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問卦] 美國上個世紀黑幫穿著怎那麼帥

上一篇中（#1XuPxROd (Gossiping)），提到了被兒子出賣的科隆博家族傳奇角頭「桑尼」約翰．法蘭茲，在此想稍微介紹一下他。

桑尼．法蘭茲出生於1917年，雙親是那不勒斯移民，有19名子女，桑尼是活下來的10個小孩中年紀最小的。

根據聯邦緝毒局（Federal Bureau of Narcotics ,FBN。今已解散）的備忘錄，桑尼的父親有黑道背景。他在就讀中學時因為一支被偷走的打火機與同學發生爭執，打傷了同學，因而被學校開除，之後便開始為黑道工作。從1938年起，陸續因為傷害和違反社會秩序等罪被捕。

1942年，美國決定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一心想要上戰場殺敵的桑尼跑去從軍，隨即被軍隊認為「心理失調，有顯著的謀殺傾向」而遭開除。

他身高175公分，身強體壯，是個業餘拳擊手，擅長打架，很快地就被普羅法西家族（即後來的科隆博家族）招攬，並在33歲時成為made guy，從事勒索、簽賭和放高利貸，被認為是個賺錢高手。

桑尼．法蘭茲：
https://imgur.com/XpcesyL

1963年喬瑟夫．科隆博成為新老大時，桑尼名列首批被晉升為角頭的成員之中。熱愛拳擊的他常和知名拳手往來，此外也因緣際會地認識了不少製作人、音樂家和明星，開始投資唱片公司和電影。之前在介紹卡邁．波西可的文章中，曾提到科隆博家族投資了《深喉嚨》和《德州電鋸殺人狂》；桑尼便是黑道投資人之一。

除了為科隆博家族賺入數以百萬計的收入，桑尼也是凶狠的殺手，根據他自己的說法，他「殺了很多人。我說的可不是四、五、六或十個人」。他身材英挺，穿著時尚，被捕時從不像其他同儕般遮遮掩掩，總是面對鏡頭。諸此種種，使得桑尼在60年代的紐約擁有明星般的地位。

「在約翰．高蒂之前，（紐約的黑幫明星）就是我父親。」兒子小約翰如此形容他。

這種明星光環對一個幫派份子來說不是好事，桑尼．法蘭茲很快就成為執法單位針對的目標，接連面臨各種起訴。

「他們追捕我，彷彿我是世界上最後一個黑道。」桑尼回憶說。

其中在1966年4月，指稱桑尼是多起銀行搶案主謀的訴訟，深深影響了他此後的人生。對檢方來說，這場訴訟一開始並不順利，經過9個月的審判後，法官宣告審理失敗。

案件於是被移往紐約州首府奧爾巴尼的法庭審理，那裡距離科隆博家族的大本營布魯克林較遠，他們的勢力不再那麼無孔不入。這一次，桑尼被判有罪，遭判刑50年。

他不斷上訴，但最終於1970年入獄。1971年，喬瑟夫．科隆博遭到槍擊，成為了植物人。桑尼本有望成為新的老大，然而由於他的50年徒刑，家族內的其他角頭推舉了小他16歲，低調、不喜歡媒體曝光的卡邁．波西可成為實質掌權者（當時大家也沒想到波西可後來會一直坐牢）。

此前在桑尼入獄時，忌憚他的喬瑟夫．科隆博將其小隊成員拆散到了其他小隊底下。他
在服刑9年後假釋出獄，但據說許多原本的隊員都不想回到桑尼底下做事；因為他對手
下非常摳門，是連杯咖啡都不會請你的那種摳門。

桑尼的事業運從此走下坡，接二連三地因為違反假釋禁令而被捕入獄；但他的兒子麥可則成為了科隆博家族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麥可的走私汽油勾當，在80年代為科隆博家族賺入大筆財富。卡邁．波西可因而拔擢他為家族角頭，與此同時，卻將桑尼貶為了士兵。波西可說這是為了保護桑尼，身為角頭需要時常與其他黑道接觸，容易再度違反假釋禁令入獄。但任誰都看得出，這是因為他擔心假如法蘭茲父子都是角頭，擁有自己的隊員，會威脅到他的老大地位。

桑尼．法蘭茲並未因此與卡邁．波西可不合。事實上，他一直站在波西可這邊。一方面因為桑尼是個老派的幫派份子，始終信奉要尊重老大；一方面因為波西可派系是科隆博家族中的強勢派系，桑尼沒有傻到想跟他們為敵。

當波西可在1986年因為黑手黨委員會案遭到判刑100年入獄時，曾成立一個3人的委員會來領導科隆博家族。桑尼．法蘭茲是波西可考量的人選之一，但桑尼在同年8月再度因為違反假釋禁令入獄，因而未被選入。

根據麥可．法蘭茲的說法，第三次科隆博內戰爆發時，父親要求他站在波西可這一邊。這令麥可很為難，因為當時他遇到了第二任妻子卡蜜，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受到她的影響，他已有意改邪歸正，不想因此惹上更多麻煩。

麥可後來成為了政府的證人，作證說明了他的走私汽油勾當，換取減刑，並脫離了黑社會，還出書講述自己脫離黑道的心路歷程。卡邁．波西可對此大為震怒，在獄中下了對麥可的刺殺令。麥可．法蘭茲表示他並不怨恨波西可，因為他知道自己背棄了加入科隆博家族時所發的血誓，波西可只是做身為一個老大該做的事。但他耿耿於懷的是，父親桑尼居然就默默同意了這個刺殺令。

麥可作證一事也導致桑尼被牽連，波西可下令不准桑尼繼續經營他的偏門生意。

桑尼怒不可遏，生平第一次拒絕遵守老大的命令；而忠於他的手下則繼續為他經營這些生意。

他在1991年出獄，但之後又双叒因為違反假釋禁令而入獄。再次假釋出獄的桑尼，在
2000年恢復了科隆博家族高層的地位，然而──沒錯，在2001年，他～又～因～為～違反
假釋禁令，和手下見面開會，遭到了逮捕。而據信密告他的，正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小約翰．法蘭茲。

小約翰．法蘭茲是個癮君子，並且因為與人共用針頭，在90年代感染了愛滋病。小約翰當時面臨毒品案件控訴；他的母親克莉絲蒂娜（桑尼的第二任妻子）也被控涉及信用卡詐騙愛。咸信他是為了幫自己和母親脫罪，因此同意成為FBI線民。

桑尼在2004年假釋出獄。顯然此時他與波西可的關係已有所改善，2005年，桑尼被拔擢為科隆博家族的二老闆。兒子小約翰跑來找他，哭著說那些指控自己是FBI線民的說法都是假的，他絕對不可能出賣父親。

儘管桑尼是個鐵石心腸的殺手，但子女永遠都是他心中最柔軟的一塊。桑尼相信了小約翰，再度帶著他從事各種非法勾當，與他商討生意上的事。這一次，小約翰將桑尼傷得更徹底──他身上帶著錄音設備，將父親與其他人的犯罪事證都錄了下來，提供給FBI。

由於小約翰的密報，2008年，桑尼和科隆博家族代理老大湯瑪斯．吉厄利，以及其他15人，因搶劫、勒索和謀殺等罪名遭到起訴。

在當時，許多人都對小約翰為何密報老爸表示不解。有人猜是否他母親又犯了罪，他為了救母親而再度故技重施，出賣老爸──由於桑尼一直在坐牢，小約翰幾乎是在沒有父親的
情況下長大。而桑尼的妻子克莉絲蒂娜與他是一對愛恨交織的怨侶，兩人已經很多年都非常疏遠，連話也不說，靠兒子麥可在中間傳話。

桑尼與美麗的克莉絲蒂娜曾非常相愛。根據桑尼的說法，他對她一見鍾情：
https://imgur.com/nvLFoIV

記者問桑尼，是否知道小約翰為什麼這麼做。他回答道，「我回答不出來。我不知道他怎麼了，大概是他喀的那些藥吧。把他的腦子給搞壞了。」

愛子的背叛傷透了桑尼的心，「我作夢都想不到他會這麼做。但他真的做了。」

小約翰否認自己或母親面臨任何訴訟，表示自己在2001年時已戒毒成功，會這麼做是因為想要脫離黑社會。

根據小約翰多年後接受訪談的說法，事情是這樣的：

身為黑道大哥的兒子，小約翰．法蘭茲從小生活優渥，長大後追隨父親的腳步混黑道。

父親桑尼是個凶狠的殺手，但小約翰不是那塊料。他回憶自己8歲時被另一個男孩欺負，跑回家找父親求助，結果父親的反應是拿一支球棒給他，叫他去痛揍對方。他拿著球棒出去，卻不敢打人，又怕父親失望，只好在外面等。他等了很久，直到欺負他的男孩走了，還繼續等，然後才進屋騙父親說自己打了對方一頓。

桑尼在道上大名鼎鼎，然而這帶給小約翰的是無窮的擔心害怕。少年時期，某次他走在街上，巡邏員警將車停下，叫他過去，亮出配槍，對他說，「這就是要用來殺死你爸的槍。」

長大後的小約翰，在80年代染上了毒癮，從吸食古柯鹼逐漸變成了快克。他開始偷竊姪女的項鍊、亡故祖母的汽車、哥哥的結婚戒指變賣，購買毒品。

小約翰的毒癮在90年代完全失控，什麼東西都拿去換毒品。連母親送他的生日禮物，一台價值8萬2,000美元的捷豹跑車，都被以1,000美元賤賣，好換取每針20美元的毒品。使用受汙染的針頭也導致他罹患了愛滋病。

就在桑尼前一次被捕後不久，2001年10月，小約翰離開了紐約，到洛杉磯去參加一個團體治療，再次希望可以戒毒。

療程中，他得到了更大的收穫。一個同樣來參加治療的癮君子對小約翰說，「假如你繼續跟家裡拿錢，你就死定了。」

小約翰回顧自己的一生，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假如沒有家人，他既沒工作、沒有錢，也無處可去。這個事實嚇壞了他。

對方告訴小約翰，他應該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你在黑道上混了十年，得到了什麼好處？」

突然之間，小約翰有了從未有過的領悟。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麼，但知道他想過自己的生活。

這一次，他成功戒掉了毒癮，搬到了加州，在那兒結了婚。由於他有愛滋病，政府每個月提供他790美元的失能津貼，主要就靠這筆錢生活。

這種生活和小約翰以前一擲千金的日子天差地遠，卻不必再害怕FBI要逮捕他，不必再一天到晚擔心自己遭人謀殺，「我靠政府津貼過活，活得卻比跟他們在一起（混黑道）時快樂。」

然而父親和長輩們不斷要求他回到紐約，去替父親工作。

小約翰對此感到憤怒，「我父親和他們朋友們從沒認真看待我的人生，不相信我沒有他們也能過得很好，想要我回去。我看著自己一點一滴建立起屬於自己的生活，這感覺很棒，但他們卻想破壞它。我恨這一點。我不想要這樣。」

他深深覺得，一切問題的根源在他的家庭。光是脫離幫派是不夠的，因為他父親就是黑道大哥，他的家人、他父親的朋友們，都認為他應該要為他父親做事。除非他能擺脫父親，否則根本不可能脫離黑社會，擁有自己的生活。

於是當FBI接觸他，想說服他當線民時，他答應了。他帶著竊聽器，錄下了父親犯罪的對話，還出庭作證。一切都是為了徹底脫離黑社會。

……聽起來像是某種遲來的叛逆期，而且父子倆缺乏良好的親子溝通。

但必須一提的是，由於小約翰密報父親和其他人，FBI給了他5萬美元的線報費。另外小約翰也承認他在加州時為警方從事線民工作，洛杉磯警方因此提供他每週100美元的醫藥費。

無論如何，兒子出賣父親，成為了大新聞。小約翰的行為不但令桑尼心碎，還令父親置身於危險之中。那些與桑尼一同遭到起訴的同夥，很可能會認為他對兒子講了太多，遷怒於他，想要他的命。

桑尼的辯護律師痛斥小約翰出賣自己父親的行為「卑鄙下流」。哥哥麥可曾是政府的證人，曾出庭說明了自己販賣走私汽油的勾當，但從未作證指認科隆博家族的任何人；同樣對弟弟的行為不諒解。

在桑尼的案件審理期間，妻子克莉絲蒂娜寫信向法官求情，聲稱夫妻倆彼此相愛，自己很渴望丈夫能回到家中。但此前她曾闖入法院的男廁中，試圖逼迫自己的丈夫同意在法庭上認罪，好讓兒子小約翰不必再出庭作證，而與照顧桑尼的洛琳（桑尼與前妻生的女兒）發生爭執。

洛琳的女兒稱克莉絲蒂娜是反社會人格的神經病，並表示，對桑尼而言，去坐牢還比在家中和妻子待在一起快樂，「在監獄裡，他還能感受到比較多的平靜與支持。」

歷經兩年多的審判，桑尼在2011年被判刑，他當時已經93歲，很可能會死在牢裡。他的反應相當硬氣，「有什麼好怕的，我總歸得死在某個地方。」

而小約翰則加入了證人保護計畫，隱姓埋名住在印第安納波利斯。他在那裡參加了慈善團體，幫助其他人戒酒戒毒；也認識了一位高中老師，對方讓他到課堂上演講，以過來人的身分奉勸這些青少年遠離毒品和黑道。

他的妻子後來表示，當初小約翰出庭作證，以及後來加入證人保護計畫，完全都沒有告訴她。她以為丈夫是去紐約工作，之後好幾年，都不曾再見過他。小約翰聲稱自己會離開妻子，是因為發現她吸毒。但妻子有不同的看法，兩人一起生活時，都是花女方的錢，她認為丈夫會離開是因為錢花光了。夫妻倆就此仳離。

小約翰．法蘭茲和前妻：
https://imgur.com/WmUnqEf

桑尼．法蘭茲在坐了7年牢之後，因為健康不佳而獲准假釋。當時，桑尼已經100歲，是美國最老的受刑人。

小約翰在印第安納波利斯的朋友，知道他渴望和父親和解，不斷勸他與父親見面，「快去吧，否則就來不及了。」

在朋友的鼓勵下，小約翰終於鼓起勇氣，去安養院探望年邁的父親。

儘管當年小約翰作證時，桑尼曾揚言要殺了他，但真見到這個失聯多年的兒子時，他反而萬分擔心小約翰的安危，「你還好嗎？你是入住進來的嗎？老天啊，可別讓任何人發現你在這裡。」

他溫和地斥責了兒子的背叛，但最終選擇了原諒，「你是我兒子，我愛你，不過你總是他媽的瘋瘋癲癲。我有個瘋兒子，但終究是我兒子。」

「那時候，出現的是我的父親，而不是桑尼．法蘭茲。」小約翰回憶道。

父子倆彼此達成了和解。

桑尼的黑道生活使他的家庭飽受折磨。他在外拈花惹草，導致與性格剛烈的妻子克莉絲蒂娜衝突不斷。克莉絲蒂娜將對丈夫的怨氣發在孩子身上，兒子麥可和女兒吉雅都曾被她暴力相向。

她與和桑尼結婚後，才發現自己必須照顧對桑尼與前妻的小孩，對此非常不悅。她寵溺自己所生的子女，對前妻的小孩則尖酸刻薄。克莉絲蒂娜的大兒子麥可其實是桑尼的孩子，但懷孕時桑尼還未離婚。她不想成為未婚媽媽，於是和另一個男人結婚，以致於麥可多年來都以為桑尼是繼父。

麥可表示，母親對待繼兄弟姊妹的方式，令他非常害怕「繼父」桑尼也會這樣對待自己，成長過程中一直努力討好父親。

而從70年代以降，桑尼就不斷因為違反假釋禁令而入獄，因此所服的刑期，幾乎要趕上原本搶劫案的刑期。他將幫派看得比家庭重要，缺席了兒女的成長；外遇，以及黑手黨不讓女性干涉生意的傳統，令他不斷對妻子撒謊。

曾經深愛他的妻子最終變得對他滿心憤恨，處處針鋒相對，並大肆揮霍桑尼的金錢。桑尼為無法勸克莉絲蒂娜節儉而苦惱，「她就是愛花錢。」

小約翰認為母親揮霍父親的錢，是她的報復方式，「我認為她覺得這是他欠她的。這是為了懲罰他，因為他從來都不關注她。」

克莉絲蒂娜於2012年因肺氣腫和乳癌過世。死前，丈夫的財產已被克莉絲蒂娜花光，她身無分文，寄住在前媳婦家中。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導致桑尼最小的兒子小約翰染上了毒癮，還因此罹患愛滋。桑尼的一個女兒吸毒過量，23歲就香消玉殞；另一個女兒罹患了精神疾病，並且在40多歲時死於癌症。其他兩個女兒，則長期不肯和桑尼說話。

兒子麥可看出了問題所在，「他（桑尼）不認為自己該為發生在他家庭中的這些事負責。」

依麥可之見，家庭中的不幸，源自於父親混黑道，是黑幫生活的本質所導致，「黑道生活是種邪惡的生活方式，任何像這樣的生活方式，對家庭都會造成不良的影響。」

他仍認為小約翰出賣父親的行為是錯的，但開始能理解弟弟為什麼這麼做，「他受不了我父親，也受不了我母親。」

麥可是桑尼的孩子中，生活得最好的一個。脫離黑社會後，麥可成為了基督徒，目前擔任製作人和勵志講師，在教會演講，勸導年輕人遠離幫派，「我不認識哪個混黑道的人，他的家庭沒被這種生活徹底摧毀。」

桑尼．法蘭茲在2020年2月病逝，享嵩壽10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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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cial media made you all too comfortable with disrespecting people
and not getting punched in the face for it.” - Mike Ty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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