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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雷] 是攵鬼,抑或玫瑰:《那個男人》

看板movie標題[好雷] 是攵鬼,抑或玫瑰:《那個男人》作者
watercolor
(我們同樣沒有名字)
時間推噓 5 推:6 噓:1 →:19

本文涉及劇情,且具個人觀點,建議觀影後再讀。

    本片已自1/13上映,有意者請把握場次。


    圖文網頁版:

    https://vocus.cc/article/63dbc781fd89780001484a08



    預告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708vpf58m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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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攵鬼,抑或玫瑰:《那個男人》



  「名字有什麼重要?玫瑰就算換了名字,依然芬芳。」(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

莎士比亞在《羅密歐與茱麗葉》裡如是說,茱麗葉由此要求羅密歐拋棄他的

名字。但玫瑰若換成別的名字,例如攵鬼,那麼,它的氣味我們真的還會認

為是芬芳的嗎?



  日本電影《那個男人》改編自芥川賞作家平野啟一郎的同名小說,由石

川慶所執導,敘述因為次子遼病逝無法再與丈夫維繫婚姻的里枝(安藤櫻飾),

帶著長子悠人回到娘家鄉下的書店,與自稱是谷口大祐(窪田正孝飾)的男

子相遇相戀,共結連理。三年後,丈夫因意外逝世,收到訃聞參加喪禮的哥

哥谷口恭一(真島秀和飾),卻證實遺照裡的「那個男人」並非他的弟弟谷

口大祐,深感疑懼的里枝便請當年協調離婚的律師城戶章良(妻夫木聰飾)

調查亡夫(後被稱為X先生)的真實身份;城戶律師在調查過程也因是在日

朝鮮人屢遭嘲諷,對追尋X先生的身份變化產生了特異的執著。



  這部電影裡,顯然名字就代表了「身份」。需要隱姓埋名、更換另一個

身份,想來是原本的阻礙了想要的生活。像日本這樣規矩嚴謹、重視群體、

保守排外的民族,姓名本即第一張確認存在與階級的標籤,一旦出問題,就

會像砍伐時重心錯誤的樹木,影響到其他樹的生存。



  而隨著劇情的推進便會發現,X先生換了不只一次名字,為的是擺脫過

去:親眼看著父親殺人並從兇案現場向他走來的記憶,愈長成愈與父親相似

的容貌,和「原誠」這個名字如影隨形的提醒他身上不容置疑的血緣。他選

擇練拳擊,只希望有人能狠狠揍他;由於害怕他人發現身份,即使擁有才能

也無法展現,只能躲躲藏藏,進而辜負身邊的期望……他所有的人際關係,

無論有意與否,只要知情,最終都會逼他背負「殺人犯之子」的標籤,再於

他人「接納」時「撕下」──這樣的生活誰又能忍受?



  至於真正的谷口大祐(仲野太賀飾),則有一個不時打壓他、輕視他的

哥哥;城戶律師則因非純正的日本人,雖然律師身份代表的高社經地位、人

權關懷以及完美家庭給他披上了體面的武裝,卻仍無法擺脫對「外國人」的

歧視。他們背負的這個原「罪」,都無可選擇,緊隨一生,被逼著扮演一個

他人早已塑造想像、隨時可能遭到輕賤的角色。亦即,更換名字代表的就是

更換身份、更換過去,也有了更換人生的希望,才有可能呈現被遮蔽、或更

想呈現的自己──這大概是寫作者取筆名、藝人取藝名,一般人在網路或遊

戲自創帳號相似,只是對谷口大祐和原誠而言,那是好好活下去與趨近死亡

之間的抉擇。



  看完電影後去查索,知道平野先生提倡的「分人主義」:每一「個人」

之中,有不同的「人設」或「類人格」的比例,當我們在和不同的人相處時,

會依據對方的反應而創造不同的相處模式,以及展現自己的部分人格;甚至

包括在欣賞風景、閱讀與聽音樂時,都會呈現出不同的面貌──每一種人格,

都是真實的自己。平野先生認為:「如果能掌握自己是『分人的集合體』這

樣的概念,讓自己在不同人際關係下的喜好相對化並加以認知,學習盡量調

整分人比例以減少壓力、提高自我價值的方法,就能避免像自殺這樣完全否

定自己的困境」。(引述《分人:我,究竟是什麼?》說明)



  《這個男人》裡每個想替換身份的角色,正是試圖塑造更想要的「分人」。

如果長時間遭他人強迫生成,可能會變成扭曲的形態,無法認同自己──但

原本的生活卻也未必全無價值。在城戶律師尋找真相的過程,發現谷口大祐

除了暴躁霸道、輕視他的兄長,還有前女友後藤美涼(清野菜名飾)關心他,

在乎他,兩人終於見面時,美涼情不自禁又喜不自勝的眼淚,讓我不禁會想:

大祐捨棄了原本的身份固然有其原因,但重新注意到這樣真摯的關心,或許

是意外又珍貴的收穫吧?



  對於原誠來說,與里枝相識的三年九個月,誠然是他人生的一切。在書

店避雨的相遇,原誠為悲傷落淚的里枝修好了燈,這樣好意的互動改變了雨

驟雷鳴下的孤寂與黑暗;此後里枝注意起這位「常客」,第二次在親戚碎嘴

時為他解圍;第三次則是他拿畫給里枝看,一面說「很難為情」,一面分享

他的心靈風景,一面羞怯地說:「能和我當朋友嗎?」和被里枝提醒「不用

買東西也沒關係」,既笨拙又可愛。第四次見面,里枝傾訴了自己失去孩子、

未能在生前好好陪伴的心傷,誠問了孩子的名字並呼喚兩次,是與里枝同擔

思念和不捨,也是對稚弱靈魂的疼惜。回程時里枝誤踢石頭、三人一起逃跑

的笑聲,已經再次確認能休戚與共。接著在車內親吻時,原誠看到玻璃上的

倒影,頓時失常得到里枝的擁抱──能理解傷痛、擁抱與守護彼此的脆弱與

溫柔,才有攜手同行的勇氣。



  僅僅幾十分鐘,就能感受到他們找到彼此的喜悅與安慰。



  之後共組家庭後一家四口的笑謔,原誠在這個家既是可與孩子同樂的孩

子,與妻子里枝一起支撐家庭的丈夫,亦是守護陪伴的父親──他的遺憾與

願望都有了彌補和實現的地方,就是這個家。尤其青春期的少年在探索成長

的劇烈變化階段,能和繼父相處融洽、信任依賴,就可知誠對孩子的用心,

父子之間的親密亦無庸置疑。因此失去父親讓悠人非常傷心:



「悲傷的感覺,不存在了,而是單純的覺得孤單。」

「有好多事想說給爸爸聽。」



「因為你很喜歡爸爸……因為你很愛他。」



  身份可以替換,承載假名時的情感卻無法造假。無可否認,如果原誠背

負著原本的名字、身份,即使有幸與里枝相遇,也必然不是這樣坦誠自我、

真心相愛的過程,畢竟這都必須建立在信任和情願,而非被逼赤裸與背負不

該存在的標籤。里枝在真相大白後說的那句:「好像沒有必要知道真相」反

而證明了疑懼會影響到原本的關係,畢竟我們儘管明白無法知道人的每一面,

但僅僅是掀起謊言的一角,不完整的信任又該如何抵禦想像撕開認知的痛楚?

對原誠來說,能直接避開重重障礙,重新來過,這樣的人生更加寬闊而值得

期待。所以城戶律師才說:「有人就是要做到這個程度才能重新來過。」



  即使只有三年九個月,原誠創造了有價值的人生,創造的是他本人。當

最後城戶律師在酒吧與客人聊天,試著想要使用「谷口大祐」的名字──古

老溫泉旅館的次子身份,對本人說是壓力,對城戶而言,卻是可以暫時逃離

真實身份的面具,並藉此揭露、塑造另一個自己。電影開場與結尾,以比利

時畫家雷內.馬格利特的畫作《禁止複製》串連呈現的三個背影,加上城戶

的正面,無論哪一個身份,或許重要的並非真假之分,而是無論置換何名,

都必須承擔這個名字所言所行帶來的結果──「攵鬼」之名或許不會直接聯

想到花朵,但只要芬芳依舊,刻在心底的將是共處的時間與回憶,是「我」

記得的「你」,而非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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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鳥飛過去了,天空還在。就是這樣。
我懷疑,但,就是這樣了。
有時候,眼睛只肯告訴我這麼多。

陳斐雯 貓蚤札(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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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adrise 02/04 11:06我覺得里枝講那句「沒必要知道真相」的時候,是真

roadrise 02/04 11:06的不在乎了,因為她認為過去相處的種種才是最重要

roadrise 02/04 11:06的,應該不是擔心知道真相後會帶來認知上的痛苦

watercolor 02/04 11:13同意,只是我認為,那畢竟是知道真相後的感知,事前

watercolor 02/04 11:13的疑懼亦真實存在。

Jochum 02/04 13:56名字只是個符碼,本來就不重要。但是這部戲卻少了

Jochum 02/04 13:57為何要捨棄原本符碼的基礎。原本以為會對於加害人

Jochum 02/04 13:57家屬心境有一些論述。很可惜並沒有。

Jochum 02/04 14:05不敢相信導演用兩小時只是想表達名字不重要。

Jochum 02/04 14:05It's so trivial.

  我認為名字代表了一部分的身份,並不是不重要,否則電影裡想換掉身份 的角色,不會如此沉重的想要擺脫或替換。只是無論換成什麼名字,作為符碼, 都會承載「我」的所言所行,進而產生意義。   原誠想要擺脫殺人犯之子的身份、血緣與名字,電影裡有呈現他的痛苦。 而最後里枝母子能釋然,除了過去非其過,更是相處的時光,他用付出和愛讓 「谷口大祐」這個名字成為一個好丈夫與父親,在共處的時光留下美好的記憶, 那麼名字就可以不是重要的了。   電影還試圖證明了「分人」的概念。人格可因環境而被塑造,原誠在原本 的環境和與里枝共結連理時判若兩人,也是呈現「名字」與「身份」所在的環 境對人造成的影響。

toyamaK52 02/04 17:54標題鬼父內文沒艾莉(你快去看眼科

Jochum 02/05 00:46我的意思是這部電影的論述非常混亂。並不是想尋求

Jochum 02/05 00:47一個二分法的答案,而是很難理解導演想傳達的概念。

  或許確實不是要尋求答案或傳達概念,而是藉由情節呈現不同的可能吧。

Jochum 02/05 00:58謝謝您。整個故事實在非常ad hoc.感覺導演像事先想

Jochum 02/05 00:58好他認為不要的東西,然後拿個劇情來套。

Jochum 02/05 00:59誠實地說,這種觀影體驗非常糟。很像在說教。

Jochum 02/05 01:00鏡頭都拍得很美,與繼子的互動沒有太多描述,然後

Jochum 02/05 01:01卻給了一場繼子痛哭的戲。

Jochum 02/05 01:02我是說因繼父過世痛哭。

  原來如此,我自己的話,可能是前面的部分很喜歡,原誠陪伴里枝、問遼的 名字然後唸誦那段,就呈現他對孩子的疼惜,當時我就很感動,對照他的經歷, 覺得他真的是非常溫柔的人,能將自己的傷痛化為給予別人的安慰。再連帶之 後的父子相處,誠答應悠人跟他去樹林(結果卻讓他目睹意外的第一現場,如果 他沒死的話一定很愧疚……)對我而言說服力就足夠了。此外電影應該偏重查案 過程裡,相關人物對涉案人的印象,比例分配需要考量吧。   日本電影裡確實容易有說教之感,可能我比較遲鈍,對日本文化接納性也比 較高,所以感受比較沒那麼強烈。而你覺得導演的傳達較不明確,我也認同,這 篇我寫得相當久才整理出一個理解的可能,主要是前面的段落太喜歡了,所以想 留下完整的紀錄,是我自己的理解而已,就當作是一種分享就好。   也謝謝你分享自己的感想。

※ 編輯: watercolor (118.165.45.108 臺灣), 02/05/2023 01:23:32

Jochum 02/05 01:30您太客氣了。對我而言,這部電影鑿斧痕跡很明顯。

Jochum 02/05 01:32所以說教敢對我而言比較強烈。缺乏故事的前後邏輯。

Jochum 02/05 01:32看到的是滿滿導演的概念。絕非您的遲鈍。請不要誤會

Jochum 02/05 01:35里枝那句話說了讓整部戲價值(原諒我找不到其他說法)

Jochum 02/05 01:36銳減。跟她在小偷家族說出那句台詞一樣。

Jochum 02/05 01:37我在想那部份如果能留白應該不會比較差。

watercolor 02/05 01:57確實呢,或許沒有那句話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