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 古寶 The Dig (Netflix 英國片)

本週 Netflix上架的英國片《古寶》The Dig，有老紳士 Ralph Fiennes 演個樸實自學的挖掘工、有演技派玉女 Carey Mulligan 演個衰老滄桑的貴族仕女，還有類似她曾在《遠離塵囂》中身處的南英格蘭莊園牧草、也有青年男女生離死別的二戰前夕背景、而他們在這個夏天要趁著二戰來臨前做點不凡... 這個夏天，就是 1939/9/1 納粹德國入侵波蘭前的夏天，剛好本檔院線英國片《午夜密令》也在談同一個夏天，兩片還都以同一個 1939/9/3宣戰廣播做為結尾呢。

此片人們這個不凡暑假做的是「考古」，考的是英國重要性首屈一指的盎格魯撒克遜時代船墓遺址 Sutton Hoo ，由於這段歷史是中世紀「黑暗時期」也是英國半傳說性的「七國時代」，因此找到這個遺址算是將英國史料缺乏的傳說一章化為可考歷史、甚至還發現黑暗時期並不那麼原始黑暗而其實已有相當的精緻文明！總之這考古遺址與其出土文物都有追溯英國源流的國家價值，儘管其實它是在一片貴族地產的私人土地上發現的，還是不免遇到「遺址 vs 私產」的衝突，儘管那純屬情感認同的衝突是比「古蹟 vs 私產」的開發衝突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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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拍法很多種，可以拍考古英雄、可以拍考古職人、可以拍考古與國家大業、可以拍考古與文化戰爭... 到最後，我還算欣賞它的切入點，不偏向拍考古貢獻英國與人類文明的大敘事、而偏向拍考古對幾個苦悶小人物的小故事。當然有點不能免俗地，此片在「個人 vs 國家」或「素人 vs 專業」的呈現上都有點太過對立，雖然大家都在貢獻考古最終也都能找到攜手合作的共同點，但不得不說本片專業的大英博物館、Ipswich 地方博物館、乃至後來加入的年長男性考古專家，得到的描繪都有點顢頇傲慢甚至卡通滑稽地令人皺眉，我個人認為人們的不同並不需要這樣子表現。

此片有小說原著，編劇編過《塔瑪拉小姐》《簡愛》《血染拜占庭》與《名姝》等英國影劇都挺好看，我姑且相信此片故事有不錯的體質與潛力，還看導演如何去表現。故事背景是：史實56歲但片中由凱莉穆利根演出的貴族地產女主人 Edith Pretty ，在多年來對地產上圓形土丘群的好奇下，由於戰前很難請到正規博物館考古人手，就因緣際會請來了祖傳自學的非正規挖掘家 (excavator)男主角 Basil Brown。他倆一個夢想當考古學家卻只能當女兒妻子與媽媽、一個12歲輟學工作但屈居博物館專業下企盼認可... 可以說這考古遺址給了落寞的兩人中年圓夢的機會！

此片前半的挖掘初探，還頗像個南英世外桃源，孤男寡女相守以禮但滿懷心動：Edith 為別人擔待一生已然蒼老，這考古遺址憑她的「直覺」相信果然美夢成真，而且有真正能挖土掘夢的 Basil帶給她直覺夢想外的各種知識技術打開人生一扇窗；Basil 是個老實人工作自學分享知識一生、甚至他第一線手作實踐的地方智慧一點不輸考古與博物館專業、卻總是被英國傲慢的專業學者忽視貶低不給credit，如今終於有貴族底氣堅強無畏的 Edith褒揚他貢獻捍衛他尊嚴！這兩人在前半片令觀眾怦然心動、但明明是知性相惜，一切曖昧都在一場千呼萬喚臨陣取消的晚餐留下了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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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等外界的 Ipswich Museum 與大英博物館進來、甚至二戰戰雲漸漸飄來再也無法忽視時，我是看得出本片仍有要透過這考古遺址講述更大的人情故事、但對它的講法又不甚苟同。首先，這些外界博物館專業者進來，一開始對女主強勢對男主鄙視、甚至身段顢頇傲慢、尤其大英博物館 CW Phillips還被描繪得腦滿腸肥 XD 儘管最終他們會屈服於女主的堅持與男主的洞見，但前面實在醜化得有點嚴重、令後面的和解攜手都令人感動不起來。其次，這裡還另開了一條年輕男女的「戰火愛情」線，挪用的竟是史實亦赫赫有名的女考古學家 Peggy Piggott：

本片先把時年 27 歲的 Peggy Piggott與其 29 歲的丈夫 Stuart Piggott 給調了年齡，描繪成一個還只是菜鳥新科畢業生、一個是中年有專業盛名的大學者，然後再次來做本片很愛做的「顢頇專業 vs 素人慧心」之對比、以打開心房讓 Peggy涉入一場「專業老男 vs 素人少男」的三角戀！好吧電影還是有拍很多 Peggy挖掘學習的身影、但拍得天真可愛風姿綽約，與其說是史實專業者還不如說更像個考古漂亮寶貝、甚至穿著度假小洋裝還露一截小蠻腰 XD 然後她與本片虛構的女主人堂弟 Rory Lomax 搭話調情心有靈犀的「夜鶯與大提琴」梗，是我這十年觀影看過最尷尬...

這兩位小輩，演員 Lily James & Johnny Flynn我都很欣賞，但放在這片都交出了我看過的最窘迫演出，而且這尷尬戀愛在後半片談得又臭又長、把前半片 Edith & Basil那相惜卻壓抑的交心戲份都梗搶光了。到底本片（或是小說？我沒看過也不知）安插這兩個角色進來僅做做考古樣子其實都在談三角戀，是要如何呼應考古主題呢？可以看得出來還是有其呼應的，只是呼應的手法在我看來普普通通，對許多一般觀眾來說甚至可能是硬拗的文青式聯想：Rory Lomax已經報名皇家空軍準備參戰了，英國飛機老舊他們恐怕九死一生了，那 Peggy & Rory 的禁戀火花還要壓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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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要！人生苦短生死無常，想愛就要把握機會呀！這對愛情片來說是老梗了，但本片硬是和考古的時間觀扯上關係：考古遺址與文物露出了地面，其穿越時空我們這代的相遇是緣份，而且遺址一出土就脆弱易碎，對遺址的欣賞與傾慕要把握機會呀 XD 我個人是曾有暑假參與挖掘工作的經驗，聽到這種論調還是會有一點點共鳴的，不過一般觀眾呢？好吧不談這條令我不忍卒睹的愛情線了，且談回 Edith & Basil的相知相惜線，考古倒是有其洞見替人敞開心胸點通執迷超越生死的。

本片 Edith的確一直受「生死」的影響：她照料父親多年父親死了、父死後終於答應丈夫的求婚、結果才剛結婚生子丈夫又死了、現在兒子 Robert 長大到八歲自己也因宿疾衰老快死了、唯一能照顧兒子的堂弟 Rory 參加皇家空軍也將參戰九死一生了... 沒辦法這是戰時，許多生死已不由人，人又能如何坦然面對死亡呢？素人考古學家 Basil倒有超越世俗的考古洞見：在考古，沒有東西是死亡的，還不如說人們世代相傳都是連續時間流的一部分，一代的消逝儘管歸於塵土仍將留下足跡、甚至他日出土時其風華將重返人間！

然後搭配上本片鋪陳已久的小兒子 Robert 這線、談過他對科幻電影小說的喜愛、演過他看著天上軍機想像自己是太空人、演過他著迷考古船墓還當它是艘太空船航向星海、也連結到 Basil自學的觀星與天文知識、一老一小談著相對論下此星的一瞬可能是異星的五百年... 一切都是為了鋪陳片末浪漫大高潮：病重瀕死的母親，就跟我們來搭一趟 Sutton Hoo 太空船航向星海吧！你的精神永遠長存並穿越時空、將永遠成為星光照亮別人也回照下世代、我們母子又何須恐懼死亡為它悲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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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末 Ralph Fiennes 發揮他 "constant excavator"的風範：打開了遺址細緻地照護，就如打開人們的希望之心並將它圓滿；挖掘工作告一段落要關上遺址，就如圓滿此心後守護它安息。Basil 的村姑妻子 May倒是令人玩味地說了句 "You say your goodbyes to the old girl. Do you take care of her" ，然後鏡頭默默轉到最後一次大宴賓客的女主人 Edith... 此片「守護遺址如守護佳人」的寓意呼之欲出呀！也真令人敬佩這位正宮 May的村姑智慧：明知老公和貴族女子心有靈犀、也別哭鬧反要大器鼓勵，只要讓老公畫下句點別留下懸念、這一生他終會屬於我 XD

如果此片只有 Basil對 Edith的相知相惜與考古式守護、而無那扭曲歷史放棄專業卻搞得硬要又尷尬的 Peggy & Rory 戰火愛情線，我應該會更喜歡它，但還是只能給個 [普雷] 吧？它雖拍得賞心悅目美不勝收、但四平八穩毫無特色，說好聽是一氣呵成地流暢、說難聽是毫無節奏與氣口變化，既全面使用近身手持跟拍的 lingering鏡頭、也大量使用音形重複叮叮噹噹無限反覆的英式小品免洗配樂... 說到底，這位劇場出身的導演 Simon Stone看來並沒為本片帶來劇場人的風格與手法、反倒顯露他對電影語言缺乏看法？反正這又是一部 Netflix正常發揮的小品，加減看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ZQz0rkNa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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