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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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公司是一家傳統產業公司，規模雖然不大，說出來在業內也算是小有名氣，但並不是來自於本身的設備或者產品有多卓越的表現，而是老闆摳門的程度。

雖然在應聘的時候，寫著包吃包住，所以起薪就比同行低了不少，但我剛開始想著畢業後，鄉下地方也找不到甚麼好工作，再加上經濟方面的考量，也就毅然決然地加入了。直到打開八個人一間的十坪雅房宿舍，裡面走道還拉著一條長長的曬衣鏈，上面掛滿了汗衫、內衣褲襪等等的衣物，我還得彎著身子撥開這些未乾的衣物，才能走到我下鋪的床位，如果要我形容，那就像是小動物死了又活過來又死了的味道。

當然更不用說老闆平常有多苛刻，產量未達標，扣薪水，請病假，扣薪水，生理假，扣薪水，喪假、事假當然也要扣薪水；至於三節、年終、尾牙老闆都是自以為幽默的打哈哈帶過，幾個做了好幾年的員工，早也就見怪不怪了，有一個待了七年的員工，還說這七年內，一共也就辦過這麼一次尾牙，還是辦在百元熱炒！

可今年竟然破天荒地，老闆在年底前，宣布今年要辦尾牙，還是辦在當地一家連鎖的飯店，這個消息若不是老闆親口宣布，恐怕大家也就當成笑話聽一聽罷了！不過老闆會辦這場尾牙，其實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阿滿姨自殺了。

聽說是因為小孩子發高燒，她想和老闆請假，老闆又拿扣薪水的事情壓著她，阿滿姨沒敢請假，甚至還為了達成本月工作績效，還加了班，最後回家的時候，孩子已經過世了。阿滿姨沒能撐過這個打擊，便趁著中午大家到飯廳用餐的時間，在宿舍用曬衣鏈上吊了。

老闆親自到他們家，給了阿滿姨丈夫一筆錢封口，後來可能又怕員工到處散布，所以才有了這場尾牙。雖然已經決定花錢了，但老闆還是希望能省則省，因此只請了一個當地的小網紅來主持，而工作人員則請我和另一個比較年輕的同事擔任，甚至連摸彩的道具，都要我和同事自己準備；好在我們員工也就三十來個，我們把大家的名字寫上摸彩球後，就扔進了紙箱裡面。

準備了一個晚上之後，隔天大夥兒還是下了班，自己出錢包車到飯店的。到了飯店以後，同事們都纏著我們兩個工作人員，問最大獎是甚麼，我支支吾吾了半天，總不好告訴他們是超商禮券；好不容易捱到了尾牙開始，主持人唱了兩首歌做了個簡單的開場，台下大家都很期待抽獎的環節，因此氣氛一下子鼓譟了起來。

主持人從四獎開始抽，結果還抽到了老闆自己，台下的同事都傻了眼，因為獎品一共也就四個，竟然還是甚麼衛生內衣？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但更要命的，還在後面。

當抽到大獎的時候，雖然大家已經不抱多少的期待，可多少還是沾了一點氣氛，雖然不像剛開始的熱絡，但總歸還是個沾沾喜氣的活動嘛！大夥兒還是硬是擠出了一些掌聲和喝采，深怕太過冷清，明年可能連個屁都沒有了。

可就在大家屏息以待，幾十雙眼睛盯著主持人抽獎的那雙手，各個心還是懸在了空中，可下一秒，大夥兒卻愣住了。

主持人大聲地唱出了一個名字，林玉滿。

主持人還不明所以地唱著這個名字，要大家給予熱烈的掌聲，歡迎林玉滿上台，可林玉滿是不可能上台了。因為在四個多月以前，她就已經吊死在了員工宿舍。

大家聽到阿滿姨中了頭獎，每個臉色發了青，更不要說老闆，他像是一把要生吞活剝了我們倆，我和台上的同事只得趕緊打圓場，說那個同事已經離職了，獎品必須要重抽，最後才草草落了幕。

好不容易抽了空檔，我和同事到了洗手間，我還一邊抱怨他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把阿滿姨的名字也放了進去，他聽完瞪大了雙眼，搖了搖頭，說自己根本沒有寫上阿滿姨的名字，而且所有的摸彩球，都是用黑色的奇異筆寫上名字的。

可他說，那時候他站在主持人的側邊，他清楚地看到，林玉滿三個字，是用紅色的字跡，寫在了摸彩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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