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 四國遍路─Day24：遍路者的獨白，其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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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 啟者：

　　我在一片寧靜之中醒來。

　　紮營的地點落在村落邊緣，看起來像是一個假日廣場的地方。在台灣，這樣的地
方白天通常會群聚老人家閒磕牙，昨晚紮營的時候我本來是預期早上起來需要面對一
下周圍有人這樣的尷尬處境的，沒想到悠閒的睡到自然醒之後，周圍寧靜依然。

　　不確定是因為昨晚一夜好眠，或者是因為今天就可以結束三天的漫遊，再次參拜
新的寺院的緣故，這個早上我拉開帳棚，感覺到的是一陣奇異的神清氣爽。

　　藍天白雲，有微風的天氣。

　　今天一切都會很好，我有這樣的預感。

　　烹煮早餐的時候，我起身四處走走看看，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昨天抵
達的時候是夜裡，什麼都看不清楚。早上起來才知道，這個港邊的廣場，真的離港很
近，走出去轉個彎，就可以看見港內平靜的海，映射著冬日暖和的陽光。儘管有人，
但隔了一層建築物牆壁，聲音卻幾乎傳不到我紮營的位置來。

　　剛開始在德島走遍路的時候，我很努力的想要早睡早起，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旅程
之後，現在我幾乎都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甚至刻意的在醒來之後，還等到陽光曬乾
帳棚之後才收拾打包出發。原因無他，冬天實在是太冷了。比起早起出發，睡到陽光
出來回暖的時候再走，實在是人性得多的選擇。

　　晚出發，然後與其他入夜就休息的遍路者相反的是，夜裡通常是我趕路的時間。
前往溫泉休息，之後帶著暖暖的身體尋找合適的過夜地點，不管是走了一整天的身體
狀態，或者是泡完溫泉的狀態，都足以抵禦夜間的寒風。

　　這一天，距離三十八番寺院金剛福寺，只剩下區區十二公里，來回不過是二十四
公里的路程。

　　我猶豫了許久，到底要不要把一部分的過夜行李像是睡袋睡墊帳棚放在這裡，晚
上再回來這裡過夜呢？這可以減輕將近六公斤的重量，但考慮許久之後，一來實在是
不熟悉日本的民情，深怕就算找角落藏好也可能被好心人當做遺失物送去警局，而且
根據我對自己的了解，我也有極大的可能性，走著走著就心血來潮決定在別的地方紮
營，最後還是決定跟過往一樣，全部裝備都打包好，背起來帶走。這麼一來，不管參
拜結束後是要折返原點，或者是繼續沿著海岸線往下走，都比較不會有顧忌了。

　　上午九點半，早起的晴空重新被雲層遮蔽，我收拾好了裝備，將桌椅擺回原位，
合掌謝過這個收留我一晚的地方，踏上遍路。

　　依著昨晚的記憶，我移動到港口的盡頭，遍路的指標往佈滿漂流物的海灘指去，
我一度懷疑是不是走錯路，但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之後，下一個指標推翻了我的懷疑
；這真的是一條沿著海岸線移動的遍路道。

　　嘖嘖稱奇的穿梭在海岸線上，一小段距離之後，海岸線告一段落，遍路指標指往
一旁看起來像是沒有路的次生林。

　　看著像是指向沒有路的遍路指標，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一百二十萬分的慶幸昨晚
沒有摸黑繼續往前走。

　　背著超過二十公斤的大背包，告別輕柔拍岸的海，我轉身面向森林，微微欠身，
向森林打了招呼，這才抬起步伐，向山裡去。

　　四國遍路是條存在已經一千兩百年的傳法與朝聖之路，當然千百年以來這條路線
在不同的時期以不同的意義存在著，隨著時間遞移，城市發展，這條路線也逐漸因應
著時代長出不同的樣貌。

　　有的地方從村落轉變為城鎮，有的地方被指定為自然保護區，倖免於開發的浪潮
。

　　從地圖上看起來，昨晚紮營的以布利港，剛好就落在一個巨大的自然保護區的邊
緣。從離海入山的此刻開始，我就行走在四國最南端的足褶岬的自然保護區裡面。

　　說不上來為什麼，儘管昨天夜裡我還帶著疲憊與迷惘睡去，但今天睡醒，走入森
林之後，我就沉浸在一種奇異的，難以言語的清澈感之中。

　　是因為與前幾天的漫遊相比，今天清楚萬分的會參拜到金剛福寺的緣故嗎？因此
從出發開始的每一個步伐，那種前往寺院的走在參拜道上的感覺都更加鮮明？

　　還是，這一切只是因為，這裡的山，神靈未曾遠去？

　　神靈未曾遠去，又或者更明確的說：神在。

　　在森林的光影底下，在淙淙流過的小溪之間，在居民世代墾居竹林向天之處，在
每一個打破靜謐時刻的風裡；無以名之，難以言傳，但就是一種清楚明白的感覺：神
在。

　　神在這個領域裡，或者，這一早，我就踏進了神靈所在的領域裡，沉浸在春天冷
暖交錯，萬物甦醒的世界裡。

　　穿過山徑，走過小橋，踏過屋舍一旁的小路，在山徑與車道之間往復交替，像是
過去了很久，又像是才過去剎那而已。當我走出山徑，與迎面而來的遍路者打個照面
時，才瞬間從恍惚迷離的情境裡驚醒過來。

　　這幾天在漫長的遍路道裡行走，能夠遇見的通常是逆打的遍路者，但逆打的遍路
者本來就稀少，二則方向不同的兩個人通常相遇了也是行色匆匆的打個招呼就錯身而
過了，因此，像今天一樣，迎面而來的遍路者興高采烈的跟我打招呼，甚至停下來跟
我攀談的現象，在一瞬間讓我錯愕了好幾秒。

　　但聊了幾句之後，我就知道為什麼了。

　　前往三十八番金剛福寺的旅途上，是少數可以遇見「前方」的遍路者的一條路。
這是因為，結束三十八番寺院參拜之後，前往三十九番的路分成幾條：一條是越過足
摺岬，順道探訪月山神社，距離比較遠的海線；另外一條則是原路折返，回到之前的
岔路口，走比較短的山徑過去的路。

　　換句話說，從岔路口到三十八番金剛福寺的這段路，迎面而來的遍路者，有絕大
部分都不是逆打遍路者，而是跟我一樣，但走在我前方大約半天到一天旅程的遍路者
。

　　這一天我遇見的老伯伯，就是走在我前方不遠的遍路者。

　　這感覺非常奇妙，走在參拜的旅途上的人，遇見了結束參拜之後的朝聖者，這就
像是遇見了不久之後的自己一樣。

　　老伯伯親切興奮的跟我聊了片刻，我們互相幫對方拍了照之後，才揮別彼此。繼
續前往各自的彼方。

　　四國的海很藍，是一種很深很深的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黑潮經過的緣故，我看
著海，有時候就會遙想著，眼前的這片海，是一路從我居住的花蓮的外海川流不息的
來到這裡的，

　　我是離家千百公里了，但實際上，卻又像是只是出門打了個轉，回身又遇見熟悉
的日常風景。

　　遇見前方的遍路者之後，我從神遊的狀態脫離出來，映入眼底的一切風景，明明
是跟前些日子一樣的大海，卻突然間都抹上了一層雀躍的心情。

　　離三十八番寺院不遠了呢！

　　深藍的海、潮間帶的礁石、攤開慵懶的曬著冬日陽光的漁網、施工的道路，被稱
為窪津的村落，有著被風霜歷史洗禮過的斑駁感，金剛福寺在告示牌的右上方，行走
至今，我已經可以領會這樣看起來有點漫長的路途，走起來其實也不過轉眼一瞬。

　　時間是相對的。

　　飛鳥、可以看海的，感覺很孤單的長椅、窪津小學校、細瘦的柳杉森林、盛開的
白梅。

　　白梅香總會喚起對漫畫「神劍闖江湖」的記憶，主角劍心的第一任妻子雪代巴，
就以帶著白梅香成為她鮮明的個人標記。香氣帶來的記憶貫串那段故事，而我在許久
的許久之後，才在四國這座島嶼上，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氣味。

　　沿著曲折的遍路道又再次遇見一個遍路休憩所，跟前一個休憩所一樣是個可愛的
小屋。但此刻的我滿心都是久違的寺院，簡單的拍過幾張照片，就笑吟吟地繼續前行
。

　　滿樹結實累累的柑橘、盛開的粉紅櫻花，我被金刀比羅宮門口的神聖氣息震懾，
停步下來，對著鳥居之後彷彿另一個世界的森林躬身致敬；小路之後的迷你桑原神社
讓我會心一笑（幽遊白書！！！），穿過森林夾道的山路，回到視野開闊地方的時候
，有幾棟看起來充滿流浪者氣息的小屋矗立在一旁，可惜從門口的告示牌看來，主人
並不在家。

　　海在一旁時遠時近的時候，森林也回應了海的召喚，以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方式，
展現了不同於來時路上的風情。

　　我踏入陽光穿落的小徑的那個瞬間，錯愕的停下了腳步。

　　為什麼？這座森林，看起來這麼像是台灣的森林？

　　我就這樣，一腳踏入的足摺岬的亞熱帶自然森林裡。

　　下午一點四十五分，距離早上出發時間四個小時之後，我終於站在四國遍路最南
端的寺院，第三十八番足摺山 金剛福寺面前。

　　雙手合十，在仁王門之前欠身致意。

　　久違了，空海大師。

　　從踏出上一座寺院的之後，花了四天的時間，才終於穿越了90幾公里的漫長旅途
來到這裡。我本來以為自己心情應該會多少有點激動，但不知道是不是來時的路上被
森林安頓了心情，舉步跨過山門，踏入寺院的自己，心底只有微妙的寧靜。

　　金剛福寺，四國遍路第三十八番寺院，高知道場倒數第二所寺院。這所寺院留下
了許多空海的傳說，有所謂的足摺不可思議，有些是跟空海大師有關的，但多半看起
來都只是這裡的特殊地質環境造就的傳說。

　　作為四國最南端的寺院，金剛福寺造景相當漂亮，有很大如鏡般的水面，雖然說
花了四天的時間才抵達這裡，但在本堂與大師堂前誦經參拜，也不過就是短短幾分鐘
的時間；投下納扎，返身背起背包到納經所納經，謝絕了納經所和善僧侶想送我的大
文旦，不管是重量或是空間，背包的負荷實在是到達極限了！

　　結束納經之後，我就近找了寺院對面的一家簡餐咖啡店，一邊充電用餐休息，一
邊拿出地圖研究，評估接下來可能的移動方式。從三十八番寺院前往三十九番寺院，
有許多可以選擇的路線：最短的是折返線，最長的是繞行南方經過大月町的海線，足
足多了二十幾公里；出發之前我曾經在小歐的四國遍路同好會粉專上，看到有關這段
路的描述，還特別在地圖上做了標記，選擇走大月町路線的話，差不多需要多花一天
的時間，才能夠抵達三十九番寺院延命寺。往回走的話，最近的路線差不多要走到昨
天睡覺的水車居那一帶，才會岔上沒走過的路。

　　也就是說，這麼一來我還是會再經過昨天沒泡成的海癒之湯一次！但算算時間路
程，以我的速度加上還想要逛一逛足褶岬以及走下去下面泡免費的足湯，今天能回到
以布利港都算是快的了，海癒之湯只能等明天了。

　　也許是因為這幾天實在是太漫長了，我很快在心中做了權衡，不想再體會一次長
達四天才到下一站的漫遊，我要挑選最短的路徑，往回走。放棄出發前想去看的月山
神社。

　　做好決定之後整個人輕鬆很多，離開咖啡店之後，我依照計畫往足褶岬走去拍了
燈塔，看了幾個所謂的足褶七不可思議：我自己覺得最有趣的是是地獄の穴，照說明
看板上寫的，丟錢幣下去會有聲音，然後這個洞穴通到金剛福寺這中間有點距離啊！
如果這是真的，表示這下方是一個很巨大的地洞啊！真想丟一台有照明功能的攝影機
下去拍拍看。

　　地獄の穴旁邊就是泓法大師的爪書石，是說，雖然看不懂這個日文，但爪書石這
三個字整個勾起我對金庸小說神鵰俠侶的回憶；不知道當年寫下這些文字的弘法大師
，是不是也用了同樣的技術？

　　並沒有打算把所有的不可思議景點都看完，順著小路散步逛了一下足褶岬，找到
剛剛在路旁就看到的燈塔。燈塔處看見的海，是深深的藍色，很像在花蓮可以看見的
海。這感覺很奇妙，四國最南端的海，也就是最接近台灣的地方了，對台灣來說，此
刻我能夠碰觸的最南端，卻還是在台灣的北邊。

　　燈塔旁邊就是另外兩個不可思議景點：龜呼場與一夜建立的華表。接下來，我選
擇往停車場方向走，結果意外的在轉角處，又遇到另外兩個足摺不可思議景點景點：
ゆるぎ石與不增不滅的手水砵，這些都算是四國的名勝景點，但大概是我身處亞熱帶
的台灣，各種海蝕地景看多了，實在也沒什麼感覺。

　　看完之後，我從小路銜接回到馬路上，延著海岸線繼續往下走，想去泡剛剛找到
的足湯。

　　結果，今日水曜日定休…研究一下景點看板，這附近似乎還有其他溫泉，不死心
的繼續往街道上走去，查看手機地圖找到一間飯店進去詢問，結果溫泉浴場有是有，
但只提供給住客，這間飯店很有趣，他們櫃檯有一本多語言的對照手冊，可以直接指
上面的對話和需求來進行溝通。

　　走出飯店也沒心思繼續問了，索性往回走，到剛剛看到正在收拾的商店去，幸好
他還開著，走進去逛了一圈，買了三個麵包打算當回程的行動糧兼晚餐，另外補給了
一包牛奶口味的糖果，昨天補給的三包糖果根本在今天一早就幾乎快吃光了。但相對
的，有一直吃行動糧比較不會想睡覺。

　　下午四點四十分，夜色將臨。

　　我決定開始往回走去。

　 往回走，回程因為來的路上已經拍了不少照片，走的很快，也不太拍照，幾乎一
直維持在很快的速度移動，走同一條路還是有好處的。但即便如此，走到一半還是天
黑了，接近中間的港口時停下來吃了第二個麵包，多穿上一件衣服才繼續走。

　　港口早上在修路，一邊把舊路面下方的土石載到後面一點的山上傾倒壓實，晚上
經過這段路都是閃閃的提醒燈，路面還沒完工，充滿碎石；在窪津港口沒有看到開著
的店家，只好繼續往前走。

　　通過窪津之後，接下來有一大段海岸線，這時月光已經可以照路了，在月光的照
拂下走完了海岸線，在進入國道27的小路前停下來吃掉最後一個麵包，氣溫繼續下滑
，我把刷毛外套穿起來，繼續走進完全沒有路燈的國道27。

　　經過了早上看見的有屋簷很棒的休憩所，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它說謝謝然後繼續往
前走，手機導航顯示這條路3.3公里就可以回到昨天的以布利港口，那個紮營點還不錯
，可以的話今天也想紮在那邊。以布利港口的廁所有提供肥皂，可以把兩雙襪子洗一
洗。

　　雖然把頭燈拿出來預備了，但大部分的時間我都還是沒有打開頭燈，逕自摸黑走
路。月光被樹影遮蔽了，但還是可以隱隱約約察覺出來哪邊是道路，只有一些太不確
定的地方會停下來打開頭燈確認之後再走；今天早上看到四國遍路同好會上的言殷師
姐轉愛媛新聞說有人在山上被野豬攻擊死亡，加上今天在足摺岬那邊有看到警告山豬
出沒的標誌，晚上走這段小路時就一直敲擊登山杖，借此驚嚇前方可能有的野生動物
。

　　說到登山杖，繼持鈴的外側鐘體在之前走夜路的時候飛走之後，今天回程的時候
，接近窪津前忽然間聽到一聲比較清脆的金屬聲，就在懷疑持鈴的最後一塊金屬鍵掉
了，在進入國道27前卸下背包查看，果然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幫我擋掉了什麼災
難？感謝它，這一路一直聽見的金屬敲擊聲在走路時很讓人安心啊！

　　等進入愛媛再買一個持鈴吧！高知修行的道場，一眨眼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寺院了
。

　　晚上八點十分，用比早上前往寺院還要快上一小時的回程時間，我順利的回到早
上出發的以布利港紮營點。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休息準備，紮營之後，先洗了腳洗了襪子換上另外一組襪子，
去廁所用肥皂好好的把襪子搓洗乾淨，發現雖然過了一整天，但早上擦在手上的防水
保護膜似乎還有效果，用水的時候手比較不會被凍的刺痛。在這樣的情況下才有辦法
好好的洗襪子。

　　洗完襪子開始煮明天的早餐，這一次要對付的是地瓜，挑到的第一個地瓜就有點
爛掉，用湯匙挖掉了爛掉的部份，在後面處理用湯匙切地瓜的時候，手滑掉去撞到銳
利的鍋沿，把拇指指背切了一小片皮下來....拿備用的磁鐵貼紙貼起來應急，後來貼
紙掉了血似乎也止了。但也因為這件事，我才注意到我攜帶的鍋子邊緣比湯匙銳利得
多，根本可以直接拿來當刀具用來切開根莖類。

　　把地瓜跟水一起煮開之後，丟進保溫瓶裡，放一包十五榖米，這麼一來，明天的
早餐就完成了。

　　踏上遍路以來，第一次連續兩天在同一個地點紮營，這帶來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誠然以布利港本來就是個很舒適的紮營點，但第二次紮營的這天晚上，我居然有一
種非常非常放鬆的舒適感受，就像是來到一個熟悉的空間一樣，感受到特別的自在跟
放鬆。

　　從容的煮食晚餐，清洗打理，打開筆電書寫整理這一整天的紀錄，在倦意襲來之
後，收拾整頓，然後躺進睡袋之中。

　　高知道場結束在望，不知道為何，此刻比起即將結束德島道場之前，還要更加沒
有實感。

　　到底我是適應了遍路生活呢？還是我已經對日復一日不斷地行走逐漸感到麻木呢
？

　　我沒有答案。

　　我閉上眼睛，港區安靜的沒有一絲風，沒有浪，只有暗夜的蟲鳴，一點一點的讓
我從此刻的世界沉墜下去，掉落到無邊無際擴散開來的夢境之中。

　　晚安。

2016.2.17
遍路者　小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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