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大人的謊言生活 La vita bugiarda degli adulti (雷)Netflix

Netflix 前天上架義大利劇《大人的謊言生活》，我查義語劇名 "La vita bugiarda degli adulti"才欣喜發現這是義大利近年走紅全球的小說家 Elena Ferrante 的 2019 年最新作品改編！去年十月底由大塊文化出了小說中譯版在台上市！說到這位作者，不知多少讀者看過她的《那不勒斯故事四部曲》與 HBO Max播完三季續第四季的改編影集 "L'amica geniale"？或是也許英語觀眾有更多看過瑪姬基倫霍改編她作品前年底上架 Netflix的《失去的女兒》？這位老年女性作家歷年作品多探討女性成長，從女孩少女青年中年到老女都談，不過她家鄉「拿坡里」也是重要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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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除了女性成長外也要「拿坡里元素」的角度來看，當然 HBO Max那齣 "L'amica geniale"最琳瑯滿目博大精深，《失去的女兒》則已變成英國人與美國人故事而抽掉了拿坡里元素，那這回這齣 Netflix新劇《大人的謊言生活》呢？我倒覺得真有滿溢出來的 1980s拿坡里風情：整個故事格局就架構在拿坡里上層山坡海濱中產富人區、與下層墓園周邊常民破落小社區之間，時代思潮則夾在左派前衛共產主義思潮、與心懷上帝的保守派天主教信仰之間，但真要說這地理的上下與思潮的左右可以簡單對應？或是在種種對立之間有哪個終極解？都還有待女主角 Gianni 體驗思索。

只是這六集迷你影集說成長故事恐怕有點短，本劇有別於 "L'amica geniale"那種大部頭長劇，就在出身拿坡里的電影導演 Edoardo De Angelis 採取的精簡寫意取向，以各種緩慢接近遠離的鏡頭去拍人臉與身段、以各種移動鏡頭拍攝少女主角探索走跳的拿坡里異世界、更在幾個異世界衝突的高潮舞台採用平移與旋轉鏡頭看遍荒唐眾生... 不過相較之下傳統劇情敘事就比較跳躍，總令觀眾覺得一線故事發展一半就跳到了下一線、每線好像還沒足夠「鋪陳」就進度飛快跳到下階段，甚至很多支線好像還沒說完就不了了之、相對地很多本來看似不起眼的人與事物都會天外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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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場意象：一個 15 歲少女潛入水中努力撿回一條失落的手環，後來我們才會知道這「手環」代表某種曾經失落而她努力爭回的重要事物、但爭到之後才知未必多麼重要神聖而終須除魅。故事背景：1980s 出身中產家庭的 15 歲少女 Gianni 住在拿坡里山坡、家有教授爸爸與老師媽媽自己也頗有文采思想、但打開窗子竟是一條蓋不完的拿坡里廢橋？這開鏡就喻示了她開始重審出身重構自我的渴望、而這渴望的投射就在那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的「拿坡里異世界」！她開始在學校耍點叛逆讓成績一落千丈時，爸爸竟酸「和妳姑姑越來越像了」？不知這姑姑何方神聖真想見一見！

結果一見姑姑果然驚為天人大開眼界醍醐灌頂！首先姑姑 Vittoria 是個我行我素快人快語的拿坡里彪悍女子，那是拿坡里郊區墓園常民社區的生猛有力，Gianni成長的當代拿坡里中產生活早已遺忘了，15年來被訓練得知書達禮成乖巧淑女，像 Vittoria 姑姑這種野蠻女子與教授爸爸 Andrea 已是天上地下兩個異世界！眼光放大看這上流眼光覺得髒污破敗但其實只是貧窮的常民區，人們量入為出守望相助，那與人人固守堡壘不相往來的中產生活更天差地遠。姑姑口中的家族過去也和爸爸說的天差地遠，Gianni是否過去15年都活在中產父母粉飾太平的「大人的謊言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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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前三集 E01-03 就是各種令人心花怒放的雙女主戲份，演姑姑 Vittoria 的是八九零年代闖過好萊塢的 Valeria Golino 在此飆戲駕輕就熟，演少女主角 Gianni 的 Giordana Marengo 則是新人初次演戲亦生猛有力，光看臉型造型與渾身散發的迷惘與傲氣簡直「義大利女版甜茶」！對起戲來就是一次次打開少女開關的「女性傳承」：女生要有話直說別瞻前顧後、女生要為自己著想不要倚靠別人、女生要相信自己所見不要妄聽人言、尤其父親與權威的謊言更要永保懷疑！你們中產社會這麼愛錢不如重視心與人情、有錢只要買輛「速克達」助妳遊走拿坡里見識這世界。

當然啦，人生前 15 年都活在爸媽謊言底下的少女，重拾一個失散姑姑聽她暢所欲言戳破謊言，當然心花怒放彷彿找到人生的明燈！還真的聽了姑姑「多觀察大人」的教誨後 Gianni 回家怎麼看爸媽怎麼不對勁、歐洲戰後經濟起飛中產大人伸張慾望又是「偷情」又是「外遇」還要道貌岸然「粉飾太平」全赤裸現形！這「大人的謊言生活」令 Gianni 脫離純真童年快速長大，一張臉龐愈發憤世嫉俗再也不信這中產社會，尤其看這中產教育鼓勵女生乖巧男生奔放造成各種兩性不公，她面對登徒子也不再乖巧不怕校規直接刺下去！不過姑姑與其拿坡里下層社會就是她的救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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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前三集是中產少女過去人生解構除魅、那後三集就是全新人生康莊大道？嘿嘿那當然沒有，還有三集戲份可以發生很多爛事！首先，E03 結尾 Gianni 拆穿爸媽表象謊言下的外遇秘密、滿心感謝姑姑教誨覺得說的對極了，姑姑 Vittoria 卻不守信諾不講義氣、竟還揭露外遇逼他們正式離婚毀了他們家！原來這姑姑滿口女性自主團結互助誠信待人都只是說說？其實骨子裡只是自我中心仇視爸爸想搞倒他出一口怨氣？而 Gianni 怨懟姑姑不講義氣 Vittoria 還覺得不肖姪女不知感恩竟沒站隊她那邊？前半季令 Gianni 懷疑的舊世界崩毀了、新世界卻也同時崩毀突陷入虛無。

既然不論上層爸爸還是下層姑姑哪個大人社會都已不可信，那下半季只能讓 Gianni 自己跟著年輕同道自己探索了，突然間前半季看似只是過客的年輕角色們戲份加重都一一成了重要配角：(1) 學校閨蜜 Angela 興沖沖跟她去了下層認識了平民男友Tonino，但這浪漫到底是彼此看見的跨階級交心、還是純投射想像的跨階級浪漫？那還很難說；(2) 下層一家三兄妹中 Tonino 雖剛毅木訥但算是誠正樸實，另一個 Corrado較友善熱情但也隨波逐流會交壞朋友，尤其跟著花花公子朋友到處找女生把妹伸出鹹豬手？總令 Gianni 覺得被侵犯又覺得噁心、但好像某種開關也蠢蠢欲動。

過去還有大人架好歌舞昇平的世界，而今歸於虛無一片混亂又該怎麼辦？當身遭同儕也開始隱瞞猜心粉飾太平時，是否我們少年成長也正走在「謊言生活的大人」道路上？倒數兩集迎接更嚴峻挑戰：(3) 下層家庭三兄妹中的妹妹 Juliana表面看似最獨立自主，繼承姑姑 Vittoria 真傳帶著 Gianni 當個獨立敢為的拿坡里女人，但她引領 Gianni 找到的新生「正道」卻令人五味雜陳：出身拿坡里負笈米蘭年紀輕輕就當了教授的 Roberto，他妙語如珠結合右派宗教與左派共產頭頭世道，總令家鄉人們醍醐灌頂把他當亂世明燈！但這對「明燈」的崇拜與依賴是否又是下一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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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關於下層家庭三兄妹 Tonino, Corrado & Juliana的三場少年冒險戲份，每個人都是半集到一集的主角吸引觀眾的關切，但對唯一真主角 Gianni 來說都只是伴隨她建構人生自覺的過眼雲煙，在倒數兩集也將跟這一切少年窠臼割袍斷義以迎向更高遠的未知：(1) 閨蜜 Angela 交上下層男子 Tonino 這種浪漫凝視的空虛生活，我絕不再過；(2) 面對 Corrado與浪子朋友步步進逼令自己不知所錯的性焦慮，必須卸除焦慮務實以對，要面對自我伸張情慾並自主行動；(3) 眼看看似最成熟可靠獨立自主的 Julianna 擺脫原鄉窠臼卻只是把自己交給下一個新權威，怎能不戒慎警惕？

這最後最關鍵的「超越權威」一課，再次牽扯上了劇初開場意象那支「手環」，眼看另一個女子為那手環如此心心念念患得患失陷入焦慮難以自拔，難道少女成長終將要在一片迷濛大海中「找回項鍊」緊緊把握彷彿找到了明燈？本劇前半曾有姑姑 Vittoria 像是盞明燈、點通 Gianni 超脫她出身的拿坡里上層中產社會，本劇後半探索冒險中則有年輕人崇拜的心靈導師 Roberto這盞明燈、點通 Gianni 與眾小輩爬梳時代精神結合百家找到入世新方向？但不論前半季終聽其言觀其行重審姑姑、還是後半季終親身造訪心靈導師的米蘭聖堂，那與其說是醍醐灌頂不如說是悵然除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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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了 E06倒數五分鐘還天外飛來一個最新女配 XD 本來一直生活在 Gianni 身遭淨寫日記旁觀大姐姐們生活的小妹妹 Ida，竟是 Gianni 走這一遭把所有「謊言生活的大人」世界全部除魅後的最新夥伴，只是她倆背起包包搭上巴士的下一站又在何方？如果還有故事下一章我猜這 Ida小妹很快又會被 Gianni 割袍斷義啦 XD 畢竟這從 15 歲成長到 16 歲的短短一年故事，看來就是訴求自主前進超越權威絕不停下腳步！少女成長也許學會了世故偽裝也開始隱瞞猜心，但這算是重複前人道路過起了「謊言大人」的生活嗎？不如說對所有外人都可以世故、但對自己須永保真誠。

說到底本劇就是個青春期成長故事，原著好像主角年齡更小只有 12 歲，影集還把年齡升到 15-16歲讓少女演員來演出，也許各種「性」的焦慮悸動與嘗試冒險等戲份較能自由發揮吧？只是一個成長小故事拍得上山下海橫跨左右綜觀古今、簡直整個拿坡里眾生的時代成長！這種煞有其事的視聽規格與聯想空間就令本劇脫穎而出了，雖然以一般 Netflix劇標準來看恐會覺得它話說三分留白七分連「一個簡單的故事」都說不完整 XD 至於它有沒有小說讀者常常關心的「忠於原著」或「不如回去看書」呢？我先看劇才知有小說已開心下單！推薦喜愛義大利嚮往拿坡里的觀眾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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