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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 彩虹旗下[上]

看板Warfare標題[心得] 彩虹旗下[上]作者
Nom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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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旗下[上]


1524年8月,南日耳曼黑森林萊茵河谷畔的施瓦比亞(Swabia),農奴正忙著在收穫季下田;盧普芬(Lupfen)的領主夫人卻下了一道命令,要求農奴從所剩不多的假日裡挪出一天,專門替她採草莓、收集蝸牛殼,供她整理線團之用。領主的橫徵暴斂與其需索之荒謬素來習見,這回卻炸了鍋,600名農奴推舉出某位前雇傭兵(Landsknecht )作領袖,舉起了反旗──黑、紅、黃色條原來是代表神聖羅馬帝國的旗幟──,拒絕交租。起義者接著
藉著教會施粥救濟的名頭悄悄地溜進瓦爾茨胡特(Waldshut);那裏的城鎮居民在教士的領導下正與領主作對,與起義者一拍即合,結成兄弟會。燎原之火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之內往南日耳曼到處擴散,發展為日後所謂的日耳曼農民戰爭(German Peasants’ War)。


農民起義在中世紀的歐洲自有其傳統;15世紀初便有波希米亞聲勢浩大的胡斯起義
(Hussite Wars)。1491-1492年、1497年也各有兩場農民起義在低地國爆發;就在十年前(1514年),匈牙利也經歷了一場慘烈的農民起義 。單就日耳曼地區而言,早在1493年,受低地國影響的亞爾薩斯(Alsace)就興起過「鞋會」(Union Shoe)運動,城市無產者與農奴組成祕密結社,發起叛亂;發現密謀的當局立即鎮壓,很快就將起義者逮捕處刑,斬首、大卸四塊、剁手剁指頭,但「鞋會」卻一直存活了下來,在南日耳曼的流浪漢、乞丐幫、遊民人群中秘密拓展,成員據說一度達到7,000人,到處散布廢除地租、沒收教會財產平均分配、取消農奴制與貴族統治的主張。受鞋會影響,1503年,與亞爾薩斯只隔一萊茵河的施瓦比亞也出現了「窮康拉德」(Poor Konrad)秘密兄弟會──這是個諧音哏,
Konrad乍聽之下以為是南日耳曼語中的「毫無辦法」(Kein Rat) ──,規劃了幾次抗稅
運動,迫使當地貴族聯合起來建立自己的鎮壓機構。


祕密結社反映了無產者的怨懟、貴族與教會領主剝削之深,提供了組織經驗,但還需要行動綱領。胡斯派的起義有基督信仰中的激進派教士為其提供抗暴的理論基礎,而在日耳曼地區,1517年後,以路得(Martin Luther)為首掀起的宗教改革運動則為民喉舌,長久以來的壓迫得藉由基督教的術語抨擊宣洩。煽動瓦爾茨胡特的教士便是宗教改革另一號重要人物閔采爾(Thomas Münzer)的摯友與門徒。隨著起義戰爭的發展,路德與閔采爾的對立也越發顯著起來──雖然也對現狀不滿,但路得的政治傾向吸引來的支持者主要是覬
覦教會地產的大領主,以及貴族階級的最底層、行將失去貴族身分的騎士階級;他們反對大貴族與教會,支持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中央集權,除了皇帝不再承認其他權威。這
與許多窮人、農奴的主張倒是一致,但無產者更傾心於閔采爾的激進主張──講求上帝之
下人與人間的絕對平等,完全廢除現行制度,從上到下改造整個日耳曼國家。恢復原始基督教時期原始的共產主義,類似主張很多激進教派都提出過,但在閔采爾那裏得到了最妥切的表達──實際上已相當接近後來的共產主義與無神論,過於先進了。早在路得之前他
便拋棄了拉丁文,直面大眾宣講聖經,在教義論戰中辯才無礙屢屢論破對手。毫無意外他那比改革更激進的革命論驚動了當局,以至於任何宣道內容沒有經過審查不得印刷出版;不受待見的閔采爾四處流浪,一度想煽動波希米亞重拾胡斯派的熱情。當他在施瓦比亞活動宣講之時,起義正好爆發。


施瓦比亞的革命擴散令貴族領主們大起恐慌,紛紛逃亡。彼時正值法蘭西與神聖羅馬帝國廝殺的義大利戰爭期間 ,貴族武裝太半從征;即便領主、貴族、帝國直屬城市組成的施瓦本同盟(Swabian League)想鎮壓卻缺乏後盾,只能接受談判虛與委蛇以拖待變。與流浪教士所鼓吹的激進主張比起來,在所謂的「十六條」(Sixteen Articles)中,農民提出的條件還算溫和──大致內容是廢除為領主打獵或捕魚的義務,所有獵物與漁獲應向眾
人開放;不必再為城堡提供柴薪草秣;不須為進入市場或者售賣手工製品繳稅;廢除上貢教會的什一稅以及提供給貴族的農務勞役;未經立法程序的稅賦都不該繳納;未經領主許可而結婚的夫婦不該被處罰;已故之人若還有親戚,領主就不該繼承其財產;自殺者的財富也不該被領主沒收,以致鰥寡孤獨貧窮號泣;農民可自由攜帶武器;有酒想喝的農民想喝就喝,不受領主管束;任何對領主的「冒犯」假如沒有目擊者,農民不當受拘捕。總而言之,以廢除各種苛捐雜稅和力役為主,同時主張司法公正,並未要求政治上有甚麼重大變革。然而領主老爺們只是口頭應承,打發農民回家,實際上卻沒有承認其主張的打算;雖然發展到6,000人的起義群眾挺著草叉、鐮刀與斧子攻破了盧普芬的城堡、洗劫了一些修道院,施瓦本同盟的主將特魯赫澤斯(Georg Truchsess von Waldburg)卻僅靠著一小支部隊與其周旋,將農民的行動限制在談判桌上。


施瓦本同盟直拖了4個月,到12月談判破裂,領主只要農民解散便故態復萌予取予求,發覺受騙的起義者重執兵器圍攻貴族的城堡,卻因為缺乏火炮迄無成效。此時又生變局。1519年,繼位之爭中敗下陣的符騰堡公爵烏爾里希(Duke Ulrich of Württemberg)被
迫流亡國外,此時聽聞國中大變,興沖沖的雇傭瑞士傭兵6,000、騎兵200、13門火炮殺回國爭奪祖產;過去(1514年)他曾大力鎮壓的「窮康拉德」一變為其盟友,如他所說,「假使馬刺(spur)幫不上忙,鞋(shoe)總可以」,沒羞沒臊地在文件上給自己署名「農人烏茨(Utz Bur, Utz the Peasant)」。特魯赫澤斯正防備農民軍,倒是一眼看出符騰堡首都司徒加特(Stuttgart)是戰略要衝,趕早派兵遣將把守住。正當烏爾里希拖拖拉拉地展開圍攻,噩耗傳來,神聖羅馬帝國在帕維亞(Pavia)戰役中大獲全勝,陣上活捉法蘭西國王。烏爾里希再不快點,就要碰上凱旋之師;與法國同盟的瑞士傭兵則馬上被徵召回老家去。烏爾里希一下子成了光桿司令,而過去被鎮壓的農民記憶猶新,一點也不買「農人烏茨」的帳。這場復辟鬧劇只維持了三星期便自動解散。


當烏爾里希分散施瓦本同盟的注意力之時,起義者也不斷地吸收群眾滾雪球,擴大兄弟會──帕維亞戰役後解散的許多雇傭兵(Landsknecht)此時也在農民軍中混口飯吃;到
了1525年2月間,起義者分為六支隊伍,人數大約在三四萬人間。假使他們與烏爾里希合作夾攻特魯赫澤斯,或許會將施瓦本同盟拖入地獄;然而起義者並未採取行動,而是將其訴求更仔細更系統地整理出來,即所謂的「十二條」(Twelve Articles)──實際上各支
起義隊伍都提出了他們自身的訴求,除了上面提及的「十六條」,還有「三十四條」、「四十五條」或「六十二點」等等,但在取消領主或教會的特權方面其實大同小異。所謂的「十二條」除了集其大成,還強調農民自治的權利,並主張皇帝之外不承認其他貴族的特權。然而除此之外未再多生枝節;農民的要求並未照顧到流民或城市無產階級的利益,這就減少了潛在盟友加入的誘因。農民軍也制定了軍法條令,但始終沒推舉出統籌大局的主帥;各隊伍自行其是,為終局埋下伏筆。


逼退烏爾里希的特魯赫澤斯則準備對起義者下殺手;雖然旗下許多雇傭兵一聽到接下來要打農民軍便紛紛叛逃,特魯赫澤斯仍然整備出了步兵7,000、騎兵1,500、火炮18門開拔(一說本有步兵8,000,騎兵3,000)。經過一連串小規模接觸,1525年4月初,特魯赫澤斯將對手逼入決戰,雙方在萊普海姆(Leipheim)擺開陣勢。起義者將陣地布置於高岸,左翼依託樹林,右翼由溪流和沼澤掩護,背後則將雜七雜八的農家大車掀翻,配屬鉤銃
(hook gun)與火炮,布置車陣。特魯赫澤斯打著談判的幌子掩護佈陣,隨著火炮開轟第一波輕騎兵與敢死隊(forlorn hope)便衝上前去。農民軍僅有三四千人,見到對手實力後便趕緊撤退,推車將傷兵送回萊普海姆城內,一番追殺後只剩兩千人。



這支起義隊伍還算是火器備足、裝備訓練較好的;雖然一些有實戰經驗的雇傭兵也加入助戰,但農民領袖不一定服氣,未必聽從專業建議。10天後,特魯赫澤斯南進烏爾察赫(Wurzach);儘管那裏起義人馬有7,000之眾,但特魯赫澤斯的三聲砲響就令農民軍陷入恐慌,被隨後衝入的騎兵驅散追殺。第二日(4月15日),起義者聚集了12,000人,雙方於魏因加騰(Weingarten)二度交鋒;一番火炮彈幕過後,發現對手當中有不少雇傭兵助陣,人數將近自己兩倍,特魯赫澤斯自忖正面攻擊未必奏效,彈藥且將罄盡,便收兵退駐,提出談和。這部分起義者顯然不在乎其他隊伍死活,真地在談好條件簽約後解散歸農,特魯赫澤斯遂得以全力西向對付另一支起義群眾。


特魯赫澤斯的「勝利」短期內還不影響整個大局──大約也是在1525年3月至4月間,
革命浪潮向北傳播至法蘭克尼亞(Franconia)、圖林根(Thuringia),往西感染了亞爾薩斯,又遠及於東邊的薩爾斯堡(Salzburg),似乎形勢一片大好。北向推進的起義者一面協助城市中的無產者奪權,一面強迫連同普法爾茨(Palatinate, Pfalz)選帝侯(Grand
Elector)在內的大小貴族加入兄弟會,若有不從便將其城堡圯平、領地財產充公。但所向克捷的運動也令群眾盲目,農民開始自負,不願聽從雇傭兵長期服役的建議──起義者的
人力來源是輪值的,服役一定期間交接給新人後便可返鄉務農、照看妻兒,難怪整個隊伍的戰鬥經驗始終累積不起來。大部分農民也不管這些;對他們而言起義似乎就是一場分戰利品不要錢的狂歡,僅此而已。


在法蘭克尼亞,群眾運動最為兇猛,超過兩百處城堡與修道院被摧毀,發展到失控。敵對的霍恩洛厄(Hohenlohe)伯爵拒絕給起義者提供火炮,被圍困在魏因斯貝格
(Weinsberg);伯爵或許過度自信,竟然以為他那只有七八十人的兵力加上城鎮居民擋得住起義群眾──實際上鎮民幾乎都站在起義者那邊,一場突擊只用一小時就將城堡攻克;
殺紅眼的起義者大叫償命,被俘的騎士不是大棒打出腦花就是將人從高處拋向底下如林的長矛,然而起義首腦隨即制止了暴行。霍恩洛厄伯爵與他身邊18名騎士連帶家眷從密道逃脫,卻被抓包,連聲討饒;起義群眾也不管禁止濫殺的命令,長矛兵分立兩側,渾名「黑霍夫曼」的女巫給武器上禱告,被迫往前走的霍恩洛厄伯爵連同其他男性貴族魚貫而過,被兩排長矛兵一人一槍刺死為止。這原本是軍中處決不名譽戰犯的方法,用在伯爵身上,不僅殘酷,而且奇恥大辱。此番暴行不僅警醒了整個貴族階層,也成為負面宣傳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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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t1357910/08 09:11農民還真目光短淺,烏合之眾,這樣起義難成功吧

zeumax10/09 15:06當時大多缺乏教育,且少有像中國有科舉之人加入提供知識,

zeumax10/09 15:06教士有知識也見識有限

iamoldtwo10/10 13:35等宗教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