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天際危機 Skylines (雷) Netflix 德國犯罪劇

Netflix 架上有齣 2019 德國劇《天際危機》，兩男一女三主角都一臉橫肉，以前我沒興趣但近年看他們新片越看越對眼就回頭瞧瞧：兩位街頭味很重的男演員 Edin Hasanovic 與 Murathan Muslu 各是波士尼亞裔與土耳其裔，整劇除少數中產主角外幾乎沒德國白人，而此劇舞台竟是德國最中產貴氣的金融之都法蘭克福 Frankfurt am Main？此劇劇名當然令人聯想法蘭克福那全德獨一無二的摩天大樓天際線、也還真有條支線談到了投資銀行與房地產開發！只是劇名 "Skylines" 其實是家從底層做起德語嘻哈的「天際唱片」公司、怎知如今躋身摩天高樓卻惹上「天際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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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劇一季共六集就以六首原創嘻哈歌曲作為標題，嘻哈音樂的演出創作編曲混音搭配畫面充滿動感、甚至劇情上連結文化情感與人生啟示處處有深意！E01 由熱愛音樂又有才能的純真男主角 Jinn 開場，看他與黑人弟兄到處爭取演出毛遂自薦廣結人脈，一度令人以為此劇是「音樂勵志」類型等看他出道樂壇大放異彩？那倒也不能說不是，本劇第一個主題就是嘻哈音樂，而這音樂在這裡唱的是底層人民爛命一條的聲音：有人是難民有人是移民、有人是棄子有人有陰影、有人在黑幫舔血求存有人在資本世界掙扎，一集集一條條支線的情懷都將凝聚迸發化作嘻哈音樂。

第二個主題則是移民與城鄉，關於在此隔鄰的雙城「法蘭克福 vs 奧芬巴哈」：德國第一機場門戶與歐元金融中樞 Frankfurt am Main，從中世紀發展到西德時代成為獨霸的商展與金融城，在這「英國脫歐」的 2010s年代末期正摩拳擦掌取代倫敦成為世界金融旗手！於是政商權貴爭相打造光鮮亮麗的城市門面、大筆融資都市更新剷除窳陋街廓貧民區、站前紅燈區與底層黑幫最好快快消失別讓貴客看見；但隔壁德國外籍人口佔比第一的移民社會住宅城 Offenbach am Main，在此充滿巴爾幹移民更有土耳其庫德族難民，從底層力爭上游的就爬進法蘭克福心向摩天樓！

第三個主題則專屬法蘭克福自己的城市治理，在下關於它的黑幫與毒品、在上關於它的金融與開發，雖然底層戲佔 80%高層戲僅 20%，但其實整個法蘭克福從下到上是緊密交織的整體：金融城要搞資本門開發、為打造投資環境要剷除底層窳陋，警方配合掃黑行動繳交治安成績單、卻無人過問愈發緊縮的底層苦民該流向何方，難不成拼了一生爬進法蘭克福如今滾回奧芬巴哈？於是城市治理越緊縮越激發黑幫崛起：警方還在對傳統黑幫掃黑做門面時、過去遠走的毒梟趁隙回來了，販毒不但遍及底層還賺金融高層、還聲稱這是法蘭克福「財富重分配」的城市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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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劇中譯《天際危機》挺貼切，就是這毒梟販毒居然找上主角們做嘻哈音樂的 Skylines Records 「天際唱片」為基地，登堂入室法蘭克福高樓中心建立小毒窟！誰叫這做底層嘻哈做到摩天大樓的「天際唱片」自己也有不為人道的過去：嘻哈音樂如今是德國廣大年輕人最愛，也是德國各類音樂產業中產值最高的，只是它本來唱的都是最底層沒有希望的年輕移民之聲，如今怎麼扶搖直上跟著法蘭克福「高級化」了起來？這唱片公司的老闆是本劇男二 Khalifa，二十年前出道是嘻哈明星轟動德國，二十年後竟賺了大錢開了唱片公司，辦公室在摩天樓家住泳池豪宅...

這就引人不平了：你以前唱底層聲音受人民歡迎有了高人氣、現在卻大富大貴離我們越來越遙遠、難道忘了你的音樂養分來自何方嗎？不止音樂養分還有創業資金：一個嘻哈歌手想獨立於大唱片公司做自己的音樂，哪來的資金自開一家獨立發行的「天際唱片」呢？原來不但他唱「黑幫嘻哈」得益於許多年少黑幫經驗、連他唱片行資金都來自過去的黑幫黑錢！這時反派毒梟 Ardan的歸來就直指他黑暗過去：Ardan & Khalifa 本是兄弟倆，A 勇武如戰士 K卻細膩如詩人，於是哥哥當黑幫賺黑錢都投資弟弟唱人民之聲，如今弟弟富起來這「天際唱片」哥哥也該有一份！

於是在 E01天真小男一 Jinn 來「天際唱片」做音樂後，他所不見的音樂與黑幫眉角就在唱片行地下室驚悚展開：男二 Khalifa宛如從小商展城晉升金融之都的法蘭克福、他的反派哥哥 Ardan宛如餵養法蘭克福的貧窮出身地奧芬巴哈，本來大城弟弟富起來了小城哥哥還可摸摸鼻子欣慰離去、但當大城弟弟背離出身與人民時小城哥哥就怒氣沖沖回歸了！這種「中心 vs 邊緣」的扭曲關係在當代歐美任何大都會都可能發生，只是在德國要談這題材當然法蘭克福就是不二選擇！說到底，一個城市與一個城市人，到底該頭也不回一路衝高？還是該與過去衝突複雜的底層罪疚勾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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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也有具體的金融城市高層菁英，竟然就是天真男一 Jinn 的開發商爸爸 Raimund！E01 介紹這一家三口：爸爸 Raimund是成功生意人與兒子疏離、姊姊 Lily 跟著爸爸工作聽話上軌道，但 Jinn 卻堅持不跟爸爸工作而埋首音樂、到處打工拼演出機會一貧如洗睡姊姊沙發。這家人的過去陰影看來下季才會解，但這季大致可看出這理當榮華富貴的「金融菁英」家庭也有三個階層的面貌：首先爸爸是「高層」，政商勾結內線交易操弄金融與地產市場，對下親情與人性已無力撿回，怎奈這一生都衝到這了竟要被線人爆料金管調查？於是高層動念買兇殺人就外包底層。

這家的「中層」則是中產身段力爭上游的姊姊Lily，E01 開場她有好工作領高薪還在市中心租好公寓，比起睡在自家沙發的弟弟 Jinn 來說真是人生勝利組，白天光鮮上班晚上夜店跳舞男女通吃人生多逍遙？然而這種令當今「失落世代」年輕人稱羨的金融與地產青年亦有本難唸經：當底層角色們都在為每日生活與夢想打拼時，她只是在高端創意構思包裝產品練完美簡報，但金融商品與房地產的買空賣空就如她一次次落空的 pitch，傷身耗心其實什麼具體貢獻也沒留下，於是空虛扭曲的人生很快染了毒... 正印證反派 Ardan「財富重分配」的法蘭克福毒品經濟學！

同屬「中層」的還有代表警方查案的女一 Sara ，E01 開場她就養兩名線人，一線追查高層金融內線交易一線追查底層「阿爾巴尼亞黑幫」，六集下來雖兩線落空卻各有有意外收穫！在本劇更有意思的是她的出身與奮鬥：她竟與男二 Khalifa及反派 Ardan都出身 Offenbach社會住宅社區！以前跟 K一起唱嘻哈卻也和 A的幫派有瓜葛，正是年少時看見底層人生沾上毒品黑道能搞出多大破壞，成年才加入警方立志為小市民維繫安心工作養家的城市治安... 只是她自己成了工作養家的城市中層後、一方面蠟燭兩頭燒家庭崩裂中、而且丈夫女兒都成了黑幫威脅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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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 Sara 在底層先追「阿爾巴尼亞黑幫」卻意外追上老對頭 Ardan的販毒黑幫，這線應算本劇最引人注目的警匪主戲；不過她在高層拖到 E06才意外追上了Jinn，令人期待未來的雙主角合作！天真小男一 Jinn 出身富爸的開發商世家，但家裡母親殞落顯然曾有不為人道的陰影，使得姊姊聽爸爸話當個金融菁英時他硬是選擇嘻哈走條不一樣的路。他在嘻哈音樂中並非即興唱歌的rapper、而是編曲混音激發歌手潛力的producer，可說他本身並沒底層悲苦只有少爺憤懣、這多少使他的嘻哈創作能脫離火爆嗆聲而追求超脫昇華，但進入「天際唱片」能這樣一支獨秀嗎？

本劇一堆驚悚風波中最無憂無慮的大概就是 Jinn 了，他說難聽是不食人間煙火埋頭做音樂，但正面說來卻是由他的音樂為眾家角色們帶來點通超越，首先面對的就是跟他談起一場禁忌曖昧的庫德女殺手 Zilan：她是毒梟 Ardan帶進「天際唱片」的女煞星，平常威脅砸店打人斷指都由她領軍！不過某天陰錯陽差把她丟去給 Jinn 配樂亂唱一通時，對 Jinn 來說是初次見到底層難民戰亂流離爛命一條的憤世嫉俗，對她來說則是我的狂暴怒吼終於有人可以傾聽梳理成為動人的心聲，天差地遠的兩人從緊張衝突到相知交心的開花結果就化作 E04 標題曲《風暴》Sturm！

也許這與黑幫糾纏不清的「天際唱片」真能在 Jinn 這天真小子身上看到明日希望？這季的「天際危機」主要就發生在唱片公司老闆 Khalifa與他毒梟哥哥 Ardan的兄弟情誼與衝突摩擦：一個個凶神惡煞進入公司地下室如入無人之境、唱片公司員工也愈感不安，看他們小房間關起來倉儲運貨不知在賣些什麼、法蘭克福市區街頭卻默默出現大量海洛因... 於是身為公司二把手的經紀人 Semir忍不下去了，終將掀起衝突引起腥風血雨，當然也令法蘭克福菁英跳腳警方亦雷厲風行！回頭看看一個頭兩個大的 Khalifa，他創作嘻哈求底層翻身難道終究逃不出過去陰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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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劇這「天際唱片」唱「黑幫嘻哈」的藝術意義，也許就看嘻哈音樂能如何引領這些出身底層爛命一條的苦悶人們了，大體可從每集一首的標題歌曲看見個端倪：

E01 Null sechs neun《零六九》是全劇每集片頭曲，訴說我們嘻哈音樂如何只是底層爛命苟延殘喘活得一日是一日的卑微之聲，看第一集 Jinn 去夜店競賽，也還真的到處都有的「饒舌大賽」幾乎都是即興幹譙！只是這全民嘻哈眾生相，總是舞台上罵很爽演後派對很開心，但終究一事無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3fM1J2-CrY

E02 Skyline glaenzt《天際閃耀》則在第二集末 Jinn 登堂入室到了「天際唱片」後、由嘻哈大佬 Khalifa在眾人起鬨下小試身手獻唱舊曲，驕傲宣言底層出身靠著嘻哈可以一飛沖天到法蘭克福天際線！只是 Khalifa怎麼唱都只是「當年勇」了，全劇他也沒在創作難道有存在焦慮？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QXZjPSwfpo

E03 Was ich meine《我的意思》由這集來唱片行的女藝人 Nura 酷帥唱來，畢竟嘻哈是種歌唱藝術人人唱自己聲音，有多少愁都無妨能賦新詞就能賺。Jinn來到「天際唱片」認識了這麼多嘻哈前輩大家都很照顧，但技術高超的他們彷彿遊戲人間唱歌開趴誰也打不進心坎。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d9o3_zpDq8

E04 Sturm《風暴》由上集末尾突然被丟給 Jinn 配樂的「庫德女殺手」Zilan 唱來，一開口就是烽火連天槍槍爆頭屍橫遍野，第一次打進 Jinn 心坎的就這麼重口味嚇他一大跳！不過只要看穿女殺手的橫暴外表看進她心底陰影，經過 Jinn 的超然眼光巧手編曲，終可激發她潛力駕馭她憤懣、進而為悲慘人生唱出療癒與昇華。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_ndp7QMic1U

E05 Rose im Beton《水泥裡的玫瑰》是 Khalifa年少時唱給情人 Sara 的情歌，訴說陰冷殘酷隨人顧命的 Offenbach社會住宅社區裡，還有一個溫情愛心的佳人宛如綻放希望的玫瑰，如一道暖陽激勵著瀕臨絕望的我們永不放棄。然而 Khalifa一邊有一飛沖天成為明星的音樂事業、另一邊又有嘻哈另一面的黑幫養分與陰影，該如何面對？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8xLCUg6pvPM

E06 Engel oder Teufel《天使或魔鬼》，季終的面對，還是靠嘻哈，由整季不是吃飯聊天就是重唱舊曲的 Khalifa終於心有所感創作壓軸新曲：我年輕時以為黑白分明、總夢想飛上天際成為天使、但一生掙扎總有心底魔鬼揮之不去；而今年長認識人生矛盾與複雜、天使可以是誘惑魔鬼亦能是警醒、我的中年嘻哈將走向何方？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fEji-L2uvw

本劇在「犯罪劇」的類型外表下竟然落落長花了六集慢慢鋪陳角色，與其說案件有什麼進展、不如說角色們都在慢慢摸索自覺中、直到 E06身在法蘭克福各個不同角落的三位主角終於相遇在一起！(1) Sara & Khalifa的相遇，提醒著 K要更宏觀視野面對光明黑暗交織的嘻哈人生、也警示著 S面對司法正義難非黑即白；(2) Sara & Jinn 的相遇，終於給 S找到了一個臥底線人深入黑幫、硬著頭皮扛起責任當線人的 J則終於知道嘻哈人生之重；(3) Khalifa & Jinn的相遇，以 J的配樂讓 K容光煥發全新出發、J 終於美夢成真與哈大師合作！卻又身兼線民而五味雜陳...

照這格局看來，《天際危機》真正要討論黑幫火拼、警匪對決、金融危機等「犯罪劇」主菜，恐怕還要耐心等待下季 S02，只是令人遺憾地 Netflix大刀砍劇下季就沒啦 XD 不過光靠細火慢熬的 S01就已栩栩如生打造了「法蘭克福 vs 奧芬巴赫」雙城移民世界觀、以及天上金融城與地下毒梟幫派不可分割的階級圖像、更以悲苦鬱悶化作音樂的嘻哈歌曲成為絕望人生的希望救贖！推薦喜愛德語嘻哈音樂、喜愛德國法蘭克福、喜歡多元文化眾生相、不排斥看歐美劇看到一堆異族臉孔一臉橫肉的觀眾，帶著耐心慢慢欣賞，雖僅一季沒有結局但已獨具韻味。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5bE-8n0_5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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