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 Nosleep-晚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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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See You Soon

是否經過原作者授權︰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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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時為語句通順有稍作修改，若有錯誤或誤解原文的地方，還請不吝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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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 You Soon
晚點見

「晚點見。」那是我未婚妻曼蒂星期二早晨出門上班前說的話。

而我再也沒見過活著的她。

我不知道一個二十七歲的女子居然有可能心臟病發，但醫生告訴我有五分之一的心血管意外發生在四十歲以下的人身上。

如果曼蒂走在更熱鬧的街上，而不是她上班時習慣走的陰暗小巷……如果她來得及從口袋
裡拿出手機求救……

如果。這兩個字彷彿刻在我大腦上。

我們原本計畫在十一月開間麵包坊，但少了她後我辦不到－－此外，就像其他能讓我想起曼蒂的事情，開店的夢想此時只是殘留在口中的苦味。

不知不覺中，我將公寓變成了紀念我們關係的殿堂。作為理貨員，我日復一日在十小時的輪班中付出勞力，回家後，便沉浸在曼蒂的相片、衣物、書本及唱片中。我會一邊觀賞她最愛的電影，一邊慢慢啜飲手中的長杯飲料，直到思緒飄散，進到忘卻一切的迷幻狀態。

人生就這樣過了兩年，像不斷把酒精倒入無底洞。直到我認識克莉絲蒂娜，事情才出現轉變。

第一步，她讓我走出公寓……遠離那些酒瓶。

她在我意識到前就發現我的酒癮問題，而且在第四次或第五次「約會」（想不到更適合的詞了）時，我才察覺到我們從沒碰過酒精。我們會去海邊參加嘉年華、去山上野餐，或是去玩那些老機台……克莉絲蒂娜有著各種點子。

當然，即使過了兩年，和其他人……和不是曼蒂的人談戀愛，仍讓我有種做錯事的感覺。

克莉絲蒂娜太懂我了，簡直有些嚇人。她知道我需要時間、需要慢慢來。在我們相識第二個月出門「遠足」時，她才牽起我的手。有天早上，克莉絲蒂娜沒說一聲就來了：她拿著牢固的黑色塑膠袋及清掃工具。當我看見她帶著充滿決心的表情站在門口地墊上，便知道時候到了。我的公寓經歷了兩年來首次的深層清潔，克莉絲蒂娜幫助我扔去那些我沒有勇氣自行丟掉的紀念品。最後，我只留下一張曼蒂的照片：我們一起在廚房烤麵包，她身上的黑衣服沾滿麵粉，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留下這張照片讓我有些許愧疚，但過段時間就忘了。

我就像再次找回呼吸了。像是從滿是惡夢的憩息中醒來。不知為何，起床後吸入的第一口空氣更加清新。並且，能讓克莉絲蒂娜看見我後來的樣子讓我感到欣慰，而不是我們初遇時那個鬱鬱寡歡的酒鬼。

同居後沒多久，克莉絲蒂娜帶我參加一場燭光音樂會，享用浪漫的晚餐。當我詢問我們在慶祝什麼時，她為我未來的事業版圖乾杯。即使我曾經歷過那些事情，她知道我仍夢想創業－－那晚，她用這種方式承諾會支持我，雖然我準備走上一條應會滿是艱辛與不確定的路。

沒有克莉絲蒂娜的幫助，我永遠不可能聯繫到生意上的老朋友們，或參加這麼多創業大會。不知何故，有了克莉絲蒂娜在身邊，其他企業家和投資者似乎更加重視我。最後我和其他兩人共同開設了一家小型資訊管理顧問公司。這和我曾夢想的麵包坊相去甚遠，但我終於成為自己的老闆。每年都取得更大的成功－－而我深知這都得感謝克莉絲蒂娜。當我站在珠寶櫃檯前，試著決定要選哪枚戒指時，腦海中全是她明亮的綠眸及溫暖的笑靨。要用上綠寶石，我想，搭配她的眼睛。

我的手機響了。號碼顯示「未知來電」，但身為顧問，我已經習慣接到陌生人的來電了。起初，我只能聽見隆隆風聲，對方好似身處沙塵暴中。對方不斷重複相同的句子，但我聽不懂，至少一開始無法；也許我是不想聽懂。

因為我認得那些字……以及那聲音：

「晚點見。」

曼蒂的聲音越來越大，後來簡直像她的雙唇在距離不到一吋的地方對著我耳朵尖叫。「晚點見晚點見日免黑占見日免黑占－－」我像被燙到一般扔掉手機。當我將它從地毯上撿起來時，那神秘的通話已經結束了。

外頭下著雨，開車回家的路上，我思索是誰會開如此殘酷的玩笑。高中時期的老渾蛋？心有不滿的客戶？這不合理啊。

我最終決定在其他珠寶行購買兩枚簡單的金色戒指。在那通奇怪的電話後，之前那間店感覺像沾染上什麼汙點；即便只是駛經都讓我忍不住打顫。

克莉絲蒂娜答應了，和我預期的一樣，所有事情都順利進行，直到我們準備切下結婚蛋糕的那一刻。

白色糖霜上開始顯露文字，就像有隻隱形手指在勾畫：日免－－黑占－－目

我直覺反射抓起一把糖霜文字，往克莉絲蒂娜嘴巴塞，引來笑聲與掌聲。或許這是錯誤的舉動。畢竟，克莉絲蒂娜對我們婚禮的要求就是「我們不搞蛋糕那一套」。但我覺得這不足以讓她在那瞬間投來全然厭惡及憤恨的眼神。我從未見過克莉絲蒂娜這麼生氣。是曼蒂試著從棺材裡破壞我的關係嗎？克莉絲蒂娜強迫自己嘆口氣、露出微笑－－接著用相同方式反擊。蛋糕在嘴上的甜膩味道迫使我拋開那瘋狂的想法，樂隊開始演奏，那晚儀式繼續進行，沒有發生更多……事件。我和克莉絲蒂娜簽屬文件、填寫保險表格、在彼此的銀行
帳戶上登記身分，接著出發前往蜜月旅行。

但曼蒂的訊息（如果真的是她傳的）並未停歇。它們出現在洗澡後充滿霧氣的鏡子上。我的早餐字母麥片。甚至是冰箱上的磁鐵。這些事無法解釋，卻也千真萬確。然而，一旦我克服了最初看見這些特定文字的驚嚇後，我意識到它們也能夠被忽視。畢竟，那就只是文字。我已經繼續前進，也必須繼續前進，無論跟幽靈有沒有關係。

結束在義大利的蜜月旅行後，我和克莉絲蒂娜回到加州。兩週後，我體驗了第一次的瀕死經驗。那天早上，我計畫在一號公路旁的餐廳和客戶見面：那是一條美麗但危險的路線，需要繞過風雨交加、充滿峭壁的海岸。也許是霧氣的惡作劇，但當我轉彎離開社區時，我發誓自己看見有人站在路中央。只是在白色霧氣中的黑色形體，但看起來很熟悉－－

看起來像曼蒂。

我重重踩下剎車－－或只是試著這麼做。無論多大力踩著踏板都毫無反應。我一直向前滑行，直到郊區的空地才停下。我緊張地看向窗戶外，警示燈閃爍著－－

外面什麼也沒有，只有濃霧。

後來，技師告訴我，我的煞車線已經壞了。那些電話和不明的文字是一回事；然而，現在，看來曼蒂那憤恨的靈魂確實試圖殺了我。

克莉絲蒂娜可以感覺到有些事情不對勁；那晚我回家時，看見她眼裡的擔憂。她盡力鼓舞我，準備紅酒、爐火旁的浪漫夜晚，還有牛排當晚餐，但我太累了以致無法好好享受。

晚餐後，我猜是鬧鬼事件（就是這樣；我已經不再懷疑了）累積的壓力，讓我迅速陷入睡夢中。

睡著後，我夢見曼蒂。

我們回到了過去同居住的有著硬木地板的老舊公寓，那時我還在努力試著開一家麵包坊。那是個美好的春日早晨；陽台的門敞開著，金黃光芒照射進來。我在皺起的被單中翻身，即使是在夢裡我仍感到血液迅速降溫，因為我認出曼蒂躺在一旁的赤裸背部：她雜亂的深棕色頭髮、脊椎上的玫瑰刺青、單車意外後留在肩上的傷疤。床尾，櫥櫃的門裂開一條縫。我在床上向後縮；櫥櫃的縫變得更大，早晨的陽光似乎正在消逝。櫥櫃裡的黑暗看來飢腸轆轆；有雙綠色眼眸在深處滿是恨意的瞪著我。

在我身邊，曼蒂指向陽台窗戶。她放了根手指在唇上：

「晚點見。」

櫥櫃的門大大敞開；有個巨大的東西衝了出來。

有著毛絨絨黑腳的巨大蜘蛛，牠那醜惡的龐大身軀飢渴地朝我逼來。

那蜘蛛有著克莉絲蒂娜的臉。

醒來時，我蜷縮在技師借我的車子的副駕駛座上。

我在車庫裡，門關著，引擎運轉著。

我的頭因煙霧而疼痛；我關上點火系統，打開車庫的門，蹣跚走進屋內。如果曼蒂可以操控我的夢境……她是否也能在我睡著時移動我的身體？克莉絲蒂娜將手臂滑進我肩膀下方
，帶我走到餐桌旁，接著離開準備茶水並尋求緊急救助。

我獨自一人沉思著，意識到自己必須告訴妻子發生了什麼事。克莉絲蒂娜放了杯熱茶在我面前，我喝了一小口，希望渾沌的腦袋能好好組織文字，不至於顯得過於瘋狂。

突然，我的手臂爆出一陣劇烈疼痛。

血色文字浮現，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刻入我的皮膚：晚點見。

緊急救助呢？克莉絲蒂娜還沒打電話嗎？我的大腦被煙霧搞得一團糟；我沒辦法清晰思考。而且為什麼克莉絲蒂娜手上有把刀？

隨著血色文字出現在我手臂上，我的手開始狂亂搖晃，撞倒了茶杯。一股淡淡的杏仁苦味從打翻的液體中升起，而我終於理解真相：

破壞煞車的人不是曼蒂。

讓我喝下酒裡的安眠藥再把我放進密閉車庫裡運轉中的車子的人不是曼蒂。

把毒物放進茶裡的人不是曼蒂。

克莉絲蒂娜走向我，手裡拿著銳利的刀子，唇邊掛著瘋癲的笑容：

「你累了，」她喃喃：「你的心受傷了。不要抵抗……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我頭暈目眩地站起，撞到父母送給我和克莉絲蒂娜當結婚禮物的碗盤。當我踉蹌走向門口時，它們在地上摔個粉碎。

曼蒂的聲音在我左耳裡尖叫，強烈到我跌至地面，抓著頭－－

且差點沒躲過克莉絲蒂娜的刀，那鋒利邊緣閃爍光芒，劃過空中。

我的手機開始在丹寧外套裡響起。

外套。

電話。

我毫不懷疑又是那未知來電……且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打給緊急救援的人、前往公共場所，
並用我的厚外套嘗試阻止我妻子的刀。

結果，這場惡夢結束得十分迅速，就在我成功帶著手機走到門邊時，鄰居泰勒正好帶著他家的拉布拉多和兩名孩子外出散步；當看見我帶著恐懼的眼神從門廊摔落，他知道有事發生了－－克莉絲蒂娜則意識到有了目擊者。

當警察前來時，克莉絲蒂娜沒有抵抗。她只是用空洞的表情瞪視著虛無，而那空洞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幫助我展開事業、嫁給我、拿出我幾乎看也沒看的高額人生保險－－全都只是為了透過我的死亡獲得利益的計謀。

曼蒂試著警告我。

在克莉絲蒂娜被逮捕後，我已經好幾年沒從曼蒂那兒收到消息。不再有黑色人影出現在霧裡，也不再有陰森的文字塗抹在牆上。說來奇怪，我幾乎有些懷念。那些事件彷彿提醒著我，有人在另一頭等我－－某方面說來人類最強烈的情感居然能穿越死亡的面紗，持續存在……

幾天前，我去找醫生進行例行檢查。當他捧著一大疊文件經過門口時，我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我收到一則簡訊。

「我們得到你的血液檢查報告了，」醫生開口道，他那歷經風霜的臉龐上露出無助的表情，但我不懂：「老實說，結果不太好。你或許會想坐下……」

我的目光已經飄向手機上閃爍的訊息，來自未知來電：

晚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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