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問題] 為什麼明末的農民軍有這麼多馬

這個其實是洪承疇當時面對的情勢非常艱難，希望朝廷能體諒他的難處，並給予
更多的支持。

崇禎八年的情勢比前一年更加惡化，流寇於一月中旬攻陷了中都鳳陽，焚毀皇陵
大肆破壞。崇禎下詔罪己，將當時在甘肅防備察哈爾的洪承疇調回，取代陳奇瑜，
負責勦滅河南的流寇。但洪承疇缺乏兵力，雖然「總督五省軍務」聽起來很威風，
而兵部也計劃要調兵七萬歸他指揮，實際上他的機動兵力僅有分駐在陜西各處的
不到兩萬戰兵。

［圖］洪承疇報告麾下的兵力，兩萬戰兵中能投入攻勢的，僅有他直屬的兩千兵、
　　　曹文詔與張全昌的六千兵。其餘戰兵需要控制多處地點以堵截流寇。
https://i.imgur.com/5kX4QiN.png

六月時，洪承疇遭流寇重挫，勇猛善戰的副總兵艾萬年與流寇交戰，在襄樂戰死。
接著，五年來與流寇奮戰、功績累累的總兵曹文詔，於六月底率領三千兵出擊，
卻在真寧陷入重圍，最終拔刀自盡。洪承疇的攻勢兵力嚴重損失。

［圖］艾萬年、曹文詔先後戰死，流寇趁勢屯兵淳化、耀州，威脅陜西首府西安，
　　　路程距離僅八十餘公里。迫使洪承疇率領兩千五百兵在之間的三原防守。
https://i.imgur.com/ijQ3Jy9.png

雪上加霜的是，後金於該年二月大舉出兵收取察哈爾，順道攻擊大同、宣府等地，
邊境情勢十分危急。後金於六月回師時，又攻擊了山西的五臺、定襄等地；另外
還派兵襲擊關外的錦州。明軍邊鎮被後金牽制，無法大舉調動支援洪承疇。

在這樣嚴峻的情況下，洪承疇僅能虛張聲勢，勉強防守。因此洪承疇向朝廷報告，
說陜西的流寇有十四、十五萬，都騎好馬，有的還有雙馬，導致官兵追趕不上。
實際上他缺乏兵力，光是防守都得自己當救火隊上去扛了，實在也無力進攻。

洪承疇並向朝廷請求多發餉銀，以及為曹文詔的姪子曹變蛟升官，藉此激勵士氣。
朝廷加銜曹變蛟為副總兵，加錢則已讀不回 XD

［圖］兵部說明計劃調動的七萬兩千兵，原本就缺了一萬，然後大半又分配到
　　　湖北、河南、四川。洪承疇僅僅有兩萬兩千兵，還需要分散開來防禦，
　　　兵力確實不足，使得戰況失利。
　　　兵部請洪承疇自行就地補充一萬兵，並計劃再調兩萬兵給他。
https://i.imgur.com/BMIRAQB.png

稍後，洪承疇於七月中在西安調集麾下分散的部隊，試圖殲滅西安東側的流寇，
不僅沒有成功，北側耀州的流寇還攻陷了澄城，進而又包圍郃陽。洪承疇回師
解圍郃陽，但兵力不足以進攻澄城，回到與流寇相持、防守要地的態勢。

［圖］洪承疇與流寇於六月、七月對峙交戰的相關地點。地圖每格為20公里。
https://i.imgur.com/Hp1zzXV.jpg

［圖］雙方於七月的交戰情況，流寇轉戰西安北面、東面，明軍疲於奔命。
https://i.imgur.com/sCWyXZ5.png

《懷陵流寇始終錄》、《國榷》各多收錄了一段洪承疇報告的內文，可相互補充；
而《石匱書後集》、《流寇志》、《明史紀事本末》的內文大致相同。

［圖］洪承疇報告的內文。
https://i.imgur.com/nAp7I7T.png

《懷陵流寇始終錄》
　　承疇疏云：
　　先時賊避兵逃竄，今則迎兵對敵，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則勦殺之難也。
　　賊人人有精騎，或跨雙馬，官兵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也。
　　賊深入山谷，便可據險負嵎。官兵相持一日，則坐誤一日，則時日之難也。
　　況眾寡之勢，官兵不能當賊十分之一，
　　合省直守勦，僅四萬餘兵，其勢不敵，明甚。
　　賊屯淳化、耀州境上，眈眈涇陽、三原。
　　臣駐三原，標下止有關門兵二千五百，張疑設伏。
　　賊不得南下，繇耀州，奔富平北界，東走同州、朝邑，欲渡渭河，走潼關。

《國榷》
　　洪承疇奏：
　　見賊在慶陽、西安拒敗官軍，猖獗如此。
　　其臨鞏、秦州、清水、興平、平涼、固原，及懷慶以北各賊，可十四、五萬。
　　大抵賊自七年非昔日比，知官軍一、二萬，必不能先馳。
　　先嘗逃兵，今迎敵，恃其勢眾，旁伏遞進，則剿殺之難。
　　賊皆有精騎，賊每跨雙馬，官軍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
　　賊攻堡掠野，到處可資，官軍待廩轉運，則糧芻之難。
　　賊入山負嵎，官兵相持一日，即坐誤一日，則時日之難。
　　且請鹽課銀三十萬，加曹變蛟秩，鼓其敵愾。

《石匱書後集》
　　洪承疇奏言：
　　入陝猖獗之賊，大抵可十四、五萬；
　　明知官軍一、二萬，不能四馳，恃其勢眾，旁伏遞進，則勦賊之難。
　　賊多精騎，每跨雙馬，官軍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
　　賊攻堡掠野，到處可資；官軍待餉轉運，則糧芻之難。
　　賊入山負嵎，官兵相持一日，即坐誤一日，則時日之難。
　　且請鹽課銀三十萬，加曹變蛟秩，鼓其敵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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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史報告不分中西，經常都會誇大敵方的戰力～ 舉例來說，薩爾滸之戰時，遼東監軍陳王庭傳回關於杜松、馬林戰敗的 第一份報告，結尾提到，他聽聞後金已經有幾十萬軍隊，明軍只有數萬， 請朝廷盡快調兵遣將補充前線。此時後金甲兵大約是一萬五千餘左右。

從報告內文來看，流寇有多少馬完全不重要，洪承疇是向朝廷強調情勢 非常危急，他身為五省總督，卻僅能帶著兩千五百兵，親自去駐守前線 與流寇對峙，正忙著防守陜西的首府西安，無法進攻殲敵。 而他目前雖然暫時堵截了流寇南下圍攻西安，但是流寇正在轉向東面， 似乎有意要從潼關進軍河南，提醒朝廷盡快應對。 國庫從崇禎接任的第一年就已經是空空如也了，天下官員都心知肚明， 洪承疇算是按照前輩慣例來稱讚敵軍，在公文中碎碎唸個幾句 :P

　　賊人人有精騎，或跨雙馬，官兵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也。 　　賊皆有精騎，賊每跨雙馬，官軍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 　　賊多精騎，每跨雙馬，官軍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 若單單把這段話抽出來加以討論，自然是蠻容易疑惑流寇到底有多少馬？ 全軍十四、五萬都有馬嗎？這在後勤上完全說不通。孫承宗在遼西練兵 有朝廷全力支持，犧牲國力不惜代價，最多也僅僅有五萬餘匹馬騾。 如果解釋為只有少量精銳流寇有馬，那官軍應該能追上大半無馬的流寇， 起碼可以殲滅數萬敵軍。怎麼會覺得追逐之難呢？這樣子，問題就有點 繞來繞去。 但是若把這段話放回到洪承疇講的時間點，可以看到他當時缺兵少將， 兵部說七萬，實際僅有兩萬戰兵分散在陜西與甘肅，其中洪承疇敢調用 的機動兵力只有八千。而這八千兵力在他報告之前，剛剛被流寇痛擊， 兩支部隊的主將分別陣亡，出戰的六千兵力曹變蛟僅能收拾到兩千。 洪承疇寫報告時，可能手頭僅有四千或五千機動兵力，而且又士氣低落， 他正率領少量部隊「張疑設伏」虛張聲勢。流寇缺乏信心，沒有衝上來 直接拼命，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卻提到馬匹不如， 因此無法追擊痛殲敵軍…… 九邊缺餉已經是長達二十多年以上的老問題了，明軍的後勤沉痾無解。 兵部耗了半年都還沒能在帳面上補足洪承疇的部隊，只能寫個慘字 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