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白蛇 Die weiße Schlange (德國 ZDF童話珍珠系列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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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zdf.de/kinder/maerchenperlen/die-weisse-schlange-104.html

德國二台媒體庫 ZDFmediathek 聖誕季節除了把歷年聖誕電影又搬出來以外，還趁機會把壓箱的童趣電影「童話珍珠系列」Märchenperlen也拿出來複習一輪，上週推出的就是與奧地利合製在奧地利城堡拍攝的舊片《白蛇》Die weiße Schlange (2015)。當然此《白蛇》並非我們中文圈的《白蛇傳》而是德國格林童話，不知多少觀眾曾經讀過呢？這格林童話原典故事很簡單：有個國王每天與家人用膳後都獨自留下獨享最後一道菜，家人與國人都不知有何蹊蹺，而這天負責端菜上桌的國王侍從也開始懷疑了，竟然偷偷打開蓋子發現是條「白蛇」還大著膽子偷吃了一口！

後來剛好皇后的鑽戒不見了他嫌疑最大、焦急尋找時竟聽到動物耳語說是有隻鴨子吞到肚裡了，他除了把鴨子抓來剖腹取鑽還自己清白以外、也才知道吃這「白蛇肉」可以聽懂動物語言！國王本要給他獎賞，但他只要了匹馬出去看世界，旅途中聽見被捕的魚就解救了魚、聽見差點被踩死的螞蟻也好心繞過、聽見飢餓的烏鴉就殺死了馬 (!)餵飽了烏鴉，果然有愛護動物日後就有報恩！後來國王廣招駙馬出了兩個難題、公主也很傲慢刁鑽出了第三個難題，但這位小侍從得到三種動物幫解三題果然娶到公主抱得美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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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兄弟《白蛇》原典就是這麼無厘頭，簡單講個「吃白蛇肉可和動物說話」的玄奇設定，然後就經典童話套路的「三個挑戰」「好心好報」「娶到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啦 XD 不過 ZDF要改編成一個多小時的劇情片可下了功夫把世界觀做得更大更完整、也為這個無厘頭故事加入了一點中世紀農民與貴族關係的道德啟示，首先就要問幾個童話原典沒談的問題：(1) 國王每天自己偷吃白蛇肉，那他吃來幹嘛呢？(2) 侍從又哪來的狗膽偷吃國王獨享的白蛇肉？(3) 侍從既也吃了白蛇肉，難道不會招來國王的猜忌？(4) 公主既然這麼傲慢，那侍從主角為何還娶她？

而說到核心，(5) 到底「說動物語言」有什麼時代意義或道德啟示呢？難道就只是收買了許多動物幫手幫忙討老婆嗎？本片在這層面倒是說得嚴肅神聖煞有其事：語言與文字，這些在中世紀時農民與工匠日常能溝通就好並不太理會的事物，正是中世紀莊園經濟中貴族領主可以統治底層農奴的關鍵！而本片這「白蛇」故事則八人類語言的統治延伸到動物語言、能與動物溝通者掌握資訊無所不知、比起只懂人類語言者更能強勢掌控土地與社會！在此本片回答了童話留下的第一個問題：國王要吃白蛇肉而且珍視為最高機密，就是為了溝通王國動物成為眼線宰制所有貴族騎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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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地，本片也將男主角「侍從」的背景與人格鋪陳更完整：農家少年男主角 Endres 本來繼承父祖事業只能搭建茅草屋、但他嚮往翻身上爬而偷偷讀書識字，身為茅屋工匠的爸爸當然嗤之以鼻有天終於把他趕出家門、他也二話不說離開家鄉去王宮求職當上了國王侍從... 不過在這個看似「讀書上爬」的勵志故事外表下，亦有對知識與功名的迷思陷阱：在 Endres 心中，讀書人就是理當加入貴族城堡統治文盲農奴的，也覺得國王見多識廣考量精闢什麼聖旨都是對的 XD 就算國王聖旨是要給小村農民勞役與重稅，全村包括爸爸都義憤填膺時唯他獨排眾議「國王一定是對的」。

國王是最能掌握語言也最懂國家的知識分子嗎？看來真的是，尤其 Endres 當了侍從負責上菜親炙他言行後也確認真的是，總是不知哪來的消息讓他國王不出門就知天下事，哪個騎士最近在幹嘛哪個貴族最近有什麼投資營生他全都一清二楚！當然美其名是「身為國王對土地人民瞭若指掌」有誰心懷不軌他都知道，但其實往往是掌握些片段事實後捕風捉影羅織罪名把對方財產充公 XD 觀眾也會慢慢發現這國王又對農民課重稅又把貴族財產充公根本橫徵暴斂，但 Endres 自小相信「國王一定是對的」如今儘管看見國王如此言行仍對他傻傻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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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出門能知天下事」的國王，以現代角度看就是全面監控侵犯隱私的警察國家 XD 他總引用拉丁文格言 "Nemo enim potest personam diu ferre"「沒人能夠永遠戴著面具」來警告貴族騎士們「休想瞞著國王任何事」，因為國王老大哥無所不知隨時監視你！當然讀過《白蛇》童話的觀眾都知這是因為國王有在吃白蛇肉、才有了說「動物語言」的能力可佈建動物眼線，不過眼看本片國王每天晚餐與妻女談笑風生、卻總是支開妻女先去就寢留他獨享最後一道菜，觀眾也知「沒人能夠永遠戴著面具」這句格言其實直指他自己：警察國家人人沒隱私、唯獨國王有自己秘密？

在此，知道讀書翻身的 Endres 仍傻傻效忠國王不敢質疑，對知識的崇敬竟變成對偶像的崇拜，對我們這網紅專家墮落學者橫著走路的社群年代真當頭棒喝！而在此要鬆動全知國王的知識威權，竟是靠童話原典中那位傲慢公主的知性改編版：國王的女兒 Leonora公主，雖然平日崇拜父王學識淵博、自小也跟著父王學習知識，但並沒養成對有知者的偶像崇拜、而是養成了對知識本身的好奇心，於是一直對父王支開她們獨享的「最後一道菜」這秘密心懷好奇、因為既然父王要求臣民「誰都不該藏有秘密」那也該同樣標準檢視他自己！於是好奇的公主與貼身的僕從秘密結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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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結盟也是少年男女浪漫愛情給觀眾心花怒放的：處男小廝初見公主一頭長髮溫婉典雅驚為天人、頑皮公主初見小廝赤身裸體臉紅心跳，當了侍從再見公主則崇拜其學識淵博、好奇公主再見侍從則敬佩其學習翻身、尤其學寫字寫著寫著就從 Leben 寫到 Leonora 再寫到 Liebe <3 在此兩位年輕演員完全體現德國浪漫童話的「公主小廝」套路：女演員 Frida-Lovisa Hamann金髮碧眼是正典洋娃娃公主、雖然日後去 Netflix《戰裡的夏里特》演個納粹洋娃娃跑給紅軍追 XD 男演員 Tom Oliver Schultz 面容黝黑適合演個小伙子、雖然日後在德影常演年輕市儈的投機反派...

結果本片竟把小伙子娶公主的《白蛇》童話改成一齣宮鬥劇：上代國王靠語言資訊威權統治必須要推翻、下代倆口則要掌握語言連結動物以推翻國王；其中關鍵的「語言」可以載舟亦能覆舟：上代國王用它宰制國家人民、但下代小輩要靠它傾聽自然萬物！隨著僕從 Endres 與公主 Leonora步步探索發現真相，才知這「白蛇」本與人類交流彼此傳頌好多有趣故事，只是國王綁架了這溝通語言成為統治工具損人利己，那小倆口打敗國王後當然要找回初衷發揚光大：人們要傾聽萬物保護自然、人類上層也要傾聽下層苦民所苦、人類下層更是人人都要讀書識字培養好奇孕育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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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尾呼應，本片還是個關於語言「文化」的警世故事：從中世紀到現代，社會都訴求「讀書翻身」吸引貧窮孩子孜孜不倦，不過這就是人生正道嗎？你可能洗了學歷成了「文化人」沾沾自喜瞧不起原鄉、可能養成了「文化拜物」忘卻了理智批判、可能學得了「文化資本」自抬身價損人利己、亦可能掌握了「文化霸權」操弄資訊宰制人們... 當然也可以誠意正心養成「文化視野」看見萬物的「文化多樣」！說實話，我小時讀格林童話讀到《白蛇》還真沒想到有這麼多教育意義呢 XD 不得不敬佩這德國劇組嫻熟童話歷史與少兒教育才能如此信手捻來。推薦 ZDFmediathek 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_FxLL0ij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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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拍攝的童話城堡有「玫瑰堡城堡」Schloss Rosenburg 與「方格石城堡」Schloss Greillenstein ，都是下奧地利州的山巔文藝復興古堡，建築形式是宮廷文化已富麗堂皇令底層民眾艷羨的「文藝復興」、但山巔城堡傲視山腳村鎮仍具有「中世紀」貴族莊園的空間關係。
https://rosenburg.at/
https://www.schlossgreillenstein.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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