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 橫斷立山黑部（上）：室堂和御廚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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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富山縣的立山以海拔三千公尺上下的連峰構成當地最具代表性的自然景觀，自古以來孕育的立山信仰更讓他與富士山、白山並列為日本三靈山之一。不僅國內朝聖登山者絡繹不絕，一年四季不同的壯闊美景更吸引眾多海外旅行團造訪。但對於交通迷來說，今年的立山開山季節則是立山隧道無軌電車巴士最後的一年。為了記錄日本最後的無軌電車巴士與立山限定的秋天風景，我踏上了人生首趟的立山黑部大縱走之旅。

多種交通工具接力縱走

立山早期因為宗教而吸引朝聖前來，明治後期來自歐洲的登山旅遊風氣傳入，登山者亦逐漸增加。此外，險峻的地形造就發源於此的黑部川與常願寺川擁有豐沛的水利資源，早在大正時代便吸引許多資本家在此投資水力發電設施的建設，二戰結束電力事業重整後，黑部川歸由關西電力、常願寺川則歸由北陸電力進行管理。日本在二戰後電力需求持續增長，關西電力考量電力需求而在黑部川上游溪建大型水壩的計畫獲得政府許可。不過要在深山峽谷中建設大型水壩，勢必需要建置相應的資材運送路線。與此同時，不少人也看上立山的自然觀光魅力，認為這是個可以同時改善立山山區交通，活絡當地觀光經濟的機會。

其中富山地方鐵道、關西電力與北陸電力三家公司與地方政府合作的「立山開發鐵道」在1952年成立，該公司除了藉由伏地索道與高原巴士提供遊客從立山車站到山上的室堂平之間的接駁服務外，同時也黑部水壩工程提供了立山方向的運輸路線。隨著黑部大壩完工，民間對於完成立山循環觀光路線的高度期盼下，立山開發鐵道在1964年再改組為官民合資的「立山黑部貫光」，著手進行立山到長野縣扇澤間交通運具的建設與營運，1971年「立山黑部阿爾卑斯路線」終於全線貫通。

立山黑部阿爾卑斯路線前段起自海拔475公尺的富山地方鐵道立山車站，接著搭乘伏地索道抵達海拔977公尺的美女平，再轉乘高原巴士到海拔2450公尺的室堂。後段從室堂搭乘立山隧道無軌電車巴士到海拔2316公尺的大觀峰，接著轉乘纜車到黑部平、伏地索道到海拔1455公尺的黑部湖，步行走過黑部水壩之後，再搭乘電動公車到海拔1433公尺的扇澤。如果從富山車站出發到長野車站的話，整趟旅程共計需要搭乘8段的交通工具，光是旅行移動時間就得耗費4小時40分！（繞遠路的新幹線，最短行駛時間還不到50分鐘呢。）雖然多種交通工具的移動肯定是會讓交通迷興奮的旅程，但錯過山上的自然景觀也很可惜，因此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得從旅館出發。

沿著常願寺川而上

此行從臺灣出發時正值龜速前進的山陀兒颱風打轉不前，雖然航班幸運躲過了颱風，但剛好日本受到鋒面影響，行程還是免不了要和雨水作伴。為了搭乘早上7:11從富山往立山的火車，6點出頭我便從金澤搭乘新幹線來到富山車站。雖然這段旅程跨了多種運具，但或許是因為經營立山黑部沿線交通工具的經營者之間互有投資關係，行前在官方網站上就可以購買從富山到扇澤的車票，甚至還可以加購從扇澤往長野或大町的公車車票。網路上下訂車票之後，憑寄到電子信箱取票QRcode到電鐵富山車站的取票機就能取出車票展開這趟鐵道之旅。

這段旅行的第一段交通工具富山地方鐵道是富山縣內最大的民營鐵路業者，旗下除了傳統鐵道路線之外，也包含富山市內的路面電車系統。比起路面電車有不少新穎設計的低地板列車，傳統鐵道的車輛不但車齡都超過30年以上，還有來自東武、西武、京阪電車等公司的二手車。我拿著車票經過改札口，原本作為西武鐵道5000系特急列車的普通車就停在終端式月台邊，真想不到過去作為首都圈私鐵特急的列車在這裡居然運用在通勤時段的各站停靠列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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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準時出發後沿著富山地方鐵道本線行駛，跨越常願寺川後離開市區進入郊區的農田地帶，接著在寺田車站轉入立山線往立山前進。兩輛編組的列車內仍維持著特急列車的客室格局，早上通勤的學生與上班族只能往座椅間走道和車門附近站立。隨著不同學校的學生們各自在不同的車站下車後車內變得空曠，窗外的平原風光也在過了岩峅寺車站之後轉為青山綠水環繞的河谷風景。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終於來到立山腳下的立山車站。

到了立山車站之後距離之前在網路上預約的公車時段還有一點時間，雖然外頭仍在下著雨，但還是趁機會逛一下很少人知道的立山砂防軌道。在車站附近的常願寺川發源地正好位在立山火山群的脆弱地質帶，搭配上坡陡流急的地形條件加成，過去每逢大雨時常發生土石流災情。日本政府為了防範土石流沖向下游的聚落，1926年便沿著常願寺川往上游興建軌道來運送興建攔沙壩的工作人員與工程材料。因應陡峭的地形，軌道中途設置了38段折返式路線，臺灣的「阿里山碰壁」也才四次，這碰壁的數量放眼世界恐怕也難有鐵道可超越。這條軌道的車庫和起點就位在立山車站前方的砂防博物館旁邊，不過軌道平時僅供工作人員搭乘，一般遊客得另外預約特殊的導覽行程才有機會體驗38段碰壁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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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立山黑部阿爾卑斯路線

繞了附近一圈回到立山車站，接著就是搭乘此行的第二段交通工具：立山纜車，開始立山黑部阿爾卑斯路線的翻山越嶺行程。這邊所指的纜車是從英文Cable car翻譯過來，但和一般人熟知吊掛在空中的纜車不太一樣，立山纜車的纜繩是放在地面軌道之間拉著軌道車輛往上，和過去臺灣礦業與林業常用的伏地索道較為相似。立山纜車路線平均坡度達24度，單程1.3公里的距離大約需要耗費7分鐘的時間，同時也爬升了500公尺到達美女平，據說在江戶時代要從山腳到美女平可是要花兩個小時呢。

由於纜車開通當時從山腳到美女平的公路還沒通車，因此為了運送黑部水壩建設的資材與登山道路的公車，纜車的車掌室與客車之間還設有貨物平台，算是現存觀光纜車中較為少見的配置。纜車沿途在兩座隧道之間不時還能看到從火山岩柱狀節理剝落的材木石。雖然官方時刻表上立山纜車的發車間隔為20分鐘，但路線上有兩輛車可以同時從山上與山下發車並在中途交會，所以人潮多的時候可以10分鐘為間隔運轉疏運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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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美女平之後照官方表定時刻表理論上有13分鐘的轉乘時間，但我才剛走出剪票口，工作人員便催促要轉乘高原巴士的乘客上車。看來是在時刻表之外加開了一班直達山頂的公車。不過因為被催促的關係，反而讓我忘記要收集美女平站的紀念印章，留下立山黑部阿爾卑斯路線縱走的小遺憾。

在乘客都上車之後，此行的第三段交通工具：高原巴士便沿著富山6號縣道出發。這條道路最早是由美女平到追分之間道路擴建而來，立山黑部貫光公司成立之後，又再完成追分到室堂、桂台到美女平的道路，這才讓公路車輛從富山一車直達山頂成為可能。雖然這條登山道路後來由縣政府成立的公營法人接手管理維護，但為了保護自然環境，全線仍維持收費通行且禁止私家車進入。作為登山交通的唯一選擇，高原巴士的票價卻是莫名的高昂，短短23公里、需時50分鐘的路程就要3000日圓。明明就是使用公有專用道路，卻是同樣距離的關東私鐵10倍的票價，甚至有日本部落客看不下去為此冒險走過往的登山路徑下山（不過沿途荒煙蔓草、步道崩落，不建議嘗試）。

隨著高原巴士出發，在駕駛座位上方的螢幕也會根據目前所在的位置播放日、英語聲道的介紹影片，提醒乘客可以往哪一側的車窗觀賞風景。比較重要的景點都在左側車窗，包括巨大的杉木和稱名瀑布，尤其是在遠眺稱名瀑布的觀景台一帶，公車司機會刻意放慢速度轉彎，讓車上的乘客都能夠看到瀑布的美景。不過無法下車觀賞沿線風景還是感到有點可惜。過了稱名瀑布之後海拔高度也慢慢來到有著廣闊草坡的高原地帶，視野變成開闊許多，但可惜天空仍不時降下小雨。雖然從美女平到室堂要50分鐘的時間，但看著窗外的風景，感覺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山頂。

溼答答的室堂與山谷秋紅

在高原巴士終點的室堂站下車之後，我立刻跟著引導進入公車總站屋內。位於海拔2450公尺的室堂公車總站外頭氣溫已經只剩下十度出頭，玻璃窗上都是因為室內外溫差導致的霧水，一瞬間有點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順著通往展望台的指標來到三樓，屋頂展望台後方「立山」石碑就是前往各條健行路線的出發點，外頭不但濃霧和雨水交織，風勢也非常強勁。原本還在猶豫是要走比較平易近人的御廚池路線，或是挑戰級的雄山登山路線，這下只能選擇繞御廚池一周了呢。

繞行御廚池的路線選擇很多，我這次選擇大約需要一個多小時的大圈路線，從室堂公車總站往立山室堂山莊方向出發，經由綠池、地獄谷、御廚池再回到室堂公車總站。立山室堂山莊是山頂附近歷史最為悠久的登山住宿點之一，一旁的山上木屋據介紹早從1726年就開始為登山與宗教朝聖者提供住宿服務，不禁為日本極為悠久的登山歷史感到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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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古老的山屋不久雨勢漸漸停歇，雖然山頭還是被雲層籠罩，但終於能夠看見遠方山谷和隨著秋天而轉變為紅色的高山植物們。沿著步道接著來到附近面積僅次於御廚池的綠池，周圍綠色的喬木和轉為黃色的草原圍繞，淋了全身濕而遭透的心情總算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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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道在御廚池和綠池之間通過，到了岔路處出現一座寫著火山氣體情報站的小屋。這座小屋是工作人員監控周遭火山氣體濃度的辦公室與監測站，以便在發現有毒氣體濃度升高時通知遊客避難。外頭張貼著沒有廁所的公告，想必背後肯定有個暖心的故事。在情報站北側就是火山氣體來源的地獄谷，從展望台往下方寸草不生的山谷看，和周圍橘黃色高山植物覆蓋的山坡行程明顯的反差，簡直就是地獄的光景。過去山谷中設有步道可以讓遊客近距離欣賞噴氣孔等火山活動痕跡，但因為谷中有毒氣體濃度過高的關係，目前已完全封閉步道，只能遠遠欣賞這處自然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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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在稜線上拍攝御廚池和地獄谷的時候，突然雲霧又從山谷缺口吹上來，瞬間遠處的山景又再度變得白茫茫一片。不久後，天上也開始下起大雨來，幸運的是我趕在雨勢變大之前躲進附近的山屋。仔細一看居然不是普通的山屋，竟然是一處溫泉山莊！冷靜想想，既然附近有火山活動，有溫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座名為御廚池溫泉山莊內的日歸溫泉一次1000日圓，除了溫泉之外也提供住宿，一樓則設有紀念品店和餐廳，這時間剛好可以在此吃午餐等雨停。不過吃完飯之後，外頭的大雨還是沒有要停歇的意思。看了氣象雷達回波估計大概一小時後鋒面的雨帶就會過去，於是我便決定進溫泉洗澡暖暖身體。御廚池溫泉的泉水是乳白色的酸性泉，浸泡不久馬上就全身暖呼呼了。浴池窗外面向有著陡峭山坡的山崖，感覺景色應該會很不錯，可惜外頭仍是濃霧籠罩。

泡完湯之後我邊休息邊關心雨雲動態，沒想到鋒面好像被立山卡住一樣一動也不動，在山莊從11點等了三小時還是等不到雨停。眼看著不能再浪費時間下去，只好認清現實頂著雨走回公車總站。從溫泉山莊往下方向的步道走，不遠處就是常常出現在觀光宣傳照的御廚池取景展望點。作為立山火口湖之一的御廚池（ミクリが池）在立山信仰中被描繪成地獄，但另一方面名字又具有「神明的廚房」的涵義，為這座池子增添不少神秘色彩。天氣晴朗時湖面會映照著海拔3015公尺的立山山峰，但現在除了雨滴不斷落下的水面和濃霧之外什麼都看不到。或許旅行總是要留下一些遺憾，才會期待有一天再次來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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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車總站之後就是立山黑部旅程的後半段，接著要利用三段交通工具，一口氣從海拔2450公尺的室堂下降近1000公尺到海拔1455公尺的黑部水壩。同時，這趟旅程也將送別日本最後的無軌電車巴士......剩下的就留待下一篇遊記介紹吧。

探訪時間：202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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