥亂反正呢？

同個夜晚那邊廂還有 Vincent的疏離女兒：女兒 Anna 是個派對動物專往暗夜底層走，一般派對她已看不上眼還特別喜愛百無禁忌的酷兒舞廳，儘管她自己是異性戀但加入這些底層邊緣就有種前衛進步的膨風自信！然而我們慢慢知道她其實是個巨富女兒、也不難理解這種富女逃家站隊底層的叛逆性格... 說穿了她過的也從不是真底層生活、而只是自命與底層為伍刷刷存在感！只是這晚漫遊底層遊得太深終惹火上身：在沒有明天的底層派對一個少女就是惡狼嘴上肉、被灌酒下藥尾隨強暴旁人只說「都是妳自找」、人人竟都袖手旁觀甚至拍手起鬨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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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本劇特效宛如漫畫般讓 Anna 看著城市路人都如「洪水猛獸」、慘遭狼爪時渴望的則是個「黑馬王子」、潛意識裡渴望騎著黑馬前來拯救的正是父親 Vincent！我們漸漸知道「父親你三歲就離開了我」令 Anna 一直心懷空缺既是憤怒又是渴望、Vincent 也只能無奈嘆氣「當年很多事妳還不懂」觀眾看他深情護女也知背後必有苦衷... 到底這社會有多少大環境的「世道炎涼」、又有多少小日常的「人心不古」把熱情之人擠壓操磨致疏離冷漠？本劇就分這兩層面來談：大環境是搭起幾個舞台場景介紹炎涼的結構、小日常則由多位主配角演繹一片熱忱卻被狗咬的撞壁小人生。

舞台一，是窮老爸 Vincent加入快二十年的「計程車行」，傳統車行在這 Uber 時代已越來越賺不到錢！司機們不但收入減少煩惱著柴米油鹽、相應地在情場與家庭也漸抬不起頭，要求抽成加薪車行老闆只推說「我也快經營不下去」、但司機們百般努力維繫車行時老闆卻只想自己變現走人... 這裡的車行配角也都是單純善良充滿愛心的小人物、他們本來都懷抱美好夢想卻被現實一點點消磨：這有黑人難民 Akono過去與德國女友相戀生女、本計劃依親但程序繁瑣延宕多年女友都已琵琶別抱！他仍想照顧女兒卻受盡旁人臉色、尤其身為「難民」動輒得咎出點小錯就被逮捕上銬！

這也有白人小弟 Max是超難得的新生代！只是他既願放棄「共享經濟」的光鮮生活而投靠車行、在年輕情場就不夠光鮮，說穿了不論 Uber 還是小黃都賺不多並沒誰高誰下、但那些新興的共享經濟社群文創硬是比較潮、情場配對感覺至上 (!)愛情就是有位階！亦有單身大叔 Ferdi光棍一個以車行為家，車行若倒就如家破人亡他必守護到底，甚至努力籌錢願幫老闆頂下車行延續這事業！但只被嘲諷「都你一頭熱」最終只是「好心被狗咬」。也有單親媽媽 Gerda過去開雜貨店被大賣場擠壓、老公自殺留下創傷孩子靠她開小黃單親養大... 過去自己夢碎如今還能鼓勵別人追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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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二，是富女兒 Anna 遊走的「報社」與其外圍世界：她自幼有個富媽對她不聞不問卻要她乖乖聽話、看她不務正業愛混夜店乃勒令「報社打工」否則斷金援，但她初入報社才第一天就被當小妹頤指氣使全沒當人看、上司不問世事不講道理只知蹭流量卻又蹭不過網路媒體、資深記者不但人人庸碌自利甚至還向女性下屬伸鹹豬手玩桃色交易... 一般女實習生面對這種末日職場只能忍辱負重卑微求全、但她是富家女二話不說就離職走人！反而她戴頂假髮當起網紅累積點流量、回來報社洽談合作還被鞠躬哈腰奉若上賓呢... 不論當記者還是網紅，她真想報的新聞又是什麼？

當然是劇初她遭遇的「派對強暴」、這已成一種「有毒現象」背後已是「世風日下」有待社會與體制正視改變！只是她這「以筆為劍」的初始理想才第一天就已被磨光，由此帶出她報社一遭遇到的庸碌角色們：報社學姐 Elli 雖是正職卻是底層小妹、與她同為「性侵文化」受害者本應能 #MeToo 一回，但在媒體一兩年對社會正義早已心死、反而服膺這父權社會「打不過就加入它」鑽營父權紅利更不吝當父權共犯！報社上司 Stevie 年輕滿懷熱忱如今卻隨波逐流，知道該報的新聞在哪但已認定衝流量才是王道，更別說平日被上司壓榨轉頭都找女性下屬填補那權力空缺。

報社外圍「地下世界」亦有苦悶眾生，但他們受人剝削心懷憤懣之餘、轉頭面對其他同病相憐竟非互相撫慰而是轉嫁發洩：這有 Anna 的同志樓友 Ursli開了一家酷兒舞廳、夜夜笙歌送往迎來成為毒品中繼站、受警察臨檢盤查總覺體制吃飽沒事幹嘛淨找我們麻煩？然而這對體制的鄙視與對菁英的憤恨若放任其無限放大、遲早有天傷到心愛的人那可後悔來不及。這亦有 Anna 遇上的黑幫小男友 Alex 跟她一樣單親長大心底有個缺、也跟她一樣行走情場被人糟蹋都有性創傷！然而兩人之間初次做愛卻站不起來時、這愛真必然立基於站起的雄風？抑或更需小心面對站起的暴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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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優點是配角眾多人人有故事、但缺點就是支線太多彼此關聯恐嫌薄弱，彷彿是本攝影集每頁各有臉譜呈現眾生相、但這些眾生未必能湊在一起說個環環相扣的核心故事... 不過觀眾若能自行連結自能體察其共同處境：過去德國人們各安其位的穩定社經已不復存在、人們踏實夢碎只能派對買醉自我催眠、如拒絕自我催眠那現實苦澀可鋪天蓋地令你喘不過氣來！然而拒絕催眠認真面對只是日復一日累積憤懣、總覺這社會沒人善待我我又幹嘛善待別人？如此「惡」的積累轉嫁將成一種惡性循環令社會極化對立！至於這和現世德國「極右派」有何相似之處就任人聯想解讀。

在此集結兩大舞台不同主配角群的舞台三，可就是令當今歐美各國心驚膽跳的極化政治場景：自命人生一切都被世道剝奪的失落市民們、平日無法從小生活尋找救贖得到圓滿、終於就在晚上自找廣場自闢「講堂」分享那憤懣：我們本有一技之長辛勤工作卻被人剝奪、我們受的傳統教育有天被人全盤否定、我們傳統家庭社群也漸瓦解卻沒人要救、甚至異性嫌貧愛富追逐上流拋棄了我們... 這種事情如果在兩三人間互相撫慰共勉互持或仍有轉機、但開成講堂一呼百應群情沸騰恐將鬧革命！當然所謂革命在主流建制眼中就是「暴動」可無情鎮壓、擾亂秩序破壞民主都歸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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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許多卑微夢想慘遭壓抑卻無處抒發、長年累積一找到出口就人欲橫流、那我們能期待憤懣鄉民把這人欲負面發洩還是正向疏導？這終要談回主角父女 Vincent & Anna 兩人的原初憤懣：女兒 Anna 差點被人強暴了、媒體對這也沒興趣把它壓下了，這件事要摸摸鼻子還是要另找管道公諸於世？是要放任惡狼「有罪不罰」還是不惜發動「公審肉搜」把他逼到天涯海角再無容身處？對老爸 Vincent來說則是「我沒保護到女兒」而有愧於心，但社會體制又拿這欺女惡狼無可奈何，那是否能當個「最強老爸」私刑出動為女兒討個公道？也為無數司法怠惰的受害者們出一口惡氣？

本劇最具象徵性的大牌角色是號稱「德國最後一個真正妓女」的名妓 Budur、專門服務最有錢有勢的萬惡大亨 Laim，Laim 提出什麼天馬行空變態需求 Budur「通通都可以」正是妓女這行出賣自我的極致！比喻成廣大勞工就是老闆要我幹嘛我就幹嘛一切都使命必達... 果然不只 Budur忍氣吞聲賣身給他、連本劇車行報社銀行保險諸般企業都由他資助、可說所有苦悶勞工的共同敵人就是 Laim 這萬惡資本家！然而底層苦民累積憤懣為的就只是向 Laim 報仇嗎？這報仇的體悟也毋需等劇末，取他性命竟稀鬆平常一片空虛啥也沒改變，是否與其向外尋找惡魔不如向內尋找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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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德國兩個世代面對變遷迎接末日的主角父女 Vincent & Anna ，遲早踏上面對與行動的不同道路時，也許就是父女一遭爬梳過去揭開瘡疤痛定思痛的抉擇時刻了... 是該如上個搖滾世代激進反抗來一場革命？還是如下個電音世代心隨境轉自找存活角落？這趟心靈之旅雖有點故弄玄虛令觀眾不明所以不知所謂、但一次次站在懸崖遠眺雲海我們都會想到 Caspar David Friedrich 《霧海上的旅人》！只是我們真要說這幅浪漫主義繪畫對應到此的劇情意義為何？那和全劇許多支線橋段一樣都不甚明朗 XD 就任觀眾看個感覺自行解讀吧。推薦寫意派觀眾上紐西蘭 TVNZ+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eL2n-1eZ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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