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荷屬巴西的開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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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屬巴西的開端[上]

荷蘭獨立之戰雖然號稱八十年戰爭(1568-1648)，打到1607年西班牙已經有點吃不消需要休養生息，雙方先談好了為期8個月的停戰，接著為了是否允許荷蘭商人到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自由貿易唇槍舌劍，最終在1609年談成為期12年的休戰；條約內容當中並沒有處理荷蘭商人在美洲經商的問題，然而在雙方未公開的密約中實際上承認了荷蘭人的特權。結果雖然有利於荷蘭人，但不是所有人都滿意──荷蘭，或者更精確地說，在聯合省這
個國家，荷蘭只是其中最富庶、說話最有份量的七省之一；聯合省獨立的初衷，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維持中世紀以來各獨立市鎮的特權，因而即便是代表「全國」的三級會議
(State-General，實際上這是中世紀便已設立的機構)，也是由各省各市鎮舉派的代表與會、為各自的家鄉爭取權益。休戰對於貿易起家的荷蘭省(尤其是其首府阿姆斯特丹)關係巨大，不打仗才好做生意；但其他團結在奧倫治(Orange)親王下的各省卻更偏好戰爭而非和平。原本家住安特衛普、向北逃難的富商烏塞林斯(Willem Usselincx)就是這麼個鼓吹戰爭的頭號人物。

在烏塞林斯狂熱鼓動的各種開戰計劃當中，還包括西印度公司(West-Indiscge
Compagnie, West India Company, WIC)的設立。這個點子烏塞林斯很早就在推動，在
1607年甚至已取得了三級會議的首肯獲得許可證，但卻因為和平的到來胎死腹中──畢竟
與荷蘭東印度公司不同，西印度公司設立的初衷就不是貿易，而是從戰爭中營利，把戰火引到西班牙的殖民帝國、財富之源。隨著十二年休戰期接近尾聲，西印度公司也死灰復燃；1621年3月，休戰結束還不滿兩個月，三級會議便再度給予特許成立公司。公司的設立宗旨一如所計畫的，以私掠船行搶為主，投資最大的政府部門不急於獲利，重點是配合國家政策切斷西班牙人在美洲的經濟命脈，轉移對聯合省的威脅、使其無力繼續在歐洲的戰爭。公司享有為期二十四年在美洲獨佔貿易與航行的特權，可以自主與海外他國結盟訂約、維持駐兵與城池、指派部隊司令與地方長官。在集資時公司卻遭遇了點困難，商人並不十分踴躍，畢竟比起貿易為主的東印度公司，西印度公司的煙硝味太重，募齊預定的資本額比預定的時限還晚了許多，而提供資金的除了商人，更多是虔誠信奉改革宗、強烈敵視舊教與西班牙的愛國人士──某種程度上公司的股票更接近愛國獎券。

西班牙其實也汲汲於開戰，不過不是為了撲滅聯合省的獨立(實質上已無力統一)，而是為一個更有利的和平創造談判的籌碼。西印度公司的設立尤其令西班牙人惴惴不安，假使要談和，首要條件一定是解散公司，其次要迫使聯合省的商人退出美洲。毫無意外地休戰一終止，西班牙帝國便禁止荷蘭人在東西印度航行或經商。出乎意料的是，第一個動手的不是西印度公司，而是東印度公司派遣的艦隊──1621年，一支11艘船艦、水手與士兵
共1,637人組成的所謂拿騷艦隊(Nassau Fleet)朝美洲進發；他們的目的是繞過南美進入太平洋，不過也少不了在美洲趁火打劫，攔截巴拿馬地峽輸送白銀的寶船艦隊便在計畫之中，假使能得到原住民的幫助，甚至想攻下盛產白銀的波托西(Potosí)。儘管荷蘭人的
野心顯然過於貪心處處碰壁碰釘，西班牙仍損失了不少船隻，白銀輸送因而遲誤，士兵的薪餉都欠著。打擊美洲的好處顯而易見。

西印度公司隨後推出了自己的征服藍圖──所謂的「大構想」(Grand Design)一開始
就將歐、美、非之間的三角貿易納入考量，一方面要取得美洲獲利頗豐的熱帶種植園，另一方面也要開啟從非洲輸入奴隸的管道，給種植園提供勞動力。不過更為妙絕的是，公司的目標並非真正的西班牙殖民地，而是原來的葡萄牙領地──1580年葡萄牙與西班牙合併
，兩大殖民帝國也合二為一；理論上是如此，實則西葡兩國殖民地的管理、統治還是各吹各號各彈各調，葡萄牙殖民地任用派遣的官員只限於葡萄牙人。西印度公司把打擊目標設置在葡屬巴西和非洲盧安達的販奴商棧，初看以為有違針對西班牙的初衷，然而現實當中葡萄牙人對西班牙的領導地位頗為不滿，被西班牙的戰爭拖下水殃及葡萄牙也令人惱恨，許多葡萄牙人早就在策畫復國。荷蘭人自以為是前去「解放」同樣被西班牙壓迫的葡屬巴西，滿以為艦隊西征之日葡萄牙人自當恭迎王師共襄義舉才是。

1623年12底，出征巴西的遠征隊開始集結，艦隊由27艘艦艇組成，艦砲接近500，搭載海員1,700、士兵1,600 ，經過維修補給阻風重重耽擱後，次年(1624)4月21日，在西非獅子山外海待命的艦隊召集船長軍官們開會，會上揭示了公司的密令，要求他們向巴西的薩爾瓦多(São Salvador)揚帆開拔；目的地富於油水，人人聞之雀躍鼓舞。5月8日，巴
西海岸進入了征服者的瞭望之眼。由於聯合省向來有新聞自由，遠征早已走漏消息，薩爾瓦多並非毫無防備，堡壘修葺之外有正規軍500名加上民兵3,000可用。荷蘭人遣使招降，但預期中簞食壺漿歡迎解放者的期待完全落空，葡萄牙人還以猛烈砲擊。次日(5月9日)，由副提督海茵(Piet Pieterszoon Hein)領導的艦隊展開了突襲；薩爾瓦多在入港處排列船艦15艘橫截中流，兩側護以各有4門砲的堡壘兩座，攤岸上還臨時設置6門砲的炮壘，兵力大約六七百人。雙方交互砲擊至晚間7:00，海茵組織三波突擊，每波精選壯士20名搭乘小艇，護住港路的船艦被一一登舷擊破；受此鼓舞，海茵接著率眾換乘小舟14艘強行登岸，鉤繩攀越2.7公尺高的壘牆，驅散守軍佔領了部分堡壘；但堡內以高擊低火槍縱射，攻方站不住腳，海茵只得將火炮炮門釘死後撤退。

這些都只是助攻。凌晨2:00，荷軍的主力1,200人、野砲2門在另一處灘岸毫無阻礙地登陸；該處只有180名守軍和一些印地安盟友駐守，一聞砲聲便讓開大路逃之夭夭，荷軍順勢進佔城區。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葡軍不知底裡，恐慌當中全數守軍與全鎮鎮民全逃出城遁入叢林中，留下長官與其隨從數十人「死守」──荷蘭人以為空城是計，小心翼翼重
整隊伍進發後才把這區區數十人全俘虜。5月10日，聯合省以輕微代價(陣亡約50)輕鬆拿下了薩爾瓦多，而陸軍指揮官鐸司(Jan van Dorth)5月12日才上岸。

葡萄牙人本有機會死守；荷軍登陸後紀律不佳士氣渙散行動拖沓，鐸司接過指揮後第一件事便是整肅軍紀。然而葡萄牙人放棄的只是城鎮，沒有放棄抵抗，頻頻以小隊游擊伏擊；1624年6月12日，鐸司親率隊伍兩百人出城清剿，離城不過一砲之遠，不慎也中了葡萄牙人、黑人、印地安人聯手伏擊，梭標叢射。鐸司座馬遭集矢射斃，而他本人的屍首被奪回時已身首異處，鼻子耳朵手臂都沒了，一部分入了印地安人胃袋。薩爾瓦多陷落的消息隔了個把月才傳回里斯本，隔上三個月才證實「謠言」為真，但噩耗坐實後無論西葡都無法忍受自家的金雞母遭人竊佔，大把葡萄牙士兵從北非抽回，大批貴族則應募從征，最終集結起船艦61艘、艦砲1,185門、人員12,566人 的復仇艦隊，葡萄牙貢獻了三分之一的船艦(22艘)與兵力(4,385人)；如此規模出征美洲為當時首見，一直到18世紀中葉記錄才被打破。這支龐大艦隊於1625年2月出航，克服炎熱與缺水、病員無數的窘況，3月27日抵達巴西外海。

當帆檣林立的壯觀艦隊以弦月之陣覆海而來，聯合省的守軍還以為是己方的增援到了；荷蘭人並不慌張，兵力還有兩千餘人，工事經過強固，火炮彈藥錢糧也十分充足。西葡聯軍一點也不耽擱，復活節當天(3月31日)立即卸載了西班牙士兵2,000、葡萄牙士兵
1,500與那不勒斯的500人，就在荷蘭人原來登陸的地方搶灘，完全無抵抗的情況下一舉攻佔灘岸的堡壘，佈署火力砲打港內荷艦。原本就不時游擊騷擾的本地人也集齊兩千(印地安人與葡萄牙人)一同圍城，4月6日攻城炮開打、攻城壕開挖。守軍給攻方造成了毫無抵抗的錯覺，出城突擊一度擊殺擊傷131人，但完全不影響攻城進度；放出的火船則被西葡艦隊讓開航道任其漂去，毫髮無傷。與此同時，圍城當中的異國傭兵數百成群(英國人200、日耳曼人100，此外還有蘇格蘭與法蘭西人)叛逃出城，大大方方向包圍者表示自己不服荷蘭管，老子走人。顯然從登陸之日開始聯合省部隊內的紀律問題就沒解決過，指揮官被底下任意擁立更替，完全管不住士兵，此時便呈樹倒猢猻散之勢。4月30日，攻城壕挖至城濠邊，守軍叫道且住，脅迫守將談和；5月9日1,912名聯合省的士兵便投了降，城內大批彈藥炮械(270門火砲)黑奴物資都拱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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