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略談寧遠之戰的得與失[1]

▌前言

一場戰役的勝負可用各種指標來討論，有城池的佔領、戰力的損失、腹地的破壞、
將帥的去職、簽訂的條約、戰線的進退、形勢的變化等等。例如1629到1630年
後金首度攻破明朝邊關入塞的己巳之變，以後金撤退、明朝收復關內四城而結束。
最終後金並未成功佔領城池，也無法逼迫明朝簽訂城下之盟，但從其他指標來看，
這場戰役是明朝慘敗。

有些戰役也會因為作戰目標的達成與否，而有得有失，例如1639年的松山之戰，
皇太極率軍親征遼西，作戰目標有兩項，其一是攻擊遼西以牽制明軍，接應入塞
掠奪的清軍攜帶大批戰利品返回。其二是進攻遼西的松山城，嘗試重砲攻城戰術。
皇太極於2月25日以27門西洋大砲，攻擊松山城南面，明軍守將金國鳳率軍死守，
清軍登城失敗並耗盡火藥。皇太極於是下令挖掘地道，以及補給火藥繼續攻城，
一個月後仍然失敗，於3月28日撤離松山。攻城失敗讓皇太極心情十分鬱悶，但是
他成功接應入塞清軍獲得人口與物資，也累積了運用重砲攻城的經驗。

［圖］《大清三朝實錄》皇太極於3月22日攻城的前幾天，夢見努爾哈赤向他表示，
　　　松山城這次打不下來……
　　　「昨者夢皇考太祖，怨怒於朕，向遇此等夢境，攻取城邑皆不能得」。
https://i.imgur.com/RzxsfYr.png

因此，若討論1626年寧遠之戰的勝負，可以先看看，明朝與後金雙方戰前的形勢，
對照交戰的戰況，以及戰後的變化，較能評估戰役的相關得失。

［圖］遼西與遼東的近代地圖。寧遠之戰時，明朝與後金雙方大致以遼河為界，
　　　努爾哈赤從瀋陽出兵，在牛莊附近的東昌堡渡河，前往遼西。
https://i.imgur.com/kFC5Lq9.png

▌努爾哈赤馬上治天下

努爾哈赤於1621年（天命六年、天啟元年）佔領瀋陽與遼陽，1622年又佔領廣寧，
並進軍塔山，迫使明軍撤回山海關，一時取得了遼東、遼西的控制權。但是後金
雖然奪取了廣闊的土地，卻也陷入千頭萬緒的內政問題，獲得大量人口頓時造成
糧食短缺。遂於1623年3月主動燒燬廣寧，放棄遼西撤回遼東。

由於努爾哈赤求治心切，接連不斷地下令修築城堡、遷移居民、開墾農田、收取
重稅、抽兵服役等等，民力無法負荷，後金控制區域的漢人紛紛逃亡，毛文龍的
東江明軍也潛入遼南襲擊接應。在內政一片混亂的狀況下，後金的漢人衝突叛亂
與缺糧情勢愈發嚴重。焦躁的努爾哈赤施以極端政策，於1624年1月、1625年10月
兩度屠殺漢人，以及將控制區域收縮到耀州，放棄了遼南的蓋州、復州等地。

後金在戰略上多方出擊，努爾哈赤對蒙古部族一邊用兵一邊結盟，征伐東海女真
補充人口，派遣駐軍應對東江明軍的騷擾。後金在戰場上節節勝利，但用兵過度，
而經濟民生也每況愈下，國內饑荒不安、盜賊四起，形勢內外交迫。

［圖］由於物資短缺，1624年1月，努爾哈赤下令統計漢人的存糧，逐一造冊登記。
　　　將糧食不足、又沒有牲畜者，或列為奴隸，或列為無糧之人加以屠殺。
　　　「選派人員前往各處，殺無糧之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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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在遼西的攻勢政策

而撤回山海關的明朝於一番戰略爭論之後，決心採取盡速恢復遼東的攻勢政策。
1622年8月，由天啟皇帝的老師大學士孫承宗前往山海關督師，往關外逐步推進，
開啟了往後10年，明朝不計代價在遼西堅持的攻勢政策。1624年寧遠城修建完成，
正式向關外推進110公里。該年9月又派出官兵一萬餘人前往廣寧、右屯等地巡哨，
展現志在恢復的雄心壯志。

［圖］《督師奏疏》孫承宗向朝廷報告他派兵東巡廣寧的成果，文武官員回師後，
　　　表示有志一同要進勦後金。接著他卻話鋒一轉，說已經離開了山海關駐地，
　　　親自巡視薊州防務，突然很想見皇上一面，因此將於11月12日回京。
　　　孫承宗這份報告是於8日才從石門驛送出，他距離北京不到120公里……
　　　傳言他是要入朝清君側，制止魏忠賢。
　　　後來孫承宗在距離北京大約22公里的通州接到聖旨，遂返回山海關。
　　　明朝嚴重的黨派紛爭屢屢造成人事衝突，讓政策隨之動盪波折。
https://i.imgur.com/ZxWWoa2.png

孫承宗於1625年繼續推進到了錦州、右屯，在遼西的最前線修築據點、囤積糧草
並派駐官兵。他的兵力達到高峰，官兵共有11萬7千餘人，其中有8萬8千餘名戰兵，
戰兵配備了4萬3千餘匹馬騾，準備要正面決戰。不過這麼龐大的戰力，卻尚未與
後金主力部隊直接交鋒過。該年8月底，遼西明軍發動柳河之戰，渡河攻擊後金
前線的耀州城，被當地駐軍擊敗。明朝竭力供應的遼西官兵，在這場小規模戰役
表現不佳，使得攻勢政策受到質疑，孫承宗因而辭職回籍。

兵部擔憂柳河之戰將會引來後金報復，而戶部也擔憂在右屯海岸堆積的大量糧食
將會引來後金覬覦，朝廷考量近期後金極有可能出兵的威脅，於是有意調整政策，
預先將防區收縮回寧遠，糧食隨著駐軍一併後撤。但負責遼西關外軍務的袁崇煥
領頭堅決反對，朝廷取消意見。該年年底，遼西明軍大致按照原本年初時的布署，
各營戰兵分散駐紮在山海關以及關外的十餘處據點，依然維持攻勢政策的形勢，
並未提前收縮加強防守。

［圖］《餉撫疏草》負責運糧的畢自嚴於8月離職時再次提醒，在右屯河東堡堆積
　　　的糧食，應當依照金啟倧的提議，要盡速運入各城堡儲藏，以防後金進攻
　　　取得補給，「奴酋用兵，有所因則來，無所因則不來」；「海運率多露積，
　　　惟恐為虜所因，未免藉寇齎糧」。但後來沒有妥善執行，糧食被後金擄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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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兩朝從信錄》遼東經略高第於1626年1月報告，他與袁崇煥等官員討論了
　　　該年度的城防修建計劃，將派班軍（工程人員）修建山海關、前屯、錦州
　　　等地的城堡邊牆，「錦州係寧遠藩籬，城垣頹壞，皆應修築，以資保障」。
　　　由於維持原先的攻勢政策，因此計劃修建距離寧遠70公里外的錦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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