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唐頓莊園 Downton Abbey S01E04 (雷)

複習唐頓第四集，發現第一季直到季中都還在提出新概念！繼第一集談貴族繼承的「倫理與制度」、第二集談貴族存在意義的「工作與位置」、第三集談貴族辦事機鋒的「表面與內裡」，第四集終於正面談其中人們的「流動與逾越」了，就從未來最聖潔如天使、但這集心亂最有戲的 Mrs. Hughes當引子，一切從她前兩集悠悠提過的「你可曾想過不同的生活」開始。

本集開場，就是最令人蠢蠢欲動的 Downton Fair 唐頓園遊會！裡面有各種考究的英國上世紀遊具包括「滑梯塔」，小孩愛來大人也愛。話說唐頓小鎮一直都是唐頓莊園人們「接觸現實世界」的門戶、而讓園遊會改變面貌的小鎮則成了「想望廣大外界」的門戶，於是這集樓上的 Mary & Matthew 要來、樓下的 Thomas Daisy & William 想來、連大家覺得很嚴肅像個大家長的 Mrs. Hughes都要來！而不負眾望地每個來了的人都心猿意馬起來。

這集好多人都在審視自己的位置，許多人蠢動地開始釋放流動的渴望、但也有人面對流動的喧囂不為所動、亦有人在流動的過程摔個一跤... 只能說唐頓這麼多角色人各有志也人各有命，在「階級流動」或是「改變現狀」這件事上大家渴望的與能夠的都不同，這集只拿這同一個蠢動出來探測一下眾位角色的人生，沒有固定的正確答案：

繼第一景的「園遊會」後、第二景就是宣告未來唐頓核心班底終於到齊的「愛爾蘭司機」Tom Branson ！如今已圓了一圈成為員外樣的 Allan Leech當年初登場、穿著司機制服雙目炯炯有神談吐不凡就是新氣象！而從老爺 Robert 對他的第一眼印象，也看得出老爺絕非食古不化而欣見人們向上提升：這位小司機工作不想要無聊、開車喜歡速度感、喜歡閱讀尤愛政治與歷史、令老爺眼睛一亮 "Heavens!" 分享館藏不分樓上與樓下！也許當初就該掛個但書別碰我女兒就好 XD

女兒呢，唐頓未來千呼萬喚的金童玉女終於同台！此前三集都乖乖當背景、但眼睛一直骨溜溜打轉的 Sybil、她嘗試探索世界的戲份從這集開始源源不絕冒出來！這集還給她超高規格分三線進行：(1) 上集開始的幫助 Gwen 大作戰、她滿臉興奮鍥而不捨有頂天信心；(2) 這集開始在大家面前越來越敢講「女權」，讓自稱「不是革命黨只是社會主義者」的革命小司機 Branson聽得眉開眼笑地，反正老爺很開明跟我談閱讀、那我大方跟小姐談政治應該沒關係？(3) Sybil 訂製衣服，要的是something new and exciting，未必有啥神聖理念但追求刺激人生與 Branson不謀而合！

想向下擁抱人間的 Sybil和躍躍欲試向上改變的 Branson，顯然是 Uncle Julian 力推的正向改變典範，然而不見得所有令人蠢動的「逾越」都是正向的。這集園遊會男生女生想約會，就開啟未來多年的「傻妹三角戀」模板：老實男 William鼓起勇氣想約 Daisy、但 Daisy只艷羨著風流倜儻的Thomas，更糟的是 Thomas 與其說是對 Daisy有興趣、不如說是演個壞男狠踩 William激怒 Bates有其惡劣的快感。同樣是男女間的「逾越」，Bates & Anna 也漸漸展開本季限定的浪漫：男女僕宿舍隔門「只有 Mrs. Hughes 能開」，但只要心有靈犀建立了信任，沒什麼不能逾越的。

這集逾越戲份最令人惆悵的，是上集才耐心搶救 Bates的 Mrs. Hughes，告訴我們在那時代「當個大宅女僕」是何等重大的人生抉擇，搭配上集年輕女僕 Gwen 種種「我爸送我來大宅已很不錯了」但「難道我一生就在此處」且「沒機會認識男生怎嫁人」的抱怨，都暗示著這一切質疑 Hughes 也都經歷過、而且竟然一待就待到了老年！這集出來引她心亂的年輕情人都已經把成家生子做完一回回到原點了，有機會邀請 Hughes 攜手共度第二春豈能不心動？但聽得連他都說「等你們大宅賣掉的一天」，Hughes當然也不禁回首，待了多年這已成了家、而家沒了我真能走下去？

也許這集描繪的「逾越」蠢動，並非說走就走而有其重量：正要展開人生的年輕人剛好生在 1890s活在 1910s就能去夢想、但已在舊時代一步一腳印走到今天的老人多傾向守成，那也許早已不是我人生錯過的自我實踐要追回來的問題、而是守護著某些事物的踏實感已成了人生支柱？傾聽她的 Carson 則是最堅定的模範，尤其這集開場他和老爺談起新司機 Branson與前任司機時，老爺「Taylor卸任司機還去開茶館、這可不是舒服的退休呀」，Carson「如果是我寧死不退」必堅守崗位，連照顧員工福利的老爺也動容！也許這不只是勞權與福利問題、而是存在與認同問題。

看來，在小輩們紛紛掌握時代蠢動追求時，長輩們許多打死不動的堅持往往令他們不解，但那是長輩打滾一生承擔守候的體悟。這集 Mary 猶自不解「為何爸爸對繼承權不努力改變」「難道他覺得有個兒子了」？但老爺 Robert 智慧道來「如果財產是我掙來的當然全給妳，但這是代代相傳的遺產、我不是遺產主人而只是 custodian」，英國貴族的存在意義是遠超一己甚至遠超身邊之人而有神聖使命的。同樣地，這集下層也有衝突：Anna生病、Hughes指定 O'Brien代理竟被回絕「我不是奴隸」，原因是「Gwen不是貼身女僕」不能打點小姐事，要維繫的是高於個人的文化遺產。

若真要問 Robert 喜不喜歡改變？他可毫不猶豫「我寧可不要」，但他尚沒意識到自己的傳統守護也正帶來意想不到的活水：照傳統繼承權法帶來的新面孔 Matthew，本身就是新人新氣象採取新作為！他畢竟之前聽過 Robert 的「落磚碎石堵水管」那席古蹟保存的喟嘆，那他這集也把這關注擴大到周邊勞工住家修繕，過去沒能注意到的 Robert 看了也暗暗點頭。眼看 Matthew漸漸認同這裡也開始耕耘這裡越來越如魚得水，這樣階級流動加入唐頓的「改變」真是壞事嗎？這集並不給結論，而是先丟出衝突：

鐵桿守成的老夫人 Violet 還在堅持「法律改變繼承權」的可能竟還找到 Matthew律師身上去、務實面對改變的 Cora 則已暗暗提醒 Mary 「以和為貴」委曲求全，這兩端分別激起了兩位年輕主角理性感性的衝突：對 Mary 來說，她未必討厭 Matthew或討厭改變，只是若有一絲命令或強迫馬上讓她火起來，更別說爸爸比媽媽還更直線思考的「若願嫁他就解決了」越說越不願！而對 Matthew來說，他樂意調整自己加入這家庭、也樂意把大家都當家人一起來看顧，只是當有「你忍心剝奪這一切嗎」的指控暗示時，他的騎士精神與榮譽感也絕不容他這樣做。

看來唐頓首四集提出的四個概念在此結合了：(1) 唐頓有英國 19 世紀充滿危機的「貴族繼承」問題，(2) 解決繼承問題的正當性在於英國百工脈絡中的「貴族任務」，(3) 貴族解決問題的手法須分「表面與內裡」不能直挺挺來，(4) 那落實到個人的「改變渴望」時那解法也是門迂迴藝術！至於誰是「直挺挺來」的案例讓 Matthew借鏡呢？恐怕就他老媽了 XD 兩集前 Isobel 才以自己貼近時代脈動的醫護專業風光下一城、但同樣的風光霸氣這集碰釘子：poor old Molesley 手有病痛她診斷「丹毒」、還以董事長身分跳過Clarkson逕赴醫院開藥？這樣長驅直入真的可以嗎？

面對 Isobel 如巨輪般的基進改變、這集倒是老夫人 Violet 的「地方智慧」扳回一城：這東西純憑外表看像是「丹毒」、但了解莊園百工生活型態才更能知其脈絡做切題診斷；那是否，唐頓莊園這看似在 20 世紀社會已不合宜的「貴族地產」、外人也須放下成見深入認識才能做切題診斷？《唐頓莊園》首季四集四個莊園概念已鋪墊完成！進入第五集開鏡風格陡然一轉，不再以鋪墊概念的場景意象慢慢帶出單集主題、而已切入整季正題的「Pamuk 危機」：觀眾建立好這四個概念後，要來看看唐頓如何面對真問題！而這真問題的起火點，看來是目前發揮尚有限的二姐 Ed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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