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祖國 Patria (雷) HBO 西班牙巴斯克劇 2020

本劇 HBO Max線上看連結，可 V去歐美各國平台以 Edge 翻譯欣賞：
https://www.hbomax.com/shows/patria/91cffa3f-fe77-4fc3-bf3f-26322316d5f9

HBO Max 上的歐陸影集除了他們自己 Max Originals外，還有較早期的 HBO Europe 自製影集，今天要看的西班牙巴斯克劇《祖國》Patria (2020) 談的是巴斯克地區令人聞風色變的武裝組織「巴斯克祖國與自由」Euskadi ta Askatasuna 簡稱 ETA「埃塔」！我們知道的「巴斯克解放運動」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組織，但他們在其中就是最鷹派團體厲行恐怖攻擊，自 1968 至 2010 殺死八百多人傷害兩萬多人 (!)其中一大部分是巴斯克自己人！不過究其起源本是西班牙佛朗哥獨裁時期的和平主義團體宣揚巴斯克文化，後來轉為武裝團體還自命「社會主義」「打倒法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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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法西斯」關心二戰的觀眾應該都很熟，這幾天中國九三閱兵也特別針對這意識型態，然而「法西斯」真正內容到底是什麼？打著「反法西斯」旗號就可自命「社會主義」？究其源頭「法西斯」比納粹還早 XD 是 1920s墨索里尼的發明：義大利從 1870s完成統一後仍積弱不振、工業北方毀了農業南方卻拉不起他們工業化、比殖民帝國又比不過傳統英法資本強權 QQ 於是對內訴求「團結富強」不容異議去蕪存菁向未來前進！後來同樣苦於國家無法提升又陷入左右分裂的西班牙、與同樣苦於無法超英趕法的德國、還有認為東亞要團結起來對抗西方列強的日本，都學了起來。

我們平常從外聽說 ETA恐攻暴行時，都覺得他們是左派民族解放運動對抗法西斯，還得全球多個左派國家的連結支持？的確這種意識型態的陣營對立是不容否認，但本劇直擊巴斯克內部看看人民的每日生活，就知不論他們理想的治國方針是左派右派、ETA 訴求「團結對抗」「不容異議」本身就是法西斯概念無誤！本劇故事聚焦一個巴斯克小鎮兩位老閨蜜 Bittori & Mirren 與兩個家庭，談她們 1990 五十歲時與 2010 七十歲時的日換星移，因為 1990 那年 Bittori的老公被 ETA槍殺、而 Mirren 的兒子就在當 ETA殺手、兩人從此宛如「一個巴斯克兩個世界」陷入了決裂！

大家本是常民生在同鄉友好一生，卻如何讓「政治理念」的極化對立造成了民人的撕裂分化？這點拿來問我們台灣不分世代人人都很懂，要說是 1947-1989白色恐怖集體肅殺恫嚇了人們、還是 2025 綠色恐怖喊打喊殺噤聲了異己，不論什麼政治立場應都對這種「團結對抗」「不容異議」的分化撕裂心有戚戚、政治色彩較淡的一般人民則身受其苦明哲保身從此戰戰兢兢過壓抑人生... 這齣巴斯克劇竟把這每日生活的政治效應拍出了三層：第一層談意識型態的兩極形成、第二層談社會控制的靜默肅殺、第三層談常民壓抑的心理偏執，難怪不論 IMDb 還是豆瓣都一片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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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層，意識型態的兩極如何形成？其實是動態過程的「極化螺旋」，就從兩位女主角與兩位老公談起：在 1990 專注生活的女主角 Bittori本無明顯政治傾向，閨蜜 Mirren 比較熱情但也只上上街頭參加遊行，不過某天兩人搭公車竟遇「街頭暴動」眼見一對年輕暴民在搞火燒車、其中一人竟是 Mirren 的長子 Joxe Mari令她回家抱頭痛哭不知所措！想想長子本只是滿懷鄉土熱情關心時事政治心懷進步理想，怎麼不知不覺血氣方剛踏上了暴力道路？然而隨著長子加入 ETA爸媽也不敢阻撓，長年下來「關心兒子」勝過「和平主義」漸醞釀「鐵桿獨立」。

直到 1990 兩人分裂再難回頭的轉捩點就是 Bittori的小企業老公 Txato遭到了槍殺！這其實是史實 ETA向地方商家強徵「革命稅」的一個小縮影：Txato 擁有一家小型運輸公司做得有聲有色，雖稱不上富裕但能供兒女去上大學還可思索著擴大營業，但被 ETA暗示繳稅時他並不認同竟大膽拒絕？這對 ETA來說就是「害群之馬」「破壞團結」必須「殺雞儆猴」為整個社會做出示範！一開始還只是「零星滋擾」「莫名失火」令 Txato知道惹錯人、慢慢變成「塗鴉警告」「標語指控」鎖定他家與公司、再冥頑不靈拒不繳稅 (!)那就派出殺手當街射殺讓全鎮看見！

可說本來人們相安無事都可包容分歧，但一旦傷害家人甚至鬧出人命那就勢不兩立！尤其當 Bittori辦起喪禮卻赫見自家已被整個社區無聲杯葛、彷彿「你的老公是害群之馬」本罪有應得、「你們全家已是雜質」若識相就乖乖走人，結果果然把 Bittori與兩位子女都逼離家鄉令小鎮更加純化更沒有異見、更令這些本來還認同巴斯克文化的他們從此對巴斯克解放運動深惡痛絕！相對地，Mirren本應站在閨蜜身邊陪她度過喪夫之痛、卻在壓力與羞恥下第一時間轉過了頭，更隨著殺手兒子後來顛沛流離終被逮補下獄遭受嚴刑拷打、從此更是鐵桿信仰巴斯克獨立痛恨所有非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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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層，ETA 的社會控制如何營造「靜默肅殺」？本劇 ETA其實毫無高層面目的出現，只有基層生活場景隨處可見他們的眼線，譬如上個酒吧點兩瓶啤酒卻來了三瓶 (!)人們都知你「已被 ETA徵革命稅」識相的就默默繳齊！至於沒乖乖配合 ETA政策上繳稅金的都已被記下、過沒兩天街頭巷尾處處塗鴉「XXX 是個叛徒」，如此威脅令你緊張兮兮不但沒有親朋好友幫打氣相挺、甚至親朋好友都知「你被標定」從此遠遠看見你都要轉過頭去裝作不認識！至於小鎮生活買菜購物裁縫修鞋做頭髮，不只社會排擠更是後勤癱瘓，若你仍然打從心底冥頑不靈那就是個「死」。

看看 Mirren 這強勢老婆家裡的弱勢老公 Joxian 就可見一斑：Mirren & Bittori兩女本是老閨蜜、兩家老公 Joxian & Txato 則是老牌友兼自行車友，兩家老公的弱勢在於不用管孩子能閒雲野鶴過自己生活、兩家老婆的強勢則在於孩子教養諸多煩惱焦頭爛額令她們不得不當個控制狂... 結果這天 Txato被殺 Mirren 跟著社區轉過了頭堅持排擠他們、但與 Txato多年交情的 Joxian 也在社會壓力與老婆監督下不敢吭一聲！竟還要某天 Bittori夜闌人靜被人敲門全身戒備小心開門、才知是 Joxian 趁晚上前來致哀 QQ 因為白天致哀恐成社會箭靶被當叛徒同路人...

而初出社會最有社交需求也最渴望群體認同的兩家小輩們，則在社會氛圍集體肅殺下陷壓抑噤聲：年輕人們當然都是「巴斯克獨立」喊得最大聲，其他就算熱愛巴斯克文化但只要不訴求武裝獨立、或是訴求政治放兩旁人民本一家的鴿派份子們、都被打成「西班牙同路人」走在路上都要擔心被人跟蹤騷擾甚至傷害家人... 如此造成的就是「年輕人大量出走」到哪都好不想再回來！走得掉的若去西班牙工作恐太爭議會拖累家人、那就改去法國德國只是人家也沒認真看待你、最後可在「自由空氣」與「原鄉紐帶」之間達到平衡的大概就文化大城 Donostia/San Sebast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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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層，如此不是在內壓抑就是在外流離，久而久之慢慢在兩家五位小輩間留下創傷形塑人格：(1) Bittori 的大兒子 Xabier 本來在外學醫交了女友即將展開新人生，但父親被殺令他悲憤發誓「孩兒會替您保護家人」，從此即使當了大醫生仍一生苦行緊張戰競犧牲自己生活；(2) Bittori 的小女兒 Nerea本在 Zaragoza 讀大學，父親被殺令她不可置信只想逃離！於是一來沒有返鄉奔喪而留在大學、二來有人問起她只推說「父親癌症過世」隱瞞創傷、三來擇偶只要「能懂我創傷」什麼人都可、就算渣男老公偷吃成性 XD 只要能懂她創傷都可輕輕放下！

(3) Mirren 的大兒子 Joxe Mari 自小熱衷政治少年血氣方剛加入了 ETA，本來也只「年少輕狂」為了獨立不惜殺人終究仍被抓，儘管遭受西班牙司法虐待但服刑坐牢也知自己罪咎願韜光養晦、怎奈母親 Mirren 竟因愛子心切成鐵桿獨派 (!)連帶使兒子儘管想要認錯贖罪卻畏懼母親威嚴而不敢吭聲！(4) Mirren 的小兒子 Gorka 則是個同志，儘管學習巴斯克語言耕耘巴斯克文學發揚巴斯克文化，但自居左派的「巴斯克解放運動」竟因訴求陽剛團結而歧視同志 XD 令他感雙重壓抑，自己的鴿派取向與情慾認同都只能默默耕耘、渴望終有一天能重見天日。

(5) 外表最悲淒但精神最堅韌的還是 Mirren 的大女兒 Arantxa：她儘管家有 ETA殺手哥哥還有個越來越鐵桿獨立的老媽、但她年輕單純知道這是「極化螺旋」自己絕不能傻傻跟隨，於是如同一般年輕人離開小鎮搬去大城過上新生活、只是嫁的西班牙老公竟遇「巴斯克恐攻」從此滿嘴仇巴 QQ 令她裡外不是人... 重點是這一切創傷衝突不論在巴斯克內部還是與外人之間、在「極化螺旋」下她這種一般小民只敢乖乖噤聲委屈求全、反而讓對立意識一再升高無人願拉一把更無人爬梳解結！結果苦苦維繫生活卻莫名中風全付諸流水，失去一切反而豁出去了要彌補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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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在 1990 謀殺悲劇與 2010 放下和解之間，核心動力就是離鄉背井 20 年的 Bittori年老罹癌行將就木也「豁出去了」要回來解結，過去發生的別說什麼深仇大恨放不放得下、就只想要「知道真相」受到肯認得到道歉以放心離世。只是她一回到故鄉小鎮就先被指指點點：「那不是 Bittori嗎？」「就那被殺商人的老婆？」「她害群之馬怎有臉回來？」「我們好不容易風平浪靜」她憑什麼回來重提舊事掀起過去傷疤？的確這裡可以看到巴斯克主流充滿著一種「受害情結」，覺得我們獨立願望被瓦解、文化伸張被打壓、獨立英雄都成階下囚、民族熱情被視為「恐怖主義」。

但對那些「恐怖行動」曾具體殺死過的人們與其家屬、與對那些「社會凝視」曾無情排除的各類異見同胞們來說，這些都是集體對個體的具體加害 (!)也好意思自居受害者？甚至覺得受害者的出現真是惱人應該永遠別回來？我們旁觀者清都會覺得這樣偏執也真是無謂，但他們身處其中將自己人生與一個意識型態「深刻綁定」時、這個意識型態遭到否定清算就宛如他們人生瀕臨滅絕的「存在危機」！這拿來問問我們台灣「統派」「獨派」「中華民國派」不也都似曾相識？在他們巴斯克就是「信仰巴獨」「痛恨西班牙法西斯」、最終不得不接受現實面對真相卻難以放下。

最終 Bittori的老公 Txato真是被友人之子 Joxe Mari所殺？Joxe Mari 面對過去罪咎能否吐露真相又能否懺悔道歉？眾家長輩晚輩這麼多刻苦壓抑能否終勇於抒發？以前為了愛護兒子而與其意識型態「深刻綁定」成為「鐵桿巴獨」的鐵血老媽 Mirren 又能否暢然放下自我解放、既與老閨蜜重歸於好也讓自己重獲新生？看看他們巴斯克人如此熱情憂鬱卻又痛苦糾結二十年、只要動心轉念放下執念哪有什麼不能解的結？想想我們台灣才經過暑假兩場政治熱情 XD 有人狂喜有人卻憂鬱，也許還是平心靜氣專心生活面對異己學習共生吧。推薦議題關注者上 HBO Max深思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wJnRqp4vN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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