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短篇：魔杖、殺神婆婆

(1)魔杖

這是擔任教職的W小姐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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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我女兒突然問我家裡有沒有哈利波特的小說，她想要看。

因為我以前很喜歡哈利波特，每一集都有買，加上女兒想看書也不是壞事，我便從書櫃深處把書找出來拿給女兒，並問她怎麼會突然想看哈利波特？

結果她的回答讓我跌破眼鏡，原來最新的哈利波特手機遊戲有一個課堂問答環節，遊戲會把哈利波特故事的內容編成題庫來考玩家，本來以為女兒終於想看書了，原來是為了玩遊戲啊！

說到哈利波特，我以前在某間小學任教時，哈利波特也曾經在我的班上掀起一波風潮，當時有一名家境不錯的學生跟家人去美國玩的時候買了哈利波特的魔杖跟各種周邊，然在班上高調炫耀，他口中的魔法世界開始吸引其他同學，大家就這樣一頭栽進去了。

其他學生會去找來各式各樣的短樹枝，塗上喜歡的顏色或貼紙後就變成自己的專屬魔杖，然後在教室裡玩起魔法大戰。

說是魔法大戰，其實只是一些搭配咒語的小遊戲，拿魔杖唸咒語的學生代表「巫師」，還有一個學生負責擔任「魔法」。

例如只要把魔杖對準電燈開關唸出「路摸思」，擔任魔法的學生就會去把電燈打開。

用魔杖對一個東西唸出「速速前」，另一個學生就會去把那個東西拿過來。

唸出「水水噴」，另一個學生就會把水壺的水噴出來。

比較有意思的是「去去，武器走」，一旦對決的雙方唸出這個咒語，擔任魔法的學生就會快速朝對方跑過去，看誰最快把對方手上的魔杖打掉。

因為我本身就是喜歡哈利波特的人，加上我覺得這樣的遊戲能讓學生發揮想像力，所以就讓他們在下課時間自由發揮，沒有多在意。

直到一天，我班上的一位學生在放學時出了意外，根據當時跟他走在一起的同學說，他們原本一起站在路邊等紅燈，那位學生卻像是突然被人從後面推出去般，一個踉蹌跌到馬路上，被一台車撞個正著。

接到電話後，我馬上趕到醫院陪家長一起處理，一直到快天亮才離開醫院，還好學生的傷勢最後穩定下來了，但必須請一段時間的假在家休養。

隔天回到學校，因為幾乎沒睡的關係，我上課時一直努力忍住哈欠，終於等到午休有比較長的時間能休息時，一個女學生卻跑到辦公室來找我。

雖然很想睡覺，但我也不能對學生置之不理，而且女學生的表情很沉重，還一直把雙手藏在背後，好像有隱私的話題想跟我討論。

「有什麼心事想跟老師說嗎？」我關心道。

「老師，這個……」

女學生把藏在身後的東西放到桌上，是一根短小的樹枝，不，正確來說，那是屬於她的魔杖，為什麼要把魔杖給我呢？

我正疑惑時，女學生繼續說道：「老師，我要自首……A同學會受傷，都是我害的。」

A同學就是昨天晚上出車禍的學生，原來女學生跟A同學昨天因為一件小事情吵架，女學生一氣之下，就偷偷用魔杖比著A同學，並在心裡下詛咒：「如果真的有魔法，就讓A同學沒辦法再來學校！」

沒想到詛咒竟然成真了，女學生一直覺得是她的錯，她不該用魔法詛咒A同學，所以才來跟我自首，並繳出魔杖。

這的確是小學生會有的想法，不過我當然不相信這種事，魔法只存在於故事裡，現實中是沒有魔法的。

「A同學受傷是意外，這並不是誰的錯，所以把魔杖收好，不要再用它來詛咒人就好了。」我說。

沒想到女學生竟堅定地說：「不行，我用魔杖做壞事，已經沒資格擁有它了。」

好吧，看來我已經變成鄧不利多的角色了，我只好配合她，把那根樹枝強制沒收。

在女學生離開辦公室時，我拿起樹枝看了一下，發現表面的紋路很特殊，似乎不是學校裡有的樹木。

「妳的魔杖顏色很漂亮耶，是妳在學校找到的嗎？」我隨口問道。

「不是，是我在○○公園找到的。」女學生說。

女學生離開後，我的睡意已到達極限，於是我把樹枝隨手放到一邊，趴下來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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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放學後，我在辦公室整理桌上的備課資料時，我才想起那根樹枝的存在。

看這情況，女學生也不會來把樹枝領回去了，不如就直接丟掉吧。

我本來想拿起樹枝直接扔到垃圾桶裡，但那一瞬間，我竟無法將樹枝從桌上拿起來。

原本輕盈的樹枝突然變得有幾十公斤那麼重，我的手指還因此從樹枝上滑掉。

我不可置信地又試了幾次，那根樹枝竟一直重重壓在桌面上，就算我用兩手一起拿，它還是在桌上紋風不動。

「哇咧，這是什麼木頭啊？」

我想起女學生說過她是在○○公園撿到這根樹枝的，當時還沒注意到，現在我才發現○○
公園很耳熟，好像常常在新聞裡聽到這個名字……

我馬上去網路搜尋○○公園的資料，果然看到許多在樹上自殺上吊的新聞，該不會她撿回
來的樹枝，就是其中一棵樹的吧？如果這樣……難道有其他東西附在上面嗎？

我馬上改變心意，不再想著「把樹枝丟掉」，而是「要把它收到抽屜裡」，沒想到轉換想法後，樹枝很輕鬆地就被我拿起來了。

把樹枝放到抽屜裡後，我的心臟一直碰碰跳著，還沒等我冷靜下來，一雙手突然直接拍在我的桌面上。

「W老師！有件事想麻煩妳。」

叫我的人是辦公室裡一位資深的女老師，她臉上露著虛偽諂媚的笑容，一看就知道她想幹嘛了。

我的年齡跟資歷都是全校最淺的，因此常常被其他老師要求調課或是代課等等，大部分老師都會先詢問我的意見，確定我時間沒問題後再跟課務組申請，唯獨我面前的這個老師例外，她總是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跟課務組寫調課單，課務組的職員也不敢惹她，只能默默吞下這口怨氣。

果然，她下一秒就直接把調課單放到我桌上，說：「這堂課我想跟妳調一下，我已經寫好單子了，妳簽完名後直接送去課務就好，沒問題吧？」

還能說什麼呢？我只能無奈地點一下頭，說：「喔，好……」

「那就麻煩妳了，拜拜！」那個老師說完後，轉身提起包包就往門口走，看來是要回家了。

我盯著她的背影，嘴裡恨恨地唸了一句：「媽的，以後最好不要再遇到妳……」

像是在回應我的詛咒般，樹枝所在的那格抽屜突然發出碰一聲，把我嚇了一跳。

我閉住呼吸，緩緩把抽屜拉開來。

樹枝沿著抽屜底部不斷滾動，我彷彿能聽到它在對我說話，說它不應該被關在這裡……

******

那天晚上，那個被我詛咒的老師在走去停車場的時候，直接從樓梯上跌下來摔傷，她下半身的傷勢很嚴重，可能無法繼續站在講台上，校方也早就受不了她欺負新進教師跟課務職員的行為了，剛好趁現在請她退休。

詛咒成真了，但我卻開心不起來。

因為那個老師受傷的關係，害我要去幫她代更多的課，造成了反效果。

然後還有那根樹枝……不，它可能真的是一根魔杖，一根有怨靈附在上面，會讓詛咒實現
的魔杖。

我之後把魔杖帶回家裡，並做了許多的實驗。

不管附在魔杖上的是什麼東西，我發現他只對惡意的詛咒有反應。

如果對他說什麼「中樂透」、「感冒康復」之類的願望，完全不會有效果。

但如果是詛咒，反而很快就會生效，我偷偷對公寓裡幾個沒公德心的討厭住戶下了詛咒，結果他們全都在當天出了意外，不過都是不危及生命的小傷。

說到這裡，大家一定很好奇這根魔杖現在在哪裡吧？

我一直把他鎖在我房間的櫃子裡，因為擔心被魔杖的力量反噬，所以我完全不敢放火燒他或是折斷他。

身為老師，我知道我有責任，不能讓這樣的東西落到其他人手裡。

誰知道呢？或許之後我又遇到討厭的人，我還是會自己拿出來下達詛咒的……

(2)殺神婆婆

告訴我這段故事的是剛從大學畢業的F先生，他跟我約在一間寵物咖啡廳碰面，看得出來他是非常喜歡動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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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的，是跟我家隔壁一棟空屋有關的故事。

那是一棟兩層樓高、有點日式風格的木造房子，從我有記憶以來，那棟房子就一直空著無人居住，外牆的木頭多數都已腐朽，幾乎沒有一扇窗戶是完整的，連大門也是要關不關的半掩著。

我看過許多流浪貓從那房子裡進出，牠們會從窗戶或門縫鑽進鑽出，裡面顯然已經變成牠們的秘密基地。

我爸跟我說，那棟房子曾經住著一位獨居的老婆婆，那位老婆婆很喜歡小動物，不只自己家裡有養好幾隻貓狗，還會幫忙餵食附近的流浪動物，老婆婆會待在旁邊等牠們吃完後再去把垃圾收走，除了動物之外，她對待附近的居民也很客氣，大家都很尊敬她。

直到她去世後，遠在外地的家人似乎懶得處理這棟房子，可能是因為家裡不缺錢的關係，他們沒有把房子改建出租，就只是放在那裡任它荒廢。

我爸還告訴我一個殘忍的事實，因為老婆婆的媳婦不喜歡動物，所以老婆婆的家人決定不把老婆婆的寵物接走，而是把牠們留在屋子裡自生自滅。

還好附近居民知道這件事後，大家自發性地開始領養活動，最後終於讓老婆婆留下的寵物都有找到新家。

我記得家裡小時候有養過一隻名叫米漿的黑色米克斯，我爸後來跟我說，米漿就是他從老婆婆家裡領養來的，當時我才剛出生沒多久。

不過米漿離世後，一直到這件事發生為止，家裡都沒有再養過其他寵物，感覺我爸也是有欠老婆婆人情，才會接納米漿成為家人的。

前情提要差不多說到這裡，接著就進入正題吧。

這是發生在六年前，我還是高中生時的事情。

我那天晚上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茶几上的電話突然響起，離電話最近的我直接把話筒拿起來接聽：「喂？」

像這樣打到家裡的電話，十之八九都是找我爸媽的，但這通電話卻只在我耳邊留下一句話，接著就掛斷了。

我爸聽到電話聲後，從房間裡走出來問我：「找誰的？」

「不知道，她講一句話就掛掉了。」

「蛤？講什麼？」

「說什麼『飯糰仔，要再麻煩你幫忙了』，然後聲音聽起來很老，好像是個阿婆打來的，應該是打錯的吧？」

我輕鬆地說著，沒想到我爸聽到「飯糰仔」三個字時，他的雙眼瞬間瞪得像飯糰那麼大，還抓住我的肩膀，情緒激動地跟我確認道：「你真的聽到她說『飯糰仔』？沒有聽錯嗎？」

我被我爸劇烈的反應嚇到了，但我還是點點頭說：「對啊，沒錯……」

我爸放開我後，馬上把我媽從廚房裡叫出來，三人開了一場小型家庭會議。

原本一頭霧水的我，聽完我爸的解釋後，總算知道怎麼回事了。

原來我爸以前擺攤賣過飯糰，老婆婆那時都叫我爸「飯糰仔」，老婆婆後來生病不方便出門的時候，都是直接打電話跟我爸買飯糰，我爸再把飯糰送去老婆婆家，而當時她在電話裡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飯糰仔，要再麻煩你幫忙了。」

「阿婆會再打電話來，一定是有事情要我們幫忙。」我爸面露難色地向我媽詢問：「妳覺得呢？要去嗎？」

「就去她家看看吧，這是我們欠阿婆的，一定要幫她。」我媽肯定地說。

這時，我忍不住問：「媽，那個阿婆真的那麼了不起嗎？」

我媽瞥了我一眼，笑著說：「你喔……要不是阿婆幫忙，我跟你爸根本不會結婚，你這小
子現在也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聽起來，老婆婆似乎在我爸媽成家立業的路上幫了不少忙，就算老婆婆已經不在人世了，我爸媽還是很認真地看待那通電話。

「好吧，我過去阿婆家一趟，看她需要我做什麼。」

我爸披上外套準備出門，出於好奇心，我也想要跟過去看，我爸猶豫了一下後，說：「好吧，不過你不准進去，在外面等我就好。」

同意之後，我爸便帶我一起出門，儘管老婆婆的房子就在隔壁，我平常已經看過無數次了，不過今天晚上的氣氛特別不一樣，好像真的有東西在裡面等著我爸一樣……

我爸打開半掩的大門直接走進去，他的動作跟表情沒有半點猶豫害怕，看得出來我爸是真的信任那位老婆婆，只要阿婆需要幫忙，飯糰仔一定全力以赴。

我站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一開始我還擔心房子裡會不會突然傳出我爸的慘叫聲之類的，沒想到五分鐘後，我爸就打開門走出來了，不過他明明是兩手空空進去的，出來的時候懷裡卻多了一坨破布，破布裡似乎裹著什麼東西，被我爸小心地抱在懷裡。

「爸，那是什麼？」

我湊前一看，結果一隻白色小貓馬上從破布中探頭出來，朝我虛弱地「喵」了一聲。

「去跟你媽拿車鑰匙，我們先帶牠去獸醫院。」我爸摸了摸小貓的頭，眼神滿是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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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小貓似乎是被車撞到後，拖著重傷的身體勉強回到平常躲藏的房子裡，但不斷惡化的傷口仍逐漸奪走牠的生命，獸醫說要是我們再晚一個小時，小貓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白色小貓的傷勢痊癒後，我爸媽決定領養牠，並取名為豆漿，讓牠成為繼米漿後的新家人，相信這也是老婆婆所希望的。

事實上，關於老婆婆的故事不只這一樁，我還見過另一幕不可思議的畫面。

有一段時間，我家門口的道路突然變成飆車族的專屬賽道，可能是因為路大車又少的關係吧，每到晚上，那些飆仔就會跟刺耳的引擎聲一起出現，豆漿每次一聽到聲音，就會躲到我爸的懷裡瑟瑟發抖。

不過有一次，當那些飆車族又成群結伴出現，引擎聲越來越大、連我的窗戶都開始震動時，引擎聲突然消失，接著傳出碰咚鏘等一連串劇烈的撞擊聲，還有人「哇呀呀呀呀」的慘叫聲。

我從二樓窗戶探頭出去看，發現那些飆車族竟在老婆婆的房子前撞成一團，他們似乎目睹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每個人連滾帶爬地牽起機車，嘴裡喊著「不要過來！」「對不起！」「之後不敢了！」等匪夷所思的話，然後一起牽著機車狼狽逃走，等跟老婆婆的房子拉開一段距離後，他們才重新騎上機車，飛速離去。

從那之後，那些飆仔就沒再出現過了。

我猜是因為飆車的引擎聲嚇到躲在房子裡的流浪動物，老婆婆才不得不現身教訓他們吧。

雖然我沒有機會親眼見到老婆婆，但在我心目中，她儼然就是捍衛任務的JohnWick，真實存在的殺神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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