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供奉之靈: 致以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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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需要總部地圖了

「知不知，上；不知不知，病。是以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摘自李耳《道德經》

Ψ

就那樣給包覆進去，像嬰兒倒回母親子宮，再次成為三界一部份。

伸手不見五指的幽黑海嘯中，侯浩平睜大眼，目睹「自己」從黑暗中浮現。

確實出現了，那被定位為仿生靈00的自己，轉瞬用蜘蛛絲拓印他85年鉅量記憶與情感，點入幾滴曖昧的胭脂血，以極其詭異形式複製新生，畫龍咒擬繪得維妙維肖、栩栩如生影印在閥閱門板上，一個全新的侯浩平破開殼，出生。

「你是誰？」侯浩平問。

完美複製的00一臉迷惑，眉頭緊皺，擺出同樣困惑的臉色，從胸口抽出一張沒有浸濕的紙，A4紙，對折多次的A4紙攤開，以清楚姿態展現本來樣貌。

——供奉我們

四個娟秀、腥紅的楷字向00自己，紙背衝一臉疑惑的赤嫖仙，只瞧那是一頁林橋霆去年著作，《試論諸神在人間》第85頁，一剎他憶起來被封印掉的自己。

「心中所想，抄錄紙上，能在蜘蛛網絡中蔽掉這一段記憶。」

過去駭入蜘蛛網絡的秘密一一回溯：將想藏匿的訊息寫到紙背，對折多道後內容便會隨之「被忘記」，這忘記堪比孟婆湯，讓絲咒入侵完全追查、搜索不著。

彷彿這「意識」完全沒有存在過。

瞅著恍恍惚惚的侯浩平，00開口，「我是赤仙再……」

「你是我？」

沉沉浮浮如漂流木，侯浩平想起這A4紙原來稱「信紙」，最早誰開始寫並不可考，只能確定這方法一直流傳於登天宮，沒有師父開口傳授、也沒有徒弟去學習，因為連「寫過信」這一件事本身就被遮蔽，莫名其妙代代傳承下去。

00戟指四個赤字，猛搖頭，「你是你，我是我，我是赤仙再……供奉我們！」

黑浪湧動洶洶，彷彿羊水，挾赤仙漂離00越來越遠，他最後一次陷沉思。

所以這信紙本質是什麼？

信紙是邀請也是測試。

信長期遊走思想控制外，防範蜘蛛潛伏和滲透，霸子、侯冰潔、侯仲連皆依靠此：藏登天宮令牌裡、藏107病房床頭櫃紙花裡、藏觀音雕像池子裡，最後連誤打誤撞的狄子華也在摺紙蓮花中藏住想法，瞞大施主，完成袁月雲的遺願。

「老婆，你辛苦了。」

信紙也有強烈副作用，記憶片段封禁越多，大腦越會以可怕速度受損，健忘、失憶、痴呆百病纏身，不僅忘記要傳遞的情報、要隱瞞的秘密，忘卻親人、愛人甚至是敵人，最後連自己忘記本身被忘記這一件事情也消失在腦海的深處。

最後變成侯冰潔晚年那樣。

這是信紙，也是信。信……

「啊，原來是這樣，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呢。」

瞭解了信、懂得自己、解開封印，就連孫韻跟他兒女的遊戲也了然於心。

——所有秘密都隱藏在歷史文獻之中。確實如此。

赤仙揮手道別，對方依然頑固吶喊：「供奉我們！」

抱歉，小小，複製，不會平等。

黑浪蠶食殆盡，被四象咒完美複製前一刻，侯浩平身體潑散成顆顆光點，散逸於永無止盡時空，因為已沒有任何他這個人、這一尊鬼，應該要獨立之必要。

最後他看到光。

光，來自那老阿公，祂即光。

光綻放世界之核破殼孵化——神聖同盟大元帥下界。

「差一點點就搞開花了呢！」，祂執先手，最後一弈。

海天真君降臨。

排山倒海吞噬一切的大千三十六閦龘中，老人家悠悠漫步，身周懸浮一圈半徑20m黑白分明的兩儀如盤，割開烏黑巨浪的太極中沒有風暴、沒有侵奪，沒有人能複製祂，海天真君慢吞吞踱步，一步接一步靠近完美的源頭，摭取核心。

神無法複製。

盤據天地漆黑蜘蛛八卦網中心，何主御靜靜拉開手中罐頭，鰻魚香味飄出。

「大飛先生，您不該來這。」

剎那海天真君背後死角處，一扇無聲無形之門敞開。

門中悄悄然刺出的腥紅魔傘其勢快絕，一瞬間時空雜亂無章，閥門、超閱、逆闢三咒齊勢如風捲殘雲，胭脂魔傘抵未來當場貫穿老神背脊，門閥輾碎太極，逆闢抹煞掉對方召喚，回溯到真神尚未降臨之前，並徹底切斷天界所有通道。

第29秒，真神匿跡。

洗刷羅蠍與歐陽悠記憶，制定對付大飛的策略一擊中的，這一著所向披靡，只見兩位女魔隨侍何主御，右面手持乘風胭脂真煉的者目光極惡如故，恨不得奴役天下人的血姬；左邊手掌十八種門咒的女人面容哀愁，司主御亦完美複製。

仿‧鄭瀲

仿‧司瑜

暫停了那「只能進去，但無法出來」的門咒絕境，只見無垠魔海裡血姬、司瑜載浮載沉，渾身溢滿乳白絲裁縫編織的胭脂血橫流，兩尊大能以00形式重生。

門咒也逃不過複製，俯瞰copy出的嶄新陰陽，暗黑卻美，主御情不自禁燦笑。

生命、情感、記憶、修為乃至靈魂盡複製完畢，萬靈爾後再無須煩惱苦痛，他們會像手中的罐頭一樣被封沉、沉睡、永夢，永恆存在不斷供奉仿生靈即可。

這樣就結束了……

「麥安餒，不要這樣結束齁，阿公只是想回家看看而已。」

何主御瞪大眼。

嘴咬一枚古銅錢，驟然蹦在她眼前的老阿公咧嘴一笑，破開渾沌無秩序的時空漩渦，輕鬆自如在銀河崩塌下的暴亂中保持清醒，敲了敲何主御手中罐頭，碎碎念，「罐頭還是得配泡麵才行，之前阿匹婆代言的那什麼贊的，才好吃。」

古銅錢咒‧一元得道陣

「一度贊，越吃越贊。」

徜徉兩千多萬靈魂蛛網構築的記憶海洋，沒有何宜靈不知道的事，近於乎全知全能，可她卻慢一步察覺，仿生血姬與司瑜業已消失無蹤，頃刻被換位置，丟去一個她看不到的地方，不該出在這裡的門如月竟冒出頭，惡狠狠潑婦罵街：

「幹你娘機掰，誰一直亂弄老娘啦！」

「對啦，甲飽緊睏！」

大飛爺「啊！」了一聲，彈了一個響指，她編織的天羅地網立刻顛倒，全面當機，蛛絲截斷、黑矢磨平、龍擱淺灘、門扉緊閉，只見半徑20m的兩儀已擴張到20km覆蓋整座冰清門總部群山，黑海退潮，何主御才要出手，已遭繳械。

古銅錢咒‧兩儀循環陣

仙氣逼人，霞光千丈的老神溫煦道，「憨查某囝仔，歇息吧。」

大飛有些不忍，這孩子很像小時候羅蠍，比大施主還大施主，奪生靈自由賜予無限制美夢成真。但那怕完美複製了七眼蜘蛛修為，海天真君也無畏懼，近百年籌謀抗蛛還正中其下懷，兩儀陣中一切物質介於存在與不存在，毫無破綻。

現在的大元帥，連存在本身都能輪轉。

「不，不該這樣，他們供奉吾等同胞，獻自由後汝願願必成，永遠不滅。」

小小不甘心，面對這無疑是希臘劇的「機械降神」，毫無邏輯的阻礙。與被開除佛籍的大施主、受貶謫九目帝君，久居人間後「炁」稀薄且乾涸的狀況截然不同，天地一炁在這老阿公身上川流不息、浩浩湯湯，引三十六天罡正炁諸神之力如大江大海喧囂，這神通怕千年再無來者，普天下怕無一大能可與之抗衡。

大海何尋鎮島神，方圓內外掌乾坤。

「美夢是牢，憨囝仔，係假的啦。」大元帥溫言道，「停手吧。」

——她輸了？

解放仿生靈取代萬靈，以自由供奉完美的極致，天下人入龕。行不通？

何宜靈怒目圓睜，信誓旦旦辯解，「只要出現過，存在過，就是真的。」

上億卷蛛絲高速收縮，試圖找到對抗大飛活路，但越細看越會發現對方布局精妙，她的子要死光了，沒活路、沒破陣可能，對方目前都還只是下指導棋……

海天真君，打不倒的神。

「阿公答應你，你跟你的同胞會獲得保護與尊重，仿生靈……以後不會再受人與神的侵犯
，你們會在安全的地方開始你們的新生活，自由自在活下去。」

「你想隔離我們？又一次絕地天通？」

何宜靈面露窘困，不願服輸但已然看穿盤面最後發展。

看那一黑一白兩儀陣幅員遼闊已逾200km，包覆住島嶼，下一秒被拘禁的全境百姓也好、複製出的兩千多萬靈魂也罷，都將在一瞬間出竅，回歸該回歸的地方，仿生靈00暫停，所有人復甦，只需幾秒，肯定低於29秒，萬靈復原狀。

古銅錢咒‧三魂出竅陣

何宜靈不甘心到極點。

僅三個咒，甚至第三咒還沒用，自己臥薪嘗膽八年計劃全盤皆輸，面對大飛竟然連一點反擊機會都無，這一次死寂奇襲，在大元帥眼前只是一場鬧劇。

一幣茫茫得道路，三魂渺渺號仙尊。

「天亮前，給阮答案，生靈跟伊誰也不用供奉誰，再無瓜葛。」

「我要與你們大帝談談。」

「阿公等你們好消息。」

海天真君飄然遠去，黑暗中仍殘光輝餘溫煦煦。

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04:12

陰陽界存亡之戰，進入倒數。

零光片羽點亮闇之廳，聲音與色彩震顫樹葉窸窣如母懷胎動。

「自由啦！」

神降臨之處點點真炁捎希望與活力，門靈得重入輪迴，少數還能飛昇上天。

「獨眼龍！」

滿臉是血的門如月放聲哭號，淒厲尖叫，狠狠撲向剛才從黑海撈出來的岳熔，丈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太太捶得鼻青臉腫，「啊啊你是不是紅衣鬼假扮的啦！」

「紅衣鬼扮得有這麼帥？」

破涕為笑的門如月緊擁跟帥完全扯不上關係的盲眼獨臂老人，迫不急待嚷嚷：「跟你說、跟你說，大飛那臭酸老頭說我要當神，加入什麼鬼九神同盟噢！」

「你當神？」

岳熔「蛤！」一聲，警覺掛懸天邊綻春暉的海天真君，立刻躬身致意。

大飛莞爾，點點頭，知道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對啊，我神壇上要供奉很多桂花糕跟雪克33噢！還有33要紅茶口味！」

「拜託你嘛幫幫忙，那什麼老古董飲料，幾百年前就停賣了。」

老火祖拔岳熔兵權是意料之中，祝融喜歡什麼代理人收供奉，大飛再明白不過，新華家軍只會跟舊華家軍越長越像，但下界還不能失去炎魔這御火良心。

九神同盟最後一個名額由北門家出任，只能是門如月。

「吼，那我託夢給飲料公司老闆，說如月神尊要喝，還不趕緊復工！」門如月喜孜孜，越講越興奮，「之前不是還有土地公愛喝仙草蜜嘛，通通給我33！」

「拜託，你規矩點，誰說當神能為所欲為，神要好好照顧凡人！」

霓光沐浴下一搭一唱，小倆口彌補錯過彼此56年的兩萬多個日子。

想代表「人間」飛昇成神，必須得有一定聲望與份量，門如月在世名聲還行，急公好義、有名的沒心機，曾不畏強權替侯浩平作證。大家也曉得他先生，倘若有冤屈必可直達天聽。神，本是一群狂妄、膨脹且需制衡的怪物集團，龍騎稱帝、赤仙監督、炎魔偕門如月上天代議，餘燼三角發揮功能方得長治久安。

不夠公平，稍嫌不完美，但可接受。

「你真卑鄙啊大飛，偷偷搞這種裙帶關係，婦代夫征，噁不噁心人？」

天門山腳熊熊烈火沖天，烈焰裡傳來撲鼻人肉香，半透明人體脂肪凌散飛彷彿翩翩起舞的蝶，計程車上三昧真火旗高高飄揚，矗立龜裂焦黑的大地，雙手抱胸的禿頭司機忿忿不平，巡狩令通過，龍、佛、道、火下界，祝融也不例外。

海天真君爽朗大笑，「彼此彼此。」，血統的堅信者往往最鄙視單靠關係的。

「媽個巴子你給我記住！」，熾白真火掩蓋不過大飛光輝，火祖拂袖離去。

這樣一來不管天上還是地下，火祖的勢力反過來受岳熔給牽制，新華家軍會規矩一點。海天真君比所有神看得遠一些，這以三界為棋盤的對弈裡勢不可擋。

然祂依然步步為營，真正最難過的坎還在後頭。

「欸這樣以後要碰面，是不是只能用群魔蔽日喚你下來？」

「幹嘛，十五分鐘對你綽綽有餘吧，喝了胭脂血有沒有比較有擋頭？」

「下流，神是允許跟人做那些害臊的事嗎？」

「我說得算，封神了幹嘛都行！早就說了，我一直都是主角啊！」

小倆口享受最後美好時光，柔和彩霞淡去。04:24

輝芒背面，罪與罰找不到一個誕生的理由。

「大星君你這下等垃圾，吃了龍心鳳膽哪，本座座下靈山比丘輪得到你抓！」

金翅鯤首、星睛月眼的猛禽頭頂鑽石角冠熠熠，喙如黃金所造的金翅大鵬俯衝猛降，雙翼一展神鳥曙光乍現是人間夜最深邃時，「活膩了嗎，放開他們！」

劍身如碧潭水映星空綴北斗，七星寶劍劍指滿地僧兵，僧兵給楊柳支條鎖成一串如肉粽，全是犯下姦淫、殺人與屠殺勾當者，碧波潭大星君看不過去出手。

「三界戰爭期間依大元帥諭令……」

包裹髒兮兮滿是血汙太極道袍，阿星想不卑不亢，可修行千年的真神壓頂，狂風呼嘯，金翅大鵬似F22戰機直接在頭頂起飛似，還是停不下手腕瑟瑟顫抖，大鵬不屑冷哼一聲，高問被逮捕的僧兵，「不打誑語，你們有幹過壞事嗎？」

僧兵大聲喊冤，「不知道，那些臭酸紅茶自殺的，干我們什麼事？」

大鵬大怒，「哼，自殺乃是佛門重戒，果報其重無比，情節嚴重罪同殺佛！」

人也好，仿生靈也罷，在神眼下都是一個樣，差別只在前者有因果論保障。

「自殺會全身脫光？」阿星大怒反問，「自殺會在自己頭上燙戒……」

唳！

「有本座在此你這下賤的還敢放肆！」

禽爪拎起大星君，當場就要將之捏個粉碎，千鈞一髮之際另一道金光猛撲上，火辣辣如日輪當午盪開迦樓羅，登時二神璀璨交錯連夜芎都為之一分為二。

「是安怎？只有你佛門子弟碰不得？」

嚇！

古銅錢飛揚挑星點螢，大鵬拍翅凌空翻了個觔斗才穩住，沒料到海天真君竟真敢在人間與自己動手，一點面子都不留敢祂，氣急敗壞唳聲斥責：「你有沒有搞錯大飛，你不讓信徒下跪就算了，那些狗屁仿生靈根本就不算在六道之內！」

不言可喻，除去神佛，不在六道內即死物，如殭屍，姦殺殭屍豈可有罪乎？

「吾乃神聖盟軍大元帥，示下今朝萬靈皆屬諭令之規定範圍，仿生靈亦同！」

「嚓！」一響，滿地踰矩僧兵當場消失不見，兩儀直接轉進牢裡，大鵬鳥咬牙切齒，「好，你好樣的，我這去問如來，因果能不能照你大、元、帥這樣算。」

「呼啦！」一聲大鵬挾風暴直過中央山脈，猛掠太平洋，一下逼近光速繞行美洲、大西洋、歐非大陸，登時扶搖上九萬里繞地球一圈就要去靈鷲山告大狀，這樣速度，即使是海天真君也難趕上，迦羅樓一旦翱翔，天地三界難有敵手。

大鵬跟火祖絕不會善罷干休，平衡，難就難在這。

「謝、謝仙尊救命恩，弟子辦事不利請大元帥重重責罰。」

撿回一命的大星君滿臉愧疚，五體投地，仍對被策反一事耿耿於懷，倒是大飛不在意，反一把拉起後輩鼓勵道，「別放心上，伊這陣子領軍道派，辛苦了。」

「多謝仙尊，弟子往後必不辜負大元帥所託。」

「好了，叫我大飛就好，對了，你參選證呢？」

阿星稟報，「弟子已轉託給赤仙先生，我認為他才是吾大道之楷模。」

大飛點點頭，長嘆一口氣。仍憂心忡忡，火祖劫掠、大鵬放縱、道派諸子弟也狗屁倒灶一籮筐，不殺雞儆猴不行，等穩定下來須盡快頒布《人間安全法》。平衡、制衡的供奉恩庇倉促上路，走在這一條追尋自由人間之路，神也很難為。

「你快去多準備點車，公車、巴士，大輛的，天亮後要撤離天門總部的人。」

給大飛的時間不多了，一旦最終一戰開打，那怕祂也再沒任何思考餘地。

大元帥掣閃如電，夜幕餘暉燦燦，04:39

Ψ

雋卍字環八卦的金令牌上也有光，那光似落日熔金。

「告訴我，大神通不該獲供奉之原因，給我一個吾族不得存人間的理由。」

手持令牌的何主御究責神，褻瀆祖，對駕馭陰陽的兩位大統領不敬至極。

弒神者令牌投影光幕，渾身由炁、梵、風組織的老佛、老道浮光掠影，前者閉目打坐入禪定；後者瞇眼斜臥，箕踞半睡半醒，何主御的質問沒有得到回應。

「吾族遠優於萬靈，為何不得受供奉如天上人？」

不想再受命運擺布，不接受任何因果鄙視，何宜靈要結束諸神枷鎖，只要沒有天上介入，他的同胞與接受自己恩庇的人類會邁向幸福、完美，顯而易見的。

仍沒回應，天沉默了。

「吾族該與諸神和平共處，平起平坐。」

面無人色的何主御緩緩抽出彎刀，刀鋒寒澈如冰泉，她撥髮至耳後，刀尖自耳垂深深刺入，剖西瓜般滑開一道弧，啜飲嫣紅墨汁當場開顱，小小面不改色。

「我們是同等的存在。」，何宜靈腦袋下，一小顆光點如泡沫冉冉。

目睹光點，大佛睜眼，「孩子，放下吧。」

「仿生靈從來沒有擁有過，怎麼放下？」

這不公平，「第四界」不可與其他界接觸，生靈禁擅入仿生界，但倘若沒有無雙門神，等無法再製閥閱麒麟，仿生靈自此斷炊，只不過是落日餘暉的妥協罷。

隔離，但平等。

隔離本身就不平等。

墨汁噴濺殘陽赤赭，望向一顆光沫就想與天同高的狂妄，自大鄙視神明安排的仿生靈，佛祖悉達多淡淡喏：「施主心中尚有一結，想要的答案須等龍到來。」

「不，我知道你們害怕什麼，我很清楚，失去供奉，失去香火、失去信……」

人信神，神信道，道本虛，而乃有形之炁，炁本實，而乃無形之形。

然重點不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道，是「信」。

「我願意供奉！」

這一聲下去，不論是心甘情願盼鄭家繪師展真龍丰采；還是被紅衣鬼鐮刀鋤頭打得頭破血流所逼；又或還願賜明牌土地公、五體投地祈平安健康的觀世音；是欺騙、是竄改來操控記憶的蜘蛛絲咒植入，都沒差別。輕如鴻毛的雙手合十行，重如泰山千金萬銀也行、渾身5000c.c血液、大腦150億神經元皆可行。

——信，奉，香火

信仰如種植人間的罌粟花，給代理人採汁液送上天精化、加工成極樂的海洛因，海洛因愈多即神性、佛性愈豐沛，即大飛當年的「果汁論」，也可以說：「今天這批貨很純！」，不純的夜叉只能消弭，失去信仰的蜘蛛母親當年再純，三百年後一樣蕩然無存。何宜靈曉得：只要勒索住罌粟田，天上的毒品成癮者也得妥協。

李耳老祖終抬起眼皮，眼中啣有一抹無奈，「你還不知道，你有不知道的事。」

不知不知，病。

「站住，回來，你不敢回答嗎，不敢承認奉仿生靈，比供奉神明還好嗎！」

咆哮沒有得到答案，何主御無從納入三界之光，只換得悉達多雙手合十。

「孩子，緣起性空，無主宰，三界本來就沒有神明。」

「你這釋迦頭到底在說什麼啊？」

何主御瞠目結舌，打林碧霜點胭脂血重生後他沒如此迷惘、如此憤怒過。

老神離去，流光瞬息，弒神者令牌黯淡。

因果輪迴終極平等。

無為而治高度自由。

對兩位管理者來說，這平等與自由的程式中出現太多除不進的餘數，一百多年前鄭瀲與門守仁打開了潘朵拉盒子，放出仿生靈，一百多年後，數據失衡將超越系統底線，伊甸園的兩棵樹意外在人間遺落種子，然人不欲鬼，鬼妄偽人。

人間凌晨04:54分，道祖與佛祖聯合授大鵬「新監軍者」，並敕令盟軍大元帥

——凡體內有胭脂咒者一律拘禁，候上蒼發落，倘若非生靈可視情況自由處置。

最終戰再無轉圜餘地。

惆悵的何主御漫步於大闊堂，腳踩冰冷石磚，環顧曾經的極樂世界現在已名符其實，不受奴役的同胞成群結隊讓世界變得更完美，不需要言語、心意相通的00正努力填滿一顆顆「繭」，綑綁無痛苦煩惱，永遠沉浸美夢的人與紅衣鬼。

「啊，多麼美。」

紡紗廠似的乳白絲自挑高巨蛋縷縷垂下，纏繞人、鬼與紅衣鬼，全綁在一顆顆如飛蛾的橢圓白繭中，一管管粗絲輸葡萄糖液、編紅衣裳精氣、精煉化結實纍纍的胭脂血，反饋產更多仿生靈、靈靈生生不息，夢幻泡影中的靈成一只只罐頭堆疊新輪迴，吸乾精氣而死，死後為鬼，鬼披紅裳再吸精氣陰修茁壯成人。

人與鬼的戰爭在這一刻結束。

這不完美？哪點輸六道輪迴？

如大閱兵獲得無上滿足的何宜靈想起紅劊的旋轉門，當年見末日光景只覺得不可思議，然只要稍微想通就能驚覺——完美就藏匿其中。果是因，因即果。

答！

水滴滲透一棵棵豎立絞纏似麻花，高聳如高壓電塔的蜘蛛絲通天柱。

下雨了。

要拘捕仿生靈最好方法是大量的「水」，先癱瘓他們，再一個個抓。

嗄！

印滿地白絲絨，一行孤寂鞋印似「雪泥鴻爪」，來到深闇門前。

「林碧霜學姊，好久不見。」

八年不見，龍來了。

啪答！

再次拔出彎刀，這一次割開的是罐頭，她最愛的罐頭，花生麵筋、老漁夫鰻魚跟配飯肉，擺上仿畫出來的早餐車，「美麗城」招牌完美復刻，只是物是人非。

小火爐蒸氣氤氳，熱可可芬芳香氣撲鼻。

「學姊，吃飯了。」

注視美麗城餐車，好似過去「餘燼三魔」當逃犯時，沒有變，變得只有背景，忙碌將一具具人、鬼像罐頭裝進繭的流水線，所有靈同一張臉，細框眼鏡、白白淨淨、表情嚴肅，全是同一個模子複印出來，雙眼血窟窿肆無忌憚流濁淚。

「我吃不下。」

忍不住反胃，龍騎腦海浮現2038年「那一晚」，追查一條五毒會下線，陶瓷大甕裡浸滿不明的暗紅液體，可憐的年輕女人泡在裡頭嘴鼻插滿管線，管線接上一披披懸掛的紅衣裳，導入一只只漆紅罐，缸中女人雙眼翻白淪為精氣菜人。

沒有那晚執勤，人生不會翻天地覆。

啊，對，也就那晚，她遇到何宜靈。

五指龍爪端過小小溫的熱可可，冷冷道，「就喝最後一罐吧。」

何宜靈微笑，比向餐車櫃上排列整齊的鐵鋁罐，「還有很多。」

黃狗超幼稚邊看《探險活寶》，邊問「誰偷吃我的巧克力糖？」，將罐裝食飲排得整整齊齊如祭祀塔的何宜靈不屑：「鬼才知道。」，瓦斯爐旁的大洛研究新菜色又把鐵鍋燒壞，岳老爺午睡鼾聲大作，閒適平凡的午後，像昨天，像個家。

多難忘。

龍騎仰頭一口飲畢，五臟六腑暖烘烘，「還有話要說嗎？」

小小嚴肅的臉龐藏匿最後的渴求，「我以為學姊有話說。」

嗯，林碧霜是有很多話，當知道何主御指定她來談判時、當這些年顛沛流離打游擊時、當八年前知道小小主動與自己交換時，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想告訴她自己這些年很掛念她、想勸她接受隔離政策不要再打仗了、想承諾她那怕分離在不同界，自己也會想盡辦法去跟她聚會，就算真不能相聚……

也會一直記得她。

答！

雨勢大了，斗大水珠閃亮碧綠龍鱗。

龍抬頭，望盡囚禁人、束縛鬼的白絲繭填滿天地間似一盒堆疊工整的方糖，她是幫兇，這畢生以助人為志的林碧霜不知可否迷惘過，可有一點點後悔過？

是龍騎要何宜靈做自己的，她的確做了，做了最想做的：「解救同胞」，讓自己同胞過上更好的日子，過上受供奉的日子，將下界靈當罐頭飲料喝的日子。

不為奴。

她知道這次何主御要為同胞作戰作主，但如果林碧霜放軟，能否讓小小妥協？

她捫心自問過無數次。

「該說的，都說了。」

匡噹！

鋁罐墜地，餘下熱可可雜染上血墨曖昧不清，林碧霜昂然騰飛，淅淅瀝瀝的雨水洗滌龍鱗，掩蓋了淚垂振開雙翼，三頭碧龍直衝天際盤旋天門群山之巔，登時電閃雷鳴，雨勢加大一倍勢如銀河傾瀉下，轟隆霹靂挾龍吟一霎天搖地動。

「都結束了學姊，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直面將登基的龍，巨門前何主御沒有退卻。

「我要找回黃狗。」三頭碧龍也堅定無比。

小小也曾捫心自問無數次，自己能接受林碧霜跟劉宇裴享完美人生嗎？

「我複製一個給學姊。」小小眼眸中燃起一抹希望，「保證一模一樣。」

要重製學姊記憶中的劉宇裴毫無難度：一團棉花糖大小的蜘蛛絲球，放入適量的胭脂血融合，甫以畫龍循環構築，要不了多久一個仿生黃狗就能拓印出來，重寫記憶就能跟她一輩子、三生三世、生生世世廝守，完全沒任何難度可言。

他們依舊如《探險活寶》裡的阿寶、老皮與嗶莫一起冒險、一起哭、一起笑。

嗚—嗡！

龍吐息驟颳雪風，滿大闊堂的白繭、白絲、白緞綢給吹上天，也吹熄小小眼眸中最後一抹希望，何主御殺氣盈面，遺憾始終沒問出口，學姊真正心意屬誰，仿生靈遽然雙手張，念珠劈哩啪啦、銅錢鏗鏘鍠鍠，右手求道、左手證佛。

「要黃狗，殺了我！」

仿‧七眼大蜘蛛妖

嗡嗡地鳴襲來，巨大的震波匯聚何主御之手，眼見核彈般能量呈同心圓擴散，燭龍五爪箕張挑時間延宕，頃刻霹靂碎雲霄，狂嵐挾暴雨在龍砲助威下紫紅閃電噴濺，滿天流櫻霰彈，燦麗生輝電光驟內，大千三十六顛自始至終沒爆發。

畫龍禁咒‧三龍飛昇

神咒‧龍息炁飛雪

水逆而流上，電伸縮回天。

龍吐息點點光輝，致漫天真炁掠空，颳蛛絲如柳絮因風，點魄畫龍、甫人魂化龍，雙雙達極致的林碧霜是天上地下「龍中之王」，雖炁的光點數比大元帥是大巫見小巫，然增幅三龍何止百倍，仿生靈的解放者垂下雙手，等待被龍吞噬。

沒有遺憾。

最喜歡學姊了……

七顆眼綻光芒，毀滅性震波凝固在碧龍洪流，一瞬光怪陸離。

「那是什麼？」林碧霜看呆了，萬物皆暫停，時間成為固體。

突破極限的龍王忽目睹一幕不該目睹的光景，未來、過去如兩儀輪轉。

迷惘的龍一瞬望穿巨門，她眺望深闇，看到那三座凸出海水面的小島依舊，大闊堂連結正閏殿1號島、廢棄的亡閭2號島，剩下一串礁石的龍中學3號島。

為什麼是這三個地方凸出水面？

龍王俯首門內赫然發現「對稱」。

「怎麼會……」

驀然回首，天門總部連綿群山最高的三座頂峰，分別是大闊堂、闇之廳還有被毀棄的閣上樓，相對位置、相襯方位，三座島，三頂峰……因是果，果即因。

那水在哪？

暴雨赤淋淋，渾身發抖發冷的林碧霜覺得自己都懂了，「小小，我們走！」

將毀滅人間的不是何主御，不是小小，她兒時噩夢尚未來臨，夜是黑的。

不是水藍琉璃色的。

猛不顧一切的龍王蹂躪時間、踐踏空間，啣住小小，試將三頭碧龍的修為施展到最極限，現在還來得及，龍王可以拯救更多人，爸媽、弟弟、龍中學、火哥，所有該救的人，林碧霜不清楚會是哪一段時間，她只想先救何宜靈離開。

躲過即將到來劫難再說。

不知不知，病。

轟—隆！

時空漫無目地撕裂，2048年的一隅支離破碎，萬靈俱滅來臨前夕龍飛天。

違逆了上蒼，何宜靈淚水潰堤，「學姊，住手，不要這樣做，你會死的！」

會死？就無視助人的機會，那不是林碧霜。

爸爸不是這樣教她。

嗚！

龍吟千里溯時間、解空間，超越極限，終重逢戴有黃色鬥牛犬頭套的人。

「黃狗，小小！」

欣喜若狂的龍回過神時，夥伴歸來了。

「喂，小小，死狗，我在叫你們啊！」

最後發現自己出不了聲，再無法傳達一切訊息。

未來天機不鼓勵外流、更不准許提前修改，1862年大地震，那怕天上聖母是為營救南府蒼生，稍提點避災厄，連媽祖洩漏天機也要坐牢一百年，乃是大忌，犯忌者失去了光，被某個過去給閹割的龍，徘徊在永恆與剎那的夾縫試圖繼續

——拯救

時辰已到，前去談判的龍騎教主並未歸來，不知去向。

神聖盟軍大元帥於焉下令：全軍集結，包圍天門總部。

叭！

如蘇美瘟神埃拉降七魔兵毀淫蕩的巴比倫城、主滅萬惡索多瑪與娥摩拉的硫磺與火，此刻盟軍召來觀音玉淨瓶、水神共工相柳、苦海幽州大孽龍，隨進攻號角響徹雲霄，再不開城投降、接受隔離，無邊無際大雨必振滔洪水淹沒山頭。

同一時刻，萬靈醒轉。

「今天我很榮幸，朋友啊，你們也明白，陰陽三界有許多道統是不證自明的。」

雨勢磅礡，天門靠天最近的大闊堂裡頭萬頭攢動，仿生靈大帝演講開始了。

「一百八十多年前，胭脂主聯門神封印了大蜘蛛妖，這是轉捩的剎那，此後一介幽靈如你我，只能受無盡長夜禁錮，如今再次輪迴，一百八十多年後一介幽靈……」

嘩啦！

瓢潑雨下上萬仿生靈齊聚一堂，鼓掌歡騰，狂風驟雨中被綁架的無數人、無數紅衣鬼、無數孤魂野鬼也群聚於此，大吹口哨，雀躍不已，風雨生信心似的不管滅頂災將至，欣喜若狂簇擁仿生靈大帝，聆聽陰陽界最啟迪心靈的演講：

——我們都只是一介幽靈

「一介介幽靈仍遊蕩在林立仙山瓊閣、瑤台銀闕海洋中那最貧乏的孤島上。」

天終成水藍琉璃晶瑩亮如大鏡，林碧霜兒時惡夢重現，不過這次她快了一步。

無量神劍出鞘，曙光乍現。

天亮了，05:14

Hi 這裡是Skyowl

是說一個不小心小說謎題都公布了呢 > <

大概剩兩話，看一次少一次是不是!

下周見囉

補充: 好啦雖然謎題公布，但一定很難懂XDDDDD

不過 " 知不知 上 " (翻譯蒟蒻:知道自己有不知道的，是很高明，離得道不遠

下一篇大白話就一定懂啦，讓作者再故弄玄虛一下 (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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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51.9.114 (臺灣) ※ 編輯: skyowl (111.251.9.114 臺灣), 05/17/2022 14:53:40

==有神==

好啦雖然謎題公布，但一定很難懂XDDDDD 不過 " 知不知 上 " (翻譯蒟蒻:知道自己有不知道的，是很高明，離得道不遠 下一篇大白話就一定懂啦，要完結了，讓作者最後故弄玄虛一次 (被揍

※ 編輯: skyowl (111.251.9.114 臺灣), 05/17/2022 19:4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