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案發現場在右外野(4)

大無畏隊隊史的第一場友誼賽，在丹尼極具壓制力的投球表現下，以四比二戰勝了萬陽隊。

萬陽隊在九局上的最後一個出局數出現時，丹尼在投手丘上振臂高呼，內野的每個隊友、以及外野的安杰跟希卡都快速跑向投手丘，包圍住丹尼慶祝這一場勝利，連最沉默寡言的杰哥也露出了笑容。

龍奕是最慢跑回內野跟大家一起慶祝的，因為他認為自己是這場比賽中最沒有貢獻的一個。

打擊方面，龍奕的前兩個打席都遭到三振，後面兩個打席雖然能掌握到球，但只擊出軟弱的滾地球。

守備方面，除了二局上那個驚險的守備外，其他打來右外野的球都是好處理的平凡飛球，或許是那個精彩的守備讓對手意識到「那個右外野手很厲害」，所以打擊時或多或少有了壓力吧。

而龍奕在右外野看到的那幕畫面，以及聽到了「他們」所說的話……這些都讓龍奕沒有心
情慶祝勝利，但他還是裝出開心的樣子跟隊友一一擊掌，現在不能讓這件事破壞球隊的氣氛，還不是時候。

雙方開始收球具準備解散的時候，龍奕用最快的速度先把自己的東西收好，這時萬陽隊的球員還在停車場聊天，龍奕趁這時候跑到停車場上，他有一件事情必須跟萬陽隊的人打聽清楚才行。

萬陽隊的隊員看到龍奕跑過來，每個人都一眼認出了他：「喔！你是對面的右外野手吧？」「今天守的不錯喔！看不出來捏！」

看來龍奕今天的那記接球已經在他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反而沒人記得他四個打席都繳白卷的事。

「沒有啦，球技還要再加強，之後希望有機會能再多交流。」龍奕先是謙虛地跟萬陽隊的球員們客套一番，然後問道：「請問，你們球隊在這裡已經成立很久了對吧？」

「嗯啊！我們算是這地區的元老球隊，所以隊上才會有這麼多老人啊！」一位四十多歲的禿頭大叔哈哈笑道，他指向旁邊一位五十多歲的阿伯隊員，說：「你看，像錢伯就是我們的創隊元老，從二十多歲打到現在，不簡單吼！」

龍奕記得錢伯在比賽後半段有上場代打，雖然最後出局了，但他曾經從丹尼手中擊出強勁的界外球，顯然實力比自己強多了。

「是，今天真的從各位賢拜身上學到很多，不過我想請問一件事情。」龍奕輕咳一下喉嚨，謹慎地問出問題：「想請問……為什麼這裡的其他球隊都不來使用F運動場呢？明明是
這麼好的場地，卻只有我們這支新球隊在使用，F運動場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呢？」

這個問題徹底改變了停車場上的氣氛，上一秒還在嘻嘻哈哈的萬陽隊球員們突然都沉下臉來，就像在哈利波特的世界裡提到佛地魔的名字，龍奕察覺到自己似乎提到了當地棒球界中禁忌的話題。

「你們真的不知道嗎？」萬陽隊中一名年紀較輕的隊員說：「F運動場曾經……」

「立群！」禿頭大叔喊出年輕隊員的名字，那名隊員馬上低下頭，不敢再繼續往下說。

怎麼了？他剛剛要說什麼？為什麼不讓他直接說出來？龍奕不敢將這些心裡的話說出來，因為萬陽隊的球員們現在看他的眼神已經跟剛才截然不同，每個人眼中都是猜忌的敵意。

還好，大無畏隊的隊友在這時伸出援手，阿柴宏亮的聲音從運動場上傳了過來：「喂！龍奕，隊長說要請我們吃飯慶祝首勝，你要不要一起來啊？」

龍奕不敢在萬陽隊前面多待一秒，阿柴的呼喊正好讓他有了脫身的理由。

「喔、喔！來了！」

龍奕轉身跑向運動場，可以看到其他隊友都已經收拾好東西，就差龍奕一個了。

一直到跑回隊友身邊後，龍奕才終於鬆口氣，覺得自己真的撿回了一條命。

龍奕轉頭看向停車場，萬陽隊的球員這時已經各自上車，要開車離開F運動場了。

******

丹尼選擇慶祝首勝的餐廳，就是球隊成立第一天時去的那間居酒屋。

其實這一個月來，練球結束後再來這間居酒屋聚餐已經變成大無畏隊的例行公事了，這間居酒屋對球隊來說已經有了特殊意義。

雖然球隊成立的那一天也是在右外野發現屍體的日子，實在不是什麼吉日，但除了龍奕之外，其他隊員似乎都慢慢遺忘這件事了。

「今天我請客，乾杯啦！」

在居酒屋的包廂中，丹尼高舉裝著汽水的杯子，帶領大家乾杯，因為每個人都自行開車或騎車，所以不能碰酒，但乾杯的氣勢還是要做出來。

「大家之後的比賽也要繼續加油，讓我們不斷連勝，一口氣打進地區聯賽吧！」

丹尼高舉酒杯高喊著，隊員們跟著發出激勵的吆喝聲，居酒屋裡本來就很吵，但大無畏隊包廂裡的吆喝聲瞬間震撼了整間居酒屋，還有店員探頭進來關心，丹尼前一秒還在精神喊話，下一秒馬上跟店員道歉，氣勢弱掉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好笑，但也正是因為丹尼如此直率的個性，隊員們才會這麼挺他這個隊長。

餐點陸續上桌後，大家開始聊起今天的比賽表現，重點幾乎都放在丹尼的投球，以及有得分的攻勢串聯上。

龍奕整個過程中幾乎沒有發言，只是默默啃著烤肉串，因為他一直在猶豫著，究竟要不要把在右外野看到及聽到的告訴這些隊友？球隊正處於慶祝贏球的喜悅情緒中，自己似乎不該破壞這樣的氣氛……

「龍奕，你還好吧？」最先發現龍奕異樣的是夏燕，她開玩笑地說：「杰哥就算了，怎麼你從坐下來到現在都不說話？」

確實，杰哥從走進居酒屋到現在都沒說半句話，但大家已經習慣他的沉默個性了，龍奕平常都會加入話題一起聊的，他今晚的沉默反而顯得不正常。

丹尼這時想起了龍奕在二局上的守備，他對龍奕舉起杯子，說：「對了，龍奕！今天贏球的功臣其實是你喔！你守住那一球把全隊氣勢帶起來後，我才能一直壓制對方，那球要是我的話也不一定能接住呢！」

「其實，我有話想跟大家說……」龍奕放下烤肉串，正襟危坐，用嚴肅的語氣吸引了包廂
中每個人的注意。

是時候了，該把那件事說出來了，右外野「他們」的存在，以及「他們」跟龍奕提出的請求……

「那一球並不是我接到的。」龍奕扳著臉說。

其他人聽到這句話，都是面露疑惑地看著彼此，因為他們都懷疑自己聽錯了，看到其他人的反應都跟自己一樣後，大家才知道自己沒有聽錯，龍奕真的那樣說了。

「不是啊，右外野只有你一個人，不是你接的，難道是我接的嗎？」中外野手安杰說。

「右外野不只我一個人。」龍奕說：「還有『他們』也在……」

「還有誰也在？」丹尼察覺到龍奕接下來說的事情非同小可，語氣也跟著變慎重。

包廂內每個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龍奕身上，龍奕吞了口唾液後，開始將他今天在右外野經歷的事情，以及接殺那顆球的過程說了出來。

一直到龍奕聽到「你能幫我們嗎」這句話、並轉頭去看的時候，每個人的思緒都完全融入龍奕的敘事裡了，龍奕平常聊天都是搭話為主，沒想到他說起故事來竟有一種莫名的沉浸感。

「然後呢？你轉頭以後看到什麼？」迷弟跟勁風兩個人緊靠在一起，一副又害怕又想繼續聽的樣子。

「在我背後的右外野，還有三個人站著……她們其中一個人站在前面，另外兩個人並肩站
在後面，她們的臉好像被什麼東西蓋住一樣，有點像是白紙或薄紗，五官呈現一片模糊的白色。雖然看不到臉，但她們明顯都是女生，因為她們三個人身上都沒有衣服，話是這麼說，但她們的身體就像是假人模特兒那樣，皮膚上一片空白，只能夠看到身體的形狀跟線條。」

「接著，站在最前面那個女生，她對我說話了……」龍奕將眼神投向阿柴，說：「她的第
一句話，是要跟阿柴說的。」

「我？」阿柴驚訝地指著自己。

「嗯，她要我跟你說，謝謝你發現了她。」

龍奕轉達這句話的同時，當時轉頭看到的那幕畫面，以及女子對他所說的話，現在又清晰地在龍奕眼前重現。

******

「請幫我跟找到我的那個人說，謝謝他。」

右外野上，站在最前面的女子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很溫柔，讓龍奕瞬間忘記了害怕。

「也請跟你的隊友說，這裡不只我一個人。」女子身後的另外兩名女生開始往前走，像是要提醒龍奕，這裡還有她們。

「我們真的……很需要你們幫忙……」

女子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後面兩名女生已經走到她的旁邊，三人站成一列。

此時球場內傳來擊球聲，龍奕嚇得轉頭看向內野，比賽已經繼續進行，丹尼讓打者接連擊出界外球，女子的出現讓龍奕完全忘記現在還在比賽。

等龍奕再轉頭往後看的時候，那三名女性已經消失了。

龍奕本來想問女子，她們究竟需要大無畏隊幫她們做什麼？但接下來的比賽中，那三名女子都沒有再出現了。

******

「要我們幫忙？」丹尼聽完後，他用力抓著頭試圖理清頭緒，不過好像一點用也沒有：「不是，我們應該要先弄清楚，你看到的那三個人到底是什麼啊？或者說，她們是真的存在的嗎？還是因為比賽壓力所以才……」

「隊長，我相信龍奕不是會說謊的人。」夏燕這時站出來幫龍奕說話。

「我也相信龍奕。」阿柴跟其他隊員也站在龍奕這邊，因為龍奕在球隊扮演的角色一直是穩紮穩打的球員，這樣的人不可能突然虛構出如此誇張的謊言。

「啊，也是，對不起……」丹尼意識到自己不該懷疑龍奕，下一秒馬上跟龍奕道歉。

「隊長，沒關係啦，要不是我親眼看到，我也不會相信這種事的。」面對丹尼的道歉，反而換龍奕覺得不好意思了，他於是換了個話題說：「另外還有一件事，比賽結束的時候，我去找萬陽隊的人問他們為什麼F運動場都沒有其他球隊使用，結果他們的態度變得很奇怪，這個話題對他們來說似乎是一種禁忌。」

「說到這個，我也上網找過F運動場的資料。」夏燕說：「我以為F運動場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命案，所以當地的人才不敢靠近，但是我找不到任何相關的報導。」

「可惡，萬陽隊的那些傢伙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丹尼不甘心地握起拳頭：「要是比賽前立下勝負條件，要是他們輸球的話，就把F運動場的祕密告訴我們，現在也就不用這麼心煩了！」

這時，包廂的拉門響起了敲門聲。

離門口最近的杰哥以為是店員來上菜，便直接把門拉開來，結果站在門外卻是一張意想不到的臉孔。

龍奕一看到對方的臉，馬上驚呼出聲：「啊！你是萬陽隊的……」

站在包廂外面的，正是萬陽隊中被禿頭大叔斥責的那位年輕球員。

「我記得你叫立群對吧？」龍奕回想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不好意思……」

立群在包廂門口低頭行了一禮，不管是氣質或態度，他都比萬陽隊的其他中年人斯文許多。

「一聽到你們要聚餐，我就忍不住從F運動場一路跟著你們來到這裡了，我從剛才就一直猶豫到底要不要進來找你們……」

「請問找我們有什麼事嗎？」夏燕問。

「是關於F運動場的事。」

立群抬起頭來。

「你們的對話我在門外都聽到了，關於F運動場，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讓你們知道，這樣對你們之後的比賽才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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