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利伯拉梅號 Liberame - Nach dem Sturm (雷) ZDF 德國難民劇

本劇免費線上看連結，到 2023/07/29：
https://www.zdf.de/serien/liberame

德國二台 ZDFmediathek 前年七月上了小島劇《斯洛博恩島》、今年七月又上了小船劇《利伯拉梅號》，這些島名船名都頗有深意是劇情主題：「斯洛博恩島」丹麥文 Sløborn 但其實直指英文 Slow Burn「溫水煮青蛙」、是在談人們面對傳染病各種輕率忽視導致一發不可收拾的疫情故事、上在 2020 年夏天還很巧合地緊密呼應COVID-19！而「利伯拉梅號」Liberame 應分解為拉丁文的 Libera me 直譯「拯救我」或「解救我」，是天主教安魂彌撒唱的《救主頌》，這劇則談 2014 以來中東戰亂下飄洋過海的難民故事，懇求歐洲「救救生者」也懇求上主「超生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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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標題Nach dem Sturm「風暴過後」則是本劇設計的舞台，分為數年前大約 2015 年「過去線」的海上救難風波、以及大約 2020 年「現在線」的陸上難民融合；而演員則分德國白人與外族裔兩群、一對一飾演「中東難民」與「德國收容」兩邊的心理掙扎與衝突眉角。這樣充滿暗示的劇名與這樣工整的角色架構，使得此劇像個寓言故事般由小見大，每一個事件與每一個角色作為都隱然指涉著 2014 年以來歐洲「收容難民」與「難民融合」的難解問題：主角夫婦與三位好友開著遊艇「利伯拉梅號」到義大利附近海域度假、竟遇上一艘難民船故障了孤懸海上，那我們該不該救？

以這情境來說是個兩難：海上法律規定不可見死不救，只是義大利法律也規定不可協助偷渡，於是救也犯法不救也犯法裡外不是人！這也由小見大直指 2014 以來歐盟收容難民的裡外不是人：你基於歐洲自詡的人道精神當然都要救、但其實真救上了陸地後還有諸般適法性問題，尤其要收他們的陸上社會恐怕心裡就已把他們當成累贅、就算克服心理障礙收容進來了遲早成為實際負擔需要社會分擔！然後本劇德國主角群陷入了更尷尬的下一關：正如歐盟都是獨立國家需建立收容難民的共識、我們全船五人都是獨立個體也要民主表決、投票決定要拖回他們還是丟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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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中東難民來說這是「生死交關」，你們伸出援手我們就活、不然漂流海上多半是死；對歐洲主角們來說這卻是「惹一身腥」，我們伸出援手就將為平靜生活帶來麻煩、如果一趟遊艇之旅能沒遇見他們該多好？但沒辦法，在海上你見到就是見到了，儘管也能昧著良心默默轉頭當作沒看見，但你既然選擇面對良心還出了聲，那這良心背後所需承擔的重量也隨之而來；只是，一人看見出了聲儘管無愧他一人良心，卻把五人一起拖下水都陷入良心考驗？直令眾人在本劇不時興嘆「那時要是沒看到多好」，正如現世歐洲恐怕也偷偷想著當初「要是沒人拍下亞藍小弟弟」那該有多好。

結果五人匿名投票會有什麼結果？會投出令眾人面對自己炎涼真面目還得從此 live with it 的「拋棄」？會讓五人中有人從此站在道德高處而有人從此抬不起頭？那當然不會，這投票結果必須是「救援」！這恐怕也由小見大暗示著 2014 年以來歐盟多國在德國主持下的難民辯論：收容難民，對各國都是燙手山芋，但各國上自政客下至人民都不敢明言拒絕，就這樣你看看我各自心不甘情不願地集體勉強接受下來，心裡暗罵那個領導難民政策的德國拖大家下水 XD 歐盟每個國家都不能在檯面上把話說白，只能私下用各種技術性卡關讓難民來不了，那化作本劇劇情會怎麼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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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片頭畫面的「繩子」與「刀子」：德國遊艇拉著難民船遇上一場海上暴風、令兩邊都緊張忐忑信心動搖，一邊擔心我們一船爛命終會被這些貴命人拋下、另一邊擔心我們安穩平順的旅程終將被另一船給拖下水... 終於在一個誰都沒看見的混亂時刻有人割斷了繩索！德國主角們面上不敢說的事情終於私下偷偷做了！那把情境放大到現世的歐盟諸國，這許多莫名奇妙扛下重任面對風險的國家們又會做出什麼？總之現世中，許多難民經過重重險阻死在海上或消失、亦有許多經過重重卡關被遣返回去、終究有些人順利存活安頓了下來... 但經歷過的炎涼險惡，能夠拋諸腦後嗎？

本劇花了六集回憶慢慢介紹這過去故事，E01 那多年後的「現在線」卻直接苦澀開場：我們豐衣足食德國人曾有不知何人斬斷了紐帶、其他德國人也彷彿鬆了口氣般沒再盡力救你們，而今你們歷經身心絕望存活上岸融入德國了、再次相認恩仇交織是敵是友已再難釐清！在此德國人與難民兩邊都有行正坐直的「體面」大家長，認為必須一起吃個飯敘個舊向文明人般禮尚往來，但兩邊下面的人可其心各異、甚至新仇舊恨擦槍走火後還變成各懷鬼胎：我們有人因德國人拋棄而死了，我們難道就這麼算了不討回公道？我們有人拋棄難民害他們死了，能相信他們沒有恨意沒要來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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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六集的進行，就以這兩方大約十位角色各自「不知所措」的緊張關係來推動，事情幾乎沒有謀定後動的計畫，而都是一言不合挑起釁頭擦槍走火急轉直下！這也儼然由小見大暗示著：現世歐洲從 2014 至今的「收容難民」這一遭，儘管人人都無惡意但都經歷了各種焦慮與創傷，集體失能終將造成各種悲慘陰影更埋下衝突火種，你過去「收容難民」時的各種阻撓卡關歧視非人如果曾不免發生、那現在「難民融合」的過程早就埋下了深重心結需要認真解決！只是一人對一人可以同理交心時，一群人對另一群人就充滿包袱與猜疑，本劇就靠十位角色慢慢演繹：

一、德國爸爸 Jan，他在漢堡經營海運小公司也有自己一艘遊艇，不論在家在公司都是一家之主要為眾人負責的，連開遊艇出海玩時他也是船長要扛大家責任！這樣動見觀瞻的大家長也許有個人意見、但對難以捉摸的集體意見更是充滿包袱，有時看他各種委曲求全面面俱到我都想叫他一聲「男版梅克爾」XD 他當年就是一直力主救援難民的、如今也是力主跟難民一家敘舊和解的，與其說他打從心底想要這麼做、不如說他認定道德價值應該這麼做：如果我們擺脫難民儘管可以輕鬆一時、但將慢慢蠶食我們家庭社群的人心、而我守護家庭社群不只守豐衣足食更要守道德人心！

二、德國媽媽 Caro ，相較於大家長 Jan來說她就充滿媽媽味，就是為了守護家人尤其孩子可以不顧一切！當 Jan義正辭嚴訴求道德時、她可以只在乎自家人安危不管其他人，當眾人不好意思開口說出心裏暗面時、她可以振振有詞地提出「拋棄」難民的選項，當眾人還為道德良知來回糾結時、她可以只在意法律規範的權利義務！總之對這種自掃門前雪的媽媽來說，我們德國生活豐衣足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如難民一來將瓜分本國工作機會與生活資源，難民接觸我們家也只會多添不必要事端... 不過最令她擔心的事遲早要發生：自家德國女兒竟與難民少男越看越對眼 XD

三、德國小阿姨 Fiona，相較於已是中年人的哥哥 Jan 和嫂嫂 Caro，她還是個為生活打拼的年輕人，還掛在哥哥嫂嫂的公司裡工作不上不下地，物價也漲房價也漲找不到好地方住，可說是 2010s這一代一畢業就遇上歐債危機的失落世代，誰知到了 2010s下半還遇上難民進來分工作而愈發鬱悶... 光聽這處境就覺得是「極右排外」的溫床！但此劇並不把她描繪為主動的排外，頂多是透過她呼應現世極右排外背後的失落與憤懣，令她在劇中連自己生活都自顧不暇了、更無心思去理會難民的福祉與心情。只是當有天發現自家遊艇「利伯拉美號」竟被自家虧欠的難民佔住時...

四、德國律師友人 Helena ，算是本劇德國角色中較外圍的，沒有家庭只有事業是個獨身女強人，人人都戲稱她「最有動機」拋棄難民、因為如果人生被難民拖累了她這單身大律師「損失最多」XD 發生在她身上的「難民情結」非關治安非關家庭非關文化更非關工作權，但關於自我人生功名「不能倒」的建制心，具體體現在她力爭上游的律師職涯會不會受到損害：在這些大律師界中形象是很重要的、選案更是要慎選以維繫正義表象，如果為民喉舌代言各種弱勢都有助事務所形象，但這回若捲入「難民 vs 德國人」的融合糾紛？令她六集以來都在正義心與建制心間掙扎猶疑。

五、德國下代女兒 Elly ，相較於這些已過慣文明好日子且各有包袱與盤算的大人們，她這 15 歲中學生是德國黃金年代 2005 年左右出生長大的，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多元文化」「四海一家」不分種族與膚色！難怪大人們陷入這難民糾紛卻對她與弟弟從來絕口不提，因為她一旦知道了大人的秘密只有非黑即白的唾棄！反而本劇六集中，她還對難民一家裡的同齡小男生越看越對眼、甚至混雜著情竇初開與異國好奇跟他越走越近，兩家大人雖對文化相融心懷理想，但對眼前的兩小無猜多半嚴詞厲色... 而面對這忘卻真心的大人社會，叛逆小倆口將不知天高地厚來場大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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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敘利亞爸爸 Ismail ，和德國爸爸一樣是個充滿包袱的「一家之主」，在敘利亞戰亂中選擇攜家帶眷踏上高風險「地中海偷渡」，為的就是給所有人更好更安全的生活。只是與德國爸爸 Jan似曾相識地，他當起爸爸也是無私無我卻被各種理想生活的典範推著走，也以一家之主之姿一肩挑起所有重擔：大家都想好生活但都怕跨海冒險，那就由他決定踏上冒險責任由他扛；他知道融入德國需要面對德國故人才是禮尚往來，這才帶全家去作客有何衝突都由他承擔；家人果然壓不住憤懣和德國人重啟衝突，他也主動提告以平息家人怒氣... 男人壓抑這麼多總有一天要爆發起火！

七、敘利亞媽媽 Zahra，和德國媽媽 Caro 也一樣有本媽媽經、在不同的文化情境下各自守護著一片媽媽田園，不外就是讓所有家人都得溫飽與安全、大家都有工作有收入也有住房能自力更生、她身為敘利亞女醫在德國也能從護理做起慢慢考上醫師執照、人人也都要平日多說德語從此融入德國的生活... 但德國與敘利亞兩邊的「媽媽」在顧家庭安全與生計之餘，卻忽視了讓兩個家庭安身立命的永續關鍵還在心與尊嚴：德國與敘利亞這兩家冤家，老死不相見才好忘卻過去平靜過日子，兩位爸爸竟硬著頭皮安排相見還不歡而散豈不是犯蠢？但也許再次衝突一回才是解結的開始。

八、敘利亞小舅舅 Bilal，如同德國小阿姨 Fiona一般也是血氣方剛年輕人，總是怨嘆著各種命運不公而憤憤不平。只是若把他與 Fiona的年輕苦悶拿來比對看看，就知德國年輕人真的是含金湯匙長大毫不知人間疾苦：他出身敘利亞被捲入內戰，每天要思想審查要宣誓效忠，內戰打到自己人還要無情屠殺，不想屠殺妻小就被抓去威脅，頂不住壓力逃了兵妻小就被虐死留他罪咎一生... 恐怕正是經歷過最多地獄般的非人苦難，才令他「求生」意志不但無比強烈更不容妥協：德國遊艇帶上了我們難民船、但必須帶向歐洲而不可順著天候帶回中東、否則為了求生沒有做不出的事！

九、非裔難民友人 Akono，是敘利亞家庭的外圍友人，當年搭同一艘難民船認識的，其角色地位對應德國家庭的友人 Helena ，都是沒有家庭包袱只想力爭上游盡其在我，只是 Helena 身為德國人當高端律師、他身為難民靠體育長才當足球教練。有一種難民，其實並非真的在本國活不下去，而是本國沒有未來希望的活力、他們更想來到歐洲這應許之地，甚至來了歐洲不想留在缺少機會的義大利西班牙等歐豬國家、而還要更往北邊到機會更多可以打造未來的德國與英國！只是這種自我實踐大於一切的難民，言語只有人欲蠢動而無人情義理，最容易將難民社群帶上失控的方向。

十、敘利亞下代兒子 Said ，如同德國下代女兒 Elly 般最純真正直痛恨不公！當然他原本也知道我們敘利亞難民遠來是客、德國人願意好心收留早該偷笑了，但多年前那次遇上德國遊艇那些大人們雖看似好心搭救卻只救一半、中途竟趁亂拋棄他們而致許多人包括他親妹妹死亡？那對這德國天龍人的道貌岸然與為德不卒可吞不下去！隨著見證過炎涼不公的難民 Said 邂逅了自小正義敢言的德國妹 Elly ，兩人一個有憤懣一個有底氣就雙劍合璧！一度令觀眾心花怒放地以為兩家仇怨就將靠他們下代解結？殊不知下代對上代的偽善粉飾都再難隱忍！只是這世代怒火將燒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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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六集故事不長，主要懸念大概就幾個：(1) 這兩家人能夠放下成見攜手和解嗎？抑或將升高仇怨不可收拾？(2) 德國角色們能理解難民之苦珍惜自身幸福嗎？敘利亞角色們能體諒德國苦衷大器原諒嗎？(3) 幾個失控暴走的角色們，尤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角色們，能夠懸崖勒馬別做傻事嗎？(4) 話說從頭，到底是誰在那暴風雨夜裡趁亂割斷繩子造成這場風波呢？有的謎團令人不可思議地驚呼、有的懸念令人唏噓地暗暗搖頭，倒是無論如何經過這「風暴過後」多年重逢的一遭，兩家人至少是從原本或埋葬罪咎或壓抑憤懣的封閉人生中，「解放」出來開啟了對話與認識。

也許本劇劇名《利伯拉梅號》的 Liberame (英文 Deliver Me 德文 Erlöse mich) 的意義不只「超度死者」也不只「拯救生者」，而更要「解放」歷經苦難憤懣自責的壓抑心靈吧？由小見大回視現世歐洲自 2014 以來令人焦慮的「難民危機」，給難民們找到工作住房生活無虞還只是其次，難民若要能與社會「融合」還需面對過去諸般衝突苦難以解開心結。而本劇中德國與敘利亞兩家角色「五對五」的對位設計，大量任用外族卡司說外族語言演繹了外族生活，栩栩如生告訴德國觀眾他們和我們的所愛所欲並沒什麼不同。推薦關心難民議題的觀眾上 ZDFmediathek 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bt-vkdw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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