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 Nosleep-今天，我照顧了年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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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Today, I Babysat My Younger Self.

是否經過原作者授權︰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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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時為語句通順有稍作修改，若有錯誤或誤解原文的地方，還請不吝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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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day, I Babysat My Younger Self.
今天，我照顧了年幼的自己。

今天是休假日。

嘛，事實上，星期三是我的居家工作日，但大部分的設計已經在週末完成了，因此只需要花點時間處理下一次的專案企劃。最多幾個小時內就能完成。但我什麼也沒做，因為醒來時有個小孩坐在我的床尾。

必須承認，我感到非常羞愧，因為第一眼看見她時嘴裡噴出好幾句髒話。我是指尖叫著「滾出去，幹！」對著一個不超過六歲的小孩這麼做不大恰當。可是早晨忽然有個小孩坐在床上，每個人都會反應過激吧。也許不會口吐芬芳，但肯定會嚇到吧。

我摸索著眼鏡，戴上後總算能好好看清－－她。她很小隻，大約六歲的假設似乎是對的。她曬得黑黑的，有著棕色長髮，額前有瀏海。和我的膚色、髮色相近。臉頰圓圓的，還穿著學校制服。和我的小學母校一樣。真奇怪。她顯然被我說的話嚇壞了。

「你為什麼罵人？」她說，震驚於我的暴躁。我眨眨眼。

「你是誰？」

「什麼意思？我是你啊。」她看向我，一臉困惑。我被她說的話嗆到，咳個不停。

「什麼意思？什麼東西？這是惡作劇嗎？」我迅速從床上跳起，又立刻把自己遮住。慌亂中，我忘記自己只穿著內褲睡覺，因此大吼著要她轉過身。她尷尬地照做，又倔強地轉回來。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就是你啊－－噁，你怎麼這麼胖？」她驚恐地說。我快速套上睡衣。

「我才沒有。」我咬牙道。重整旗鼓，我說：「認真回答，你到底是誰？你的爸媽呢？」

「我們的爸媽。」她糾正道，一邊跳下床。她看向我的鬧鐘。「已經11點了，你怎麼還在睡覺？」

「因為我今天休假！」我語帶嘲諷。真不敢相信我在和這個女生－－這個小孩－－對話。為什麼我要取悅她？我煩躁地看著她在我的小公寓中遊走，拿起東西卻沒放回原位。「你可以坐好一下，告訴我你爸媽在哪嗎？不然我要打電話給警察了。」我嚴厲地說。她順從地坐到沙發上。

「你為什麼要打給警察？他們已經跟你說過我會來了啊。」她不屑地說，鼻尖高高指向天空。

「他們是誰？」

「送我來這裡的人們，這很明顯吧。你應該有接到他們的電話。」

有這麼瞬間，我確實覺得她說的可能是實話。我從不接聽未知號碼的來電。即便如此，整個狀況還是過於荒謬，她的話壓根不切實際。

「再說，你也沒辦法打給警察。」她說，一臉嫌惡地看著桌上的菸盒。我心虛地抓起菸盒、放進口袋。「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抽菸。」

「我為什麼沒辦法打給警察？」我敬佩她的自信，大笑出聲。

「笨蛋，因為時間停住了。如果你待在外面就會注意到了。」她指向窗戶，而我驚恐地發現她是對的。外頭的人全直挺挺地站著，彷彿被凍結。有個男人在遛狗，一人一狗都維持著跨步瞬間的精巧平衡。有個女人正準備咬下三明治。有個騎腳踏車的人停在路中間。

「我懂了。」我大笑，搔了搔頭。「一定還在作夢。」

「才不是。」她不耐煩地說，顯然對我拒絕認真聽她說話的舉動感到挫折。「真不敢相信未來的我這麼令人失望。那是酒嗎？」

朋友們幾天前來訪，後來我忘記清理了。本來打算今天清的。我發誓！

「沒錯。我是個大人了。」

「我跟媽咪保證過永遠不會喝酒。還有抽菸。」她雙手抱胸，搖頭道。

「哦？是嗎？」我語帶嘲諷，接著改變了語調。畢竟她還是個孩子。「年紀增長後，人生會有許多變化。你才，嗯，六歲？」

「我八歲了！」她氣得要命。「而且我早就知道了。這正是我來這裡的原因。」她說，抬起雙腿。八歲就合理了，以六歲而言她太能言善道。

「好吧，你想知道什麼？」我問，最終決定坐到扶手椅上。這讓她提起精神，但在她開口前，我用別的問題打斷她：「等等，在此之前，我得先確認你真的是，呃……我。我們第
一個最愛的娃娃叫什麼名字？」

毫不遲疑，她答：「藍熊熊。」

我有點驚恐，但這也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名字，因此我再問一題。「我們……」我努力思
考八歲時的自己做過什麼或喜歡什麼。「我們最不喜歡的食物是什麼？」

「奇異果。」

好吧，全對。我必須想出只有自己知道答案的問題。

「我們最害怕的是？」

她停頓了一秒，才遲疑地回答。她用微小、虛弱的聲音回覆：「哈利叔叔。」

我的心沉了下去。她答對了。我就像個惡棍，要求小孩子必須說出這麼可怕的事情。那是我作為一個大人某種程度上才能克服的事。我站起身，坐到她身邊，伸出手臂環住她的肩膀。嘛，我猜應該也算是我的肩膀，但要把她視為自己實在太怪了。我遞出一張衛生紙，讓她擤鼻涕。

「我很抱歉。你餓嗎？」我問，試著安撫她。她眼神馬上亮起，熱切地點頭。「沒問題，你想要什麼？」

「鬆餅！」

所以我就做了。我胡亂做了點鬆餅，還給她一些檸檬和糖放在上面。沒有巧克力醬，我知道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但她仍舊吃得很開心。

「好了，再說一次，你為什麼來這裡？」我問，看向時鐘。即使她肯定待超過一小時，卻依然顯示早上11點。她滿嘴食物地開始解釋。

「我來這裡看看我的未來，還想知道如何變成這樣的。所以我有很多很多問題。」她吞下食物。「你有男朋友嗎？」

我被咖啡嗆到，但我理應猜到的。對一個小女生來說，還有什麼比知道自己是否遇見白馬王子更重要的呢？

「呃，沒有。之前有過，但就只有一次。」

「什麼意思？什麼時候？為什麼？」她提問，而我試著思考該如何措辭，才不會讓她腦袋爆炸。不過，如果記憶正確，我想年幼的我應該不大有偏見。

「這個嘛，首先，那是十五歲時的事。我的班上－－呃，我們的班上？你未來的班上？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字眼……就說是我的班上吧，比較簡單。有個叫做喬伊的男生。」她點點
頭。「交往時間沒有很長。我們只有親過一次，後來感覺彼此並不合適。之後我就沒和男孩子約會過了。」

「他傷了你的心嗎？」她喊道，我幾乎爆笑出聲。

「不，不是的，不是這種原因。之後我還是和不少人約會過，只不過不是男孩子。」我能看見齒輪在她腦中轉動。

「你是同性戀？」她問，震驚不已，還把叉子掉到盤子上。我焦慮了一下。這是不該說的事嗎？她繼續說道：「好奇怪，因為我不是同性戀啊。」

嘛，看著她震驚的表情，這回應比我預期的好。我知道不該深入解釋，因此只聳了聳肩：「嗯，你不是。但我是。」

「哼嗯。真奇怪。即便你就是我。」她說。「先不管了，你是流行歌手嗎？」

這次我真的大笑出來。聽見年幼的我對自己那稚嫩的期盼，真是難以置信地可愛。然而，有些哀傷的是，隨著年紀增長，顯然我已經偏離了那些理想。「完全不是。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流行歌手嗎？」

「不太像。流行歌手瘦多了。」她直白地說。噢，又被攻擊一次。「所以我會做什麼工作呢？」

哇。聽她把我的生活當作自己的一般談論實在是很詭異，即使技術上而言的確如此。「我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平面設計師。」

（抱歉，我不會說出工作地點。）

「喔！所以我們會畫畫囉？我愛畫畫！」她興奮地尖聲說道。「我們會創作藝術品嗎？」

「呃，不太算是。我們用電腦裡的工具進行創作，設計科技公司需要的背景和標幟。」她困惑地望著我。「我們不畫狗狗。」

「喔。」顯然她因這些挫折感到沮喪。「我只剩下一個問題。」她難過地說。

「是什麼？」不知為何，我因她的樣子感到不安。

「我們快樂嗎？」

我像被人揍了一拳。這小東西問出了多麼沉重的問題。來自於我。年幼的我。有一瞬間，我感到眼眶泛淚。該說什麼？我的意思是，如果要說實話，我不快樂。我覺得筋疲力竭、燃燒殆盡。覺得自己錯失了許多機會；我並沒有過上想要的生活。抽太多菸、喝太多酒。沒有共享浪漫關係的伴侶。約會狀況也一團糟。我幾乎沒有和我的－－我們的－－父母聯絡。我該對她說謊，說一切都很好嗎？說人生其實比看起來要好得多？說儘管事情有所好轉，但無論接受過多少治療與支持，哈利叔叔從未遠離我們？說陰影從未消逝？

「不。不快樂。」我說。誠實至上。她能看得出來。

「謝謝。我只需要知道這些。」她惆悵地笑著。「現在我要走了。」

「什麼？為什麼？」我問。有部分的我希望她留下；想更認識她－－那個我已遺忘許久的自己。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謝謝你回答我的問題。」

「等等！我能問你件事嗎？」

她轉向我，猶豫了一會兒：「好吧。」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你為什麼在這裡－－說實話？」

她一臉困惑地望著我。「已經告訴過你啦，來看看我的未來？」

「我知道，但是……為什麼？為什麼需要知道？」我猛然拉高聲音，迫切想了解她真實的
意思。「我……我不懂。」

然而，內心深處，我懂。

「好讓我做出改變。好讓我不必成為你。」她漠然道，眼神傳遞出我先前未曾留意的疏遠感。

「可是……可是我會發生什麼事？」

「這個嘛，很明顯啊，你會消失。可是那又沒關係，是吧？你已經說了，你不快樂，而我又不想成為你。」

我的心不斷下沉，直至胃的底部。「我是說過，但……我不想要消失。我可以改變，我能
變得更好！」

她帶著一絲憐憫看著我；感受到我的絕望，同情地點點頭，但絕對無法理解，也不在乎。我想這很合理，因為她從未真正認識我。我是遙遠的警訊－－是她永遠不會想重溫的人生。對她來說，我只是個擁有相同長相、姓名以及童年的大人。八歲後，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她不會知曉也不在乎的事情。她最後一次露出笑容。

「你不會馬上消失的。要等到我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

然後她完全消失了。我甚至還沒眨眼，她就不見了。要不是有她吃鬆餅的盤子和餐具，我大概會認為這只是一場夢。我看向時鐘。早上11:01。我衝回客廳窗旁，看見人們開始動作；男人和他的狗往前走，腳踏車上的人往前騎，長椅上的女人塞進一大口三明治。眼角餘光，我看見了－－一團揉起的衛生紙球，是「年幼的我」用來擤鼻涕的。在那瞬間，我的腦中再無懷疑，這一切再真實不過，而讓我渾身不對勁的恐懼讓事情更加篤定。

就是這樣。我照顧了年幼的自己，現在滿腦子都是對於生存的恐懼，因為在某個時間點我就會消失；被時光完全抹拭－－只是個錯誤。然而，當我寫下這些，有一小部分的我幾乎……有些開心。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她。被我忽略的自己。或許比起我那從未認真規劃
的人生，她能過得更好。我想我過去不該讓成人世界的憤世悲觀擊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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